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六章 山上宮〔四〕
蕭溫菊觀察到陸無歸的意動，誠懇的道：「他叫老薑，只是個普通人。要說特殊，老薑是平朔城最後收攤的夜排擋，老薑的兩個兒子都在無雙門門下做事，僅此兩點而已。巷口的路，我們封了，但是不想封的太久。希望陸兄體諒。」
露天的棚子，散落的兩張桌子，亂擺的七把椅子，通紅的炭火，一口熱氣騰騰的鐵鍋，攪動勺子的老師傅，以及一個低頭吃面的孤身青年。
陸無歸冷道：「還有何事？」
蕭溫菊數出二十幾枚銅錢，放到桌面，不好意思的道：「當然有誠意，否則我為什麼要在這裏等你。陸兄，你背後的匣子是不是太沉了，放下吧。」
陸無歸冷冷的向那青年說道：「亂倒胡椒粉的做法不好。」
老師傅走來，收走桌上的銅錢，順手給陸無歸上了一碗蔥花面。陸無歸拾起筷子，挑起熱氣騰騰的軟麵條，像適才的蕭溫菊一般大口的吃起來。一碗蔥花面，其實經不起筷子撈個五六下，陸無歸細細的嚼著最後一口面，慢慢的咽下，然後他握緊了筷子，
蕭溫菊取了鑰匙，見陸無歸欲走，開口叫道：「陸兄，請留步稍稍。」
老薑感嘆道：「我這個什麼能耐也沒有的老傢伙能和總堂主交朋友，三生有幸，老朽只恨無處幫助總堂主。我聽犬子說，門裡給總堂主配備的手下都是輪換的新人，這怎麼行啊，而且總堂主身邊連個貼身的侍衛都沒有，一旦遇事，可如何是好？」
蕭溫菊接住長匣，聞到匣內散出的謎樣香氣，面上有喜有憂。
蕭溫菊把沉重的桌椅搬上推車，欣然道：「這樣就好，老薑，你別介意，我很愛吃你煮的面，以後還有機會的。」
蕭溫菊從袖口摸出一個小匣子。匣子黑色，一尺長，兩寸寬，做工簡樸無奇，像是一隻普通的妝匣，而蕭溫菊卻如奉至寶一般托著小匣，謹慎的捕捉著殺手的表情，道：「成交？」
老薑慌忙答應道：「好好，老朽這幾天就不出來，諸事聽總堂主的，肯
煮麵老師傅應了一聲。
陸無歸考慮著蕭溫菊的解釋，收回目光，鄭重的卸背上長匣于桌面，正色道：「我要的東西呢？」
蕭溫菊望著陸無歸消失的方向，思量了一會兒，然後走向麵攤的棚角，幫助老薑收起竹竿、篷布、桌椅等雜物，親切的叮囑道：「老薑，這幾天動蕩得很，為了安全起見，你晚上不要再出來做營生了。」
陸無歸眯眼看著這個書卷氣十足的青年，忽道：「蕭總堂主，我千里迢迢而來，難道你認為我只是來送東西的嗎？你應該有誠意的。」
青年加速划拉了幾筷子，捧起碗，飲了一大口濃湯，然後輕輕放下面碗，露出一張含笑的文質臉龐，靦腆又歉然的道：「看來是發生了多餘的事情，我為此而道歉。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該做的，不該做的，有時候沒法子跟他們說得太細，我手邊用熟的人剛被調走了，合心的不多。」
一老一少抓緊收拾著，揮手告別著，一西一
老師傅兜著鍋里的湯水，似乎要收攤子了。
陸無歸不為所動，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煮麵的老師傅。雖說夜近子時，但是麵攤這條巷路卻無一人過，道路一望空寂，冷冷清清，正經生意人怎會選擇這般地方做生意。
陸無歸探手抓住此刀，皺眉審視著刀體。這把刀的刀鞘很新，刀把卻很陳舊，顯然二者並不是原配。當陸無歸輕輕拔刀，出鞘的寸許刀鋒竟在暗夜裡漾起了五彩陸離的光。光芒在殺手的眼中瞬間湮滅，陸無歸的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立即收刀，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陸無歸收了清明時節，稍作檢查便納入懷中。因為親手使用過這可怕機關的原因，他一入手就知道應是真品。陸無歸一彈指，又一把鑰匙飛出。
蕭溫菊凝神看著陸無歸，清了清嗓子，語帶敬意道：「我
陸無歸一看這個匣子，眼角不自覺的就跳了一下，他猶豫道：「我要驗一下它。」
蕭溫菊搖頭道：「老薑，這樣的話以後不要提，也不要與大武小文說。你我相交，不在江湖之內，我們不說這些，李門主乃至回門主對我至極，其中諸事不是你能明白的。」
街道兩邊的人家大多漆黑一片，行人更是無幾，夜已深。月光里偶爾會閃出兩道急速移動的影子。兩道疾影保持著始終不變的距離，轉過一個又一個巷道，追逐不休。前方的黑影輕功不錯，又熟悉環境，但是他施盡手段亦無法甩掉陸無歸的追蹤。陸無歸銜著黑影在幽暗中奔行了一陣子，慢慢的追到一片昏黃的燈影闌珊處。
陸無歸看到這一切，放棄了黑影
蕭溫菊馬上拒絕道：「不行。雖然它在你我手裡發揮不了十成十的威力，但那也太危險了，前車之鑒，我可是銘記在心。蕭某以人格擔保，東西無假。」
老薑藹善的笑道：「總堂主操勞諸事，我就是想給總堂主煮碗面罷了，我那兩個犬子多蒙總堂主的照顧，老朽感激不盡。」
老薑嘆息一聲，不說話了。
陸無歸與蕭溫菊沉默互視片刻，時間似也流逝的緩慢了，直到今夜最後的暮鼓飄渺響起，兩人才達成一致，他們的手同時動了動，大小兩隻匣子兀地飛出。
那青年聞言，沒有抬頭，只是咕噥了一句，道：「老薑，他那份兒我請了。」
蕭溫菊略帶些靦腆的道：「徐予應該跟你傳達過吧，我還有一件私人禮物送給陸兄的，希望陸兄笑納。」蕭溫菊摘下了腰畔系著的一把刀，大含深意的道：「你一定會喜歡這件禮物的。」他一揮手，手中刀已拋飛過去。
蕭溫菊不悅的道：「老薑，你若這樣，我今後巡夜是絕對不會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