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三〕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三〕

「大羅教與無雙門死斗,今次一定會分出個勝負。你現在去找宮無上,我不阻攔,你會找到他,你看,那裡就是金雀花林,宮無上正在前面的秋水小築圍殺李無憂。你可以去,但你這樣貿然前去,是殺不了他的,宮無上縱橫西北幾十年不敗,武功深不可測,當下他的身邊更是高手眾多,不可力敵。此趟李無憂若無防備,恐怕凶多吉少,不過既算宮無上在秋水小築得手,他要摧毀無雙門,最終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嫡系武裝。秋水小築里的高手們會漸漸散去,他們只有驟起一擊的協心,而無共同攻堅的決心。你如一定要動手,那也等一等吧,棠兒。」
這個家族以血為誓,輝煌數代,他們視死如歸,一諾千金。雖然因為過於嚴苛的信條而導致家族的衰落,李無憂卻是一直很尊敬這個家族的作風。他甚至對陸家死士的日漸凋零感到惋惜。
今天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陸家的死士竟擋在了他的路上。
經過昨日城西門一鬧,大多數的北漠商隊都出了平朔城,城中最熱鬧的對外商街崔奇克一下子冷清無比。這條唯一以北漠語命名的街道有著眾多北漠人經營的店鋪,不過它們現在俱處於閉門關鋪的狀態,留下來的北漠人也不拋頭露面,不知縮到了那裡。涼州人開設的酒家客棧倒是繼續營業,但是由於時間尚早,以及受到了劫獄事件、西城門事件的影響,酒家客棧里沒有什麼顧客,街上亦難見人蹤。
李無憂望見長街的街心處遙遙站著一個人。
隨著那人劍尖的輕移,李無憂頓覺一股強大的劍意升起,這股劍意凌厲、森寒、慷慨而又激昂,在其之上還蘊籍著一種孤高的潔傲。長街漫漫,寬闊空曠,只有一人,只有一劍。但是這一人一劍竟是無法迴避的。
「傳了自來啊。子來得十五,寒窗得錦瑟。一個留在身邊,言傳身教,維護有加;一個遠逐北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子來是讓人喜歡的好孩子,窗兒就不是你的孩子?窗兒出事之後,你為他做過什麼?你冷眼旁觀,看著他走投無路。他若是恃強凌弱,咎由自取,那也就罷了。他維救百姓,守正仗義,怎麼就護不得?我最大的愚蠢就是太相信你,竟然一直相信你。現在好了,你把窗兒當做一份禮物,轉手送給了北漠人。你對北漠人的心思拿捏把握的恰到好處,真是讓我佩服,他們缺什麼你就送什麼啊。」唐棠嘲諷一番,澀聲道:「窗兒不回來,金家也沒有什麼讓我可戀的,金月游,給我一封休書,我們再無掛礙。」
「恨你?我沒有那麼想過。我不恨你,也不怨你。要說怨恨,我怨恨的也是自己。跟你說那些話,不過是把事情講清楚。」唐棠發出夏日飲冰般的冷哼,迷惑的道:「相反,你想勸我?沒有十五在手,你拿什麼勸我?」
「看來要你相助也是多餘的。你當然明白形勢,在眼下的平朔城,在這個大羅教的地盤,殺我比殺宮無上容易的多。」唐棠咯咯笑出聲,明眸卻是冰寒的不帶一絲快意,她輕聲的問道:「你的十五呢?我已經很久沒有見你用了。」
「我怨你么?不,我不怨你。」唐棠落寞的自問自答。
金月游保持著微笑,心則忽然一陣陣的痛,他與唐棠近僅一亭之隔,但是咫尺之遙卻遠的像是天涯的兩端。心間的距離一旦產生,就怎麼也拉不回,拉不近了。風兒拂過,香氣依然在,伊人已不見。金月游對著空蕩的小亭,合上眼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一名典雅如詩的女子守在十五步外的酒家門口,她幽幽看著劇咳不斷的男子,眉心哀愁凝結。
金月游一時無言,他靜靜的看著唐棠,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窗兒的事,我永遠欠你。你怎麼怨我都行。如果責我罵我能夠消你心頭之氣,聽你說上千遍又如何?」
一人便鎖住了一條長街。
金月游沉默一陣,方道:「沒有宮無上的援手,窗兒也脫不了身。冤有頭債有主,應該付出代價的是星羅棋布,殺宮無上,不妥。」
這一瞬白衣男子的眼神燦如晨星,身軀筆挺如槍,他揮劍遙指李無憂。
唐棠認真琢磨了金月游的話,道:「大羅教是你的橋板,你準備上岑玉柴的船?」
他咳的是如此的厲害,身形顫得像是風中的劍穗。
「金月游,你有理由說服自己,但是我沒有興趣聽你說這些。休書你不給我,那我給你好了。」唐棠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金月游的解釋。
此時,一個人影倏起倏落,眨眼間已經沖入了崔奇克街,這人正是身負重傷的李無憂。
這種氣勢令李無憂記起了一個古老的家族。
金月游一怔,道:「你是恨我。」
白衣男子終於止住了咳嗦,站穩了身體,拔劍出鞘。這是一柄通體皆銀色的寶劍,寶劍劍刃初現,劍光閃耀似陽,白雲一般的劍鞘再也遮不住它的迫人鋒銳。
金月游沉聲道:「十五已經傳給了子來。棠兒,你以為我會對你出手嗎?」
「今天的西北王不是昨天的西北王。金家不會上任何人的船,何況這一艘顛簸隨時會傾覆的危船。我現在重視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窗兒,另一個是你。」金月游至情至誠的道:「跟我回去吧,棠兒。」
那個人一身獨特的勝雪白衣,左肩處霜花環帶飄縈,右臂處則白綢密匝緊縛,他駐劍低首,早候於此,白衣男子感應到李無憂的到來,在一陣劇烈地咳嗽中抬頭。
唐棠微搖臻首,輕否道:「回不去了,金月游,如果有光殿來金家滋事,就讓他們來蜀中唐門找我,君自珍重吧。」
「棠兒,子來、寒窗還有相如都是我的兒子,子來在武學方面天賦異稟,相如在鑄器上有專長,寒窗的潛力則在於器理之學。十五是一件殺人的武器,交給子來是最合適的選擇,這不是偏向誰的問題。窗兒……」
他一路奔掠,突破了大羅教的重重圍殺,沒有滯留一刻。然而一進入崔奇克街,氣氛就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