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二十五〕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八章 倒影塔〔二十五〕

出自敵手的招式可御,源於自身的血液怎防?
一息之間,所有暗器都擊發了出去。
宮無上關注的兩三人而已。
李無憂便坐在他的身邊,把頭低下,側耳傾聽,李無憂心焦的表情漸漸舒緩,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這豪情剛起,卻引來大口的咳血。
宮無上正從及時雨的壓制之影中怒掙而出,及時雨跟蹤鎖定著宮無上的動作,但也只勉強罩住了宮無上半個身軀。這一瞬間,宮無上感覺到了背後那股無比危險的氣息,他瞳仁赤金之色大熾,加速閃躲偏移,幾乎完全脫出了及時雨的籠罩,但是忽然間宮無上感到身軀沉重,平日靈動的舉動竟變的有些拖泥帶水。
宮無上站在血染之地,一手扣壓著胸肋血脈,阻止繼續失血,一手捲起腳畔的金剛降魔杵,戟指向前,他以搖晃欲墜的視界觀察著場中的情況。
泉眼邊濕潤的土地上,無聲卧著一名青年,他的左臂已斷,赤裸的上身儘是鮮血與傷痕,青年一個指頭都動彈不得,當嘶啞的勸降聲傳遍廣場的時候,青年睜開了眼睛,寧靜的望著朗朗雲天。
爪舒,成掌。
唐門八瓊除了唐棠、唐表掌有四大秘的兩秘,其他列位基本只修一秘,極個別的如唐凰卻是一秘不修,但那是性格使然,無關天分。
黑雲驟然翻滾沸騰,籠罩整個廣場的陰影急劇收攏成二尺為徑的小圓,小圓恰好凝聚在宮無上的腳底。陰影不再是陰影,它的顏色質態已經漆黑粘稠如研攤之墨。天空的黑雲第一次降下肉眼可見的影雨,影雨照接墨圓,定在宮無上的頭頂。
李無憂一掌推出,血瀑跟隨掌勢如退去的潮汐,一滴不剩的刷回宮無上的體內。
唐棠、唐之最先離開,金月游無法挽留唐棠,便吩咐郭伯勛繼續跟隨。緣盡緣錯則與方獵無一起撤走。梅刃甜自忖沒有能力阻止這些人,李無憂更未發話,她只好冷眼相送。蕭衍本來也打算離開,但是見到蕭溫菊傷勢沉重,主動留了下來。
魏魁斗驚悸交加,他在蕭衍與梅刃甜的夾攻之下,早落下風,此時逼出幾記怒拳,就欲奪路而逃。刀網細密,蕭衍的刀雖無初醒時之玄奧,但依然帶著夢之餘韻纏住了魏魁斗。而梅刃甜面對魏魁斗的搏命怒拳,夷然不懼,她本就心灰若死,怎會懼怕拚命?
三世道人受了致命之傷,躺在地面,手腳無力的抽搐著。倒是沒了對手的三清和尚原地茫然不動,任憑魏魁斗大聲呼和,也無反應。當血人一般的李無憂行來的時候,三清和尚表情起了變化,他低頭及膝,探出手掌按在三世道人的額頭,滅了這個老搭檔殘存掙扎的生機,卑聲道:「三清願降,生死一切,聽從李門主的發落,貧道唯請門主仁慈,讓死者入土為安。」
他發不出聲音,但那靦腆的意思還是有的。
一片人影遮覆了他的臉面,李無憂提著一件潔白的內衫,輕輕的替他蓋好胸膛,並疾出數指點在他的左上臂。
「降者不殺。」李無憂嘶啞著說出四個字,然後踉蹌著向倒影塔走去。
及時雨覆蓋面積縮小,威力卻是十數倍的提升!激增的壓制打斷了宮無上與杵波合一的虛無之顫。
一次性操控如此數量的暗器,技法已是匪夷所思,然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所有暗器凝而不散,盡數沿著一條細如一指的軌道飛翔,唐棠的暗器也匯入了這道纖細的暗器洪流!
蕭溫菊抖著嘴唇,先是念叨了兩個字。
這兩面三刀的姦猾傢伙!
唐之幾乎與唐棠同一時間出手。
唐之衣袖莫名爆裂,顯露出暗器縈繞宛如生鱗般的森然雙臂,數之不清、道之不楚的暗器紛紛彈起,漫天遊盪在他的眼前,唐之的一雙手如奏天琴,迅疾舞動,達到極致的手速產生了繚繞殘像,過度的精神集中使唐之終日死寂沉沉的面孔露出了痛苦與喜悅混雜的扭曲表情。
大羅教教主太乙真仙宮無上歿于倒影塔下,三護法一降兩死,宣告著這場西北巔峰角逐以大羅教的失敗作為結局。大勢已定,但是雙雄死斗捲起的駭浪仍然在平朔城奔騰肆虐,不會勒馬而停。當此間的死斗震撼中原武林,慢慢被人熟知之時,流傳在江湖人口頭的恆定數字是:無雙門與大羅教僅平朔一役,大羅教就戰死兩千七百餘人,無雙門則亡歿三千一百餘人,無辜平民死傷破兩萬,這一天被稱作西北之血色清晨。
李無憂出完一掌,已然踏進塔門。
憎惡念頭一閃而過,金月游無所動就罷了,令宮無上心底涼透的是緣盡緣錯亦淡然而立。
肋側如被猛獸撕過一般,鮮血噴溢不停,宮無上的腦袋卻是無比的清醒,面對這個情況,他知道留不得,戰不得。
她只手輕揚,看傾城、忘青冥、次第新、玉生煙,技法層出不窮,暗器連綿不斷。唐棠暗器的目標卻不是宮無上,她打擊的目標竟是唐之!
唐之傾盡全力施展的一處開容納了唐棠的攻擊,好似一道時光束帶,快絕無倫的射向宮無上后心。
唐門四大秘一五七九之一,一處開。
他首先看見金月游負手立在原地,無所動作。
便是這麼稍一遲滯,一處開就貫穿了宮無上的右肋。
宮無上肋部傷口像是一口被鑿到臨界點的深泉,猛然井噴,一道血瀑被露飲神功生生扯出了體外。離體的血瀑暴漲七尺余長,肆意狂舞像是一個渾濁墮落的魂靈。
李無憂漠然走過三清道人的身邊,左掌輕推,控向魏魁斗,魏魁鬥爭斗的身形頓顯僵硬,搶攻奪路的招式一時間難以收回,梅刃甜抓準時機,暴起一刀再次斬上魏魁斗的肩頭。魏魁斗痛叫連聲,單膝跪倒,雙手掰住九環鬼頭刀的刀環,拚命扯動,重刀之刃卻仍然一絲一毫的下陷。另一道夢境刀光倏然襲來,刀光在魏魁斗的喉嚨上來回閃了三下,同時,黑面神肩頭的九環鬼頭刀亦一斬落地。
正中一記行到傷心杵的李無憂皮膚龜裂,渾身浴血,上下內外沒有一處不傷,他脫開宮無上的鉗制,倒掠一丈,然後便是長鯨飲水般深吸一口氣。
收回雙手控掌的李無憂大晃一下,痛苦像是一個鑽心的惡魔要將他徹底摧毀,爬上臉龐的血絲如墜窗的小雨,慢慢滑落,血與痛苦燃燒的再怎麼狠烈卻也無法遮掩眼睛里的光芒,李無憂長吸一氣,屈指成爪,隔空取物般對著宮無上便是一記虛攝。
廝殺的仍在廝殺,不動的仍然不動。
一處開的奧秘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運千如運一,一發如千發,一至如千至,調匯千百道的暗器,令其作用於一點。說易行難,越簡單越非凡,完成一處開需要心無旁騖的精神力,細緻入微的眼力,高速幻妙的手法,超乎常人的計算力,四項缺一不可,縱觀整個唐門,修得一處開的亦僅有唐之一人,而一處開最終的殺傷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這個時候場外的唐棠倏然出手。
每一次暖兒刀跳躍的刀光都會得到及時雨的回應,這一次亦不例外。
塔外的第三方觀戰者散去。
中了露飲神功的宮無上看不出異樣,只是緩緩向後倒退,他沒有再看場中任何一人,宮無上無言抬頭望天,黑壓壓的及時雨恍然散盡,雲破日來,那輕落額頭的一指陽光似有著難以承受之重,令他向後便倒,杵墜人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