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第六卷 乾坤殺氣正沉沉

第三十九章 闖伏

第六卷 乾坤殺氣正沉沉

第三十九章 闖伏

膠水是一條很古老的河流。山東半島東部的地區又稱作膠東半島,所謂的「膠東」,指的就是膠萊河。膠萊河之北端即為膠水。
張歹兒軍行將至益都,沿途大小河水,盡皆冰凍,不復春夏滔滔奔騰的局面。郭從龍勒馬軍前,轉望遠處的山巒。故齊之長城,西起平陰,經泰山北麓,橫穿萊蕪,東至膠南琅琊台下夏河城而入黃海,歷經無數的山川連綿,全長千余里。千載之下,至今尚有遺迹猶存。
※※※
「噢?」
……
每一個人,敵我的將領、書生、士卒、百姓,甚至包括棣州的田豐在內,全部屏息凝神。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決戰的時刻就要到來。海東若勝,則益都活,鄧舍正式宣告步入中原,並且站穩了腳跟,逐鹿天下的群雄里從此便會又再多出一個豪傑。而海東若敗,則察罕之勢,今後便將要由陝西、經河北、到山東徹底連成一線。至少就北地而言,再也無人能擋。到底誰會勝,誰會敗?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益都城中。
張必先答道:「益都戰事未畢,孟、傅兩人尚且仍困在城中,暫時難以歸來。」陳友諒取下佩劍,用案几上的茶碗、文牘堆成益都地勢圖,提劍指點,問道:「老張,以你看來,益都之戰誰會最終獲勝?」
同一時間,奔赴益都的張歹兒也調出精銳,行走最前。日以繼夜,夜以繼日。便如大雷雨即將來臨的前夕,空氣窒悶,令人倍感壓抑。這壓抑不但對海東援軍,察罕的各路軍馬亦然也有相同的感受。
……
……
「沈丘李察罕,以布衣而起,亦不過數年間,即威震中原。兵鋒所到,罕有敗績。縱以劉福通之盛,也非其敵手。想宋盛時,雄師百萬,面對李察罕的長槍軍,卻幾無招架之力。且又敬文重儒,肯禮賢下士。驅使健卒,如用走犬。聲望之高,隆隆炎日。此亦為非常人也。
山東齊魯名國,自古四戰之地,這話說的真是一點不錯。隨便走到一個地方,也許腳下踩到的土地便曾經是金戈鐵馬的古戰場。其實,又何止山東。華夏文明源遠流長,放眼南北,無論東西,無數的名城重鎮,動輒千百年計。其間也不知到底出過有多少的英雄豪傑,能人志士。也不知到底有過多少或風流、或慷慨,或名流千古,又或者早已湮滅的故事。
同一時間,金陵城中。朱元璋對那老者的回答很滿意,哈哈大笑,拉住了他的手,上下搖動,說道:「先生之譽過矣。漢高劉邦,豈是我輩可以比擬的么?能得先生襄助,方才實為吾之幸事。青田劉基,誰人不知大名?」
後人有首詞唱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人活一世,短短數十的春秋,究竟該怎樣去度過人生,是隨波逐流,抑或堅持信念,即便有大才能的人有時候也會不免地茫然。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整個天下的目光,此時都聚集在了益都,又或者濟南。
……
「卑職以為不然。」
親兵笑道:「無非想引起大人的注意,升官發財罷了。」
……
江都城中,陳友諒問左右,道:「孟友德、傅友德兩人,還沒消息么?」
「噢!對對對。你來曰,你來曰。」
……
要按以上的結論來講,則楚漢爭雄、三國鼎立,全是徐州人在和徐州人爭奪天下了。自古爭戰地,帝王將相鄉,一點不錯。
文華國所引的軍馬總計有兩萬六七千,兩萬五千的援軍,千余的郭從龍部騎兵,另外還有數百人的續繼祖舊部步卒。他與張歹兒部不同,張歹兒的行軍路線是往西偏南,而他的行軍路線則是大致貼著海岸線向西而走。張歹兒的軍報到時,他剛剛過了膠水,行至昌邑一帶。
鄧舍軍法:諸將多不識字,來往公文、軍報全賴文案。故此,若有因公文講解差錯而導致出現軍事行動失敗的,論文案之罪,法不坐諸將。所以,倒也不怕文案們由於遊興大發的緣故,玩忽職守。
注:
文華國心中有事,此時卻哪裡有心情聽他們談論古今?避之不及。私下裡對親兵們說道:「難怪主公上次酒後給俺說道,儒分多類,有真有假。如姚先生可謂真儒。像這些的酸儒腐儒,聞之迎風能臭八百里。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還在哪兒紙上談兵、論事講古。豈有此理!」
「噢?這麼說,你認為察罕會勝?」
益都城上,鄧舍轉首,看了看洪繼勛,微微一笑,道:「下一句?下一句便是且在今朝!」洪繼勛愕然不解其意。
……
張必先躬身小步退走,陳友諒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他叫住,丟下短劍,甩開衣袖,驀然問道:「卿適才言語,以為察罕、小鄧為北地英傑。那麼,以卿之見,朕比之察罕如何?比之小鄧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文士打扮,面容儒雅,撫須說道:「海東燕王年不及二十,數年間而竟能平遼定麗,如今又更有膽略攜軍渡海,盡收故齊之地。關鐸、王士誠,皆一時俊傑,悉數滅于其手。年雖幼小,膽略之足,世所罕見。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此非常人也。
「察罕之伏軍,你以為會在何處?」
當然了,登高弔古,是為文人騷客的雅興。文華國出身馬賊,對此卻是絲毫沒有興趣的。他帳中也有謀臣、文案之屬,許多都是遼東人。自來到山東,操辦公務之餘,儘管戰事緊急,依然還是有幾個文案很有些閑心思到處去憑弔,回來營中,再滔滔不絕地講述故事,好似顯示才能。
朱元璋的祖籍一向爭論不休。一說,他的祖籍為徐州沛縣。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
郭從龍道:「末將斗膽,以為張大人所言甚是。首先接觸察罕益都伏兵的既然是張帥,我軍就應當以尊重他的意見為上。再則,不管韃子到底有否在益都設下伏兵,反正我軍都是肯定先要克複濟南的。因此,此一情報實際對我軍整體的目標並無影響。故而,末將以為,我軍最多小心一點就是了。至多給張帥送去封迴文,請他不要大意便可。」
那文案躬身退出。
諸將紛紛讓道,郭從龍從人群中擠出來,行個軍禮,道:「兩位大人說的都對。末將位卑人微,不敢亂言。」文華國提起馬鞭,虛虛抽了一下,故作不滿,說道:「叫你說,你就說。扭扭捏捏像個娘們!」
郭從龍待走。文華國拉住他,說道:「如果老張判斷的對,那麼韃子的設伏就在我軍前路。前鋒不可沒有勇將。老郭,你智勇雙全,探路之責就交給你了。引你本部,即日提前,不可距大軍太遠,卻也不可距大軍太近。若發現韃子埋伏,不要戀戰,立即回來報與本帥知曉。」
金陵城中,朱元璋壓指按圖,笑而問道:「先生以為,益都戰事誰勝誰負?」
洪繼勛的回答等同廢話。但是,說廢話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鄧舍問的太莫名其妙。要能提前知道察罕會設伏何處,這一場仗,還用得著日夜憂心么?鄧舍一笑,極目遠眺,半晌,悠悠說道:「好一場雪。」
陳友諒放聲大笑,道:「老張,老張,你也忒過把細。益都之戰,有何難斷?縱遠在千里之外,朕也明斷無疑。」張必先恭謹說道:「臣愚昧,願聞我皇詳說。」
鄧舍扶病而起,行至城樓,看遠處元軍壁壘相連。他問道:「文、張兩軍,行至何處了?」洪繼勛侍立一側,答道:「近兩日,察罕的軍馬看守得我城池又嚴密了起來,信使難行,兩軍都沒有軍報送來。」
只不過文華國是海東第二人,位高權重,指望拿他的錯處,實在不易。相比之下,還是第一個辦法比較穩當。文華國的親兵倒也說的不差,那幾個四處弔古的文案,還真是醉翁之意,並不在遊玩景色。不過藉機表現他們的學識淵博罷了,希圖以此來引起文華國的賞識。
……
說話的是一個幕僚,跟隨文華國的時間很久了。文華國坐鎮平壤,此人常常出謀劃策,很得文華國的倚重。卻是個回回,名喚契長壽。至正十八年,他隨其父契遜避亂入高麗。後來鄧捨得海東,徵集四方的賢良方正入平壤,其人亦在徵召之列。鄧舍親試其才,發現他文武雙全,又懂文事,又通兵法,是個難得的人才。因此,撥給了文華國,為其膀臂。
郭從龍說的對。不管察罕有沒有設伏益都,文華國反正都是要先取濟南的。這一則情報,對他們來講,其實並無太大的影響。至不濟,承認兩路分軍的疑兵之計失敗,下邊準備好接一場硬仗就是。
元世祖年間,曾在此開鑿運河,連通了膠萊河南北的兩段,並廣開新河。其最盛時,漕運的規模相當江南漕運之六成。河道上的水手、軍人數萬,船隻千艘,歲運米數十萬石。不過因耗資太大,所以只不過運行了數年,就廢棄不用。但規模尚存,太平年間,也是帆檣如雲,商旅往來,十分的熱鬧興盛。現今亂世,縱有毛貴、王士誠的先後經營,依然常用此道運輸糧食,但較之以前,卻畢竟凋零了許多。
「小鄧與老察罕,皆可謂北地英傑。一小一老,各有千秋。正如春花秋月,分領風騷。要說到底誰勝誰負,臣遠在千裡外,實在難以預知。只知此一場戰,無論誰勝誰敗,必定都會影響深遠。」天下智謀之士,當真所見略同。張必先的答覆與金陵城中那老者話語不同,意思卻是相近。
郭從龍慨然應諾。他也漸漸已經習慣擔當重任了。其指揮軍隊之本領,或許尚不及萬人,但是引千把人闖關陷陣,卻正為拿手好戲。披掛整齊,引軍出陣,帶千余騎兵,放開馬蹄,潑剌剌,徑自奔赴前鋒。
「臣遵旨。」
「海東小鄧,用兵雖銳,畢竟年歲尚小,或不及察罕老辣。」
契長壽咳嗽聲,提醒道:「大人。不是日,那個字念曰。」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
留下的諸人無不大笑。「下邊沒有了」,是個典故。文華國在平壤的時候,常用此言語來戲弄河光秀。比如,酒席宴上,勸河光秀打關。等河光秀打完關了,文華國會故作不知,專門問他:「下邊還有么?」河光秀往往便會回答:「下邊沒有了。」河光秀對待文、陳這類的鄧舍心腹重將,卻也好脾氣,開始不明白,後來明白了,也不惱。諸將笑,他也笑,自嘲:「能博諸公一樂,亦為福分。」文華國故技重施,又拿來調戲文案,果然得到熟知此典故之諸人的哄堂大笑。
……
契長壽道:「所謂百密一疏。察罕老賊用兵固然詭詐,但是我軍卻也不至於風聲鶴唳。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因此,卑職以為,儘管張帥發現了他的伏軍,其中是否有詐還需要商榷。不可斷言。」
出生或者祖籍在徐州的歷代帝王,開國皇帝就有漢高祖劉邦、南朝宋武帝劉裕、五代梁太祖朱溫、南唐國君李昪等等諸人,又有西楚霸王項羽。這些大約應為確定無疑的。再加上明太祖朱元璋。還有把光武帝劉秀,三國昭烈皇帝劉備也算到徐州的,又有說孫權也是在徐州出生的,以及曹操、曹丕也是徐州人。還有南齊高帝蕭道成,南梁武帝蕭衍,說這兩個人是蕭何的後代。蕭何,徐州沛縣人,因此也把他們算做徐州人的。乃至太平天國洪秀全,都有說是祖籍徐州的。
此時積雪還沒有消融乾淨,遠山皚皚,河流如帶。他輕輕拍打城牆,低聲吟道:「北國風光,……」
接連兩三天,東西兩線、乃至益都、濟南、華山等地,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停息了干戈。歷經兩月鏖戰的山東半島,一時間忽然由喊殺震天轉入了看似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又有一人出列,說道:「末將以為,契大人所言太過多疑。」諸人轉目去看,說話此人名叫張仁甫。本為通商高麗的一個商人,是個「都綱」,也即商人的頭頭。因倭寇之亂,高麗漕運不通。他曾助麗朝運輸過全羅道的賦租。鄧舍入平壤,大家都是漢人,他很自然地就又轉投鄧舍。先歸劉楊的水軍統屬,不久后,轉撥入平壤步卒,現為千戶。統帶的皆為歸編后的高麗降卒。這個人戰績雖很普通,但是因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多,眼界與見識還是很有一些的。以商人之身,改而從軍,膽略也有。
昌邑,也是一座名城。其城池不大,方圓數里而已。但若要追溯歷史,可到千余年前。秦末,劉邦麾下有一員名將,名叫彭越的,堪與韓信、英布齊名,後來被封為梁王。他就是昌邑人。司馬遷稱讚其:「雖故賤,然已席捲千里,南面稱孤,喋血乘勝日有聞矣。」不愧齊魯英豪。
「以臣之見,主公不該問其會誰勝誰負。俗雲:牽一髮而動全身。當此非常之時,逢此非常之戰,我軍能否在其中稍得其利,又或者該怎樣化解可能會因此帶來的危局,才是主公應該所關心的。」
那老者不假思索,說道:「小鄧、察罕雖為非常之人,卻也未能與主公相提並論。主公祖籍為沛,當以漢高為比較的對象,豈能自降身價,較之察罕、小鄧?」
拋開這些瑣事,文華國言歸正傳,吩咐親兵招呼幕僚、文案們過來,把張歹兒才送來的軍報遞給他們,問道:「老張的軍報講了些甚麼?」
張歹兒的密報,很快送至了文華國軍中。
「我皇英明天縱,家鄉舊楚之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此英雄之故鄉,豪傑之閭里。今之元,便如昔日之暴秦。區區察罕、小鄧,臣雖譽以為英傑,不過逞一時之豪強。又豈能與主公相比?」
張仁甫道:「張帥為人謹慎,遇敵不躁。且又探明韃子伏軍的斥候,正是他所部軍中的。當然具體情況他最為了解。契大人所言固有道理。但以末將認為,韃子設伏益都到底真假,還是應以參考張帥的意見為重。」
文案接過來,看了一遍,回答道:「回平章大人。張帥言道:韃子設伏益都城外,彼部斥候探明,計有兩萬上下。」
「就這些?」文華國伸頭探過去,他明明記得軍報上寫了足有兩三行,怎會只有這麼區區幾個字?懷疑地看了那文案一眼。那文案又道:「卑職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後邊又有一言,張帥說:『察罕老奸巨猾,用兵詭秘。彼伏兵之事,我部發現的太過輕易,末將料來,此中或會有詐。』」讀到此處,那文案抬起了頭,「張帥請平章大人明斷。」
然而細細數來,令人神往之餘,看青山白水,卻也不免為之悵然。
依照鄧舍的軍法,文案與諸將雖然分屬兩個系統,有互相監督的意思在內。但是文案既在軍中,想要陞官,其實還是離不開帶軍主將的讚許。自然,主將要有過錯,文案密報與上,也可算一條陞官的途徑。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文華國伸長脖子,往諸將群里看,找到了郭從龍。他此次來救援益都,所帶諸將中多有老資格的軍中宿將。郭從龍才是個小小的千戶,不管按資排輩、抑或單純講論官職,都排不到前邊,站在人堆里,排在後列。文華國看重他得鄧舍信賴、同時又有奇襲文登成功的戰績,點名問他的意見,道:「老郭,你怎麼看?」
「也就是說,你認為韃子設伏益都是假了?」
張歹兒前軍疾馳回報,遇伏接敵。
察罕點了點頭,回望北邊,悠然道:「張歹兒也該到了。」
江都城裡。
文華國從諫如流,洗耳恭聽,說道:「你來日,你來日。」
「下邊呢?」
自潘賢二出賣潘誠后,鄧舍對軍中諸將的幕僚控制得更為嚴格。文華國麾下的那幾個文案,都是行省給與統一調派的。他沒有任免權,只要文案們在公務上沒有差錯,就無權管轄。並且文華國這個人,雖然本不識字,對讀書人倒是頗有尊重的。也算響應鄧舍的號召。因而,縱然看不慣,也就私下發發牢騷,明面上,依舊裝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嘴臉。至多了,不和那幾個文案多有接觸便是。
郭從龍軍至長白山。
洪繼勛側耳細聽。
笑了一陣,文華國道:「紅臉兒有勇有謀,久鎮關北,從沒出過半絲的差池。前次高望山一戰中伏,他也早有先見之明。諸位,他以為察罕老賊是故布疑陣,你們的意見呢?」張歹兒面色赤紅,所以文華國叫他「紅臉兒」。沒有輕視的意思,算是對待親近人的昵稱。
文華國面相憨厚樸實,實際並非心中無數之人。用夜壺趕走繡花枕頭的事兒他都能做的出來,又豈會只因為幾個「酸腐之儒」的侃侃而談,便對他們另眼高看?卻也是那幾個文案們沒有識人之明,萬沒料到,搬起石頭反倒砸了自己的腳。委實有些殊料未及。
陳友諒志氣躊躇,很滿意張必先的回答,說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說的好!哈哈,說的好。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大丈夫當如此!」
文華國點頭讚許,他罵了句粗口,說道:「狗日的察罕老賊,倒也狡猾。老子才給使個他疑兵計,他便也接著給老子同樣來個疑兵計。老郭講的不差,傳令下去,教前鋒、后隊,做好闖伏的預備。再把探馬撒出去的遠點,務必給本帥探得明確了。前頭各處大道、要隘,一處也不許落下。迴文老張,吩咐他小心戒備。如若果然韃子設伏益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能拖住韃子三五天,不叫其來回援濟南,就是他的頭功!」
……
鄧舍語轉慷慨,身雖染病,志氣激昂。元軍、山巒、河流、雪后的大地,一一躍入他的眼帘。追思往事,展望明朝。他意氣雄渾,說道:「今我援軍既然已到,無論察罕設伏益都也好,掩藏濟南也罷,是勝是負,且在今朝!」
「下邊沒有了。」
鄧舍拍打城牆,眼望元軍冬日圍城,旗幟如雲,低聲吟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鄧舍吟誦的聲音漸漸高昂:「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城頭紅旗,城外元軍。兩軍對陣,殺氣衝天。洪繼勛喃喃重複,道:「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北地英雄如斯!有察罕,又有小鄧。請先生觀之,我比之察罕如何?比之小鄧又如何?」朱元璋問罷該如何應對益都戰事可能會帶來的後果,好似漫不經心地轉口一提,目光炯炯地看著那老者,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清朝的孫家鼎有一幅寫朱元璋的對聯,這樣寫道:「生於沛,學于泗,長於濠,鳳陽昔鍾天子氣;始為僧,繼為王,終為帝,龍興今仰聖人容。」《明史》記載朱元璋的籍貫:「世家沛,徙句容,再徙泗州。」
文華國認得這個文案,正是好憑高弔古的一個,點了點頭,道:「有勞先生。既然下邊沒有了,你就且出去罷。」那文案一愣。文華國道:「沙場征戰,自有本帥與諸將謀划。先生之責,在公文往複。既然下邊沒了,便請先去備好紙墨,稍頃本帥若有回信,再來麻煩先生。可好?」
元軍營中,察罕問道:「我軍埋伏可安置好了么?」
……
更況且最近的益都之戰,拖延近有兩月,戰火至今尚且未曾平息。文華國過河的時候,遠近數十里,少見人煙。
諸將都笑。
徐州人傑地靈,人贊之為:千古龍飛地,一代帝王鄉。
……
「到底誰會勝?」
1、朱元璋祖籍為沛。
「韃子察罕,雖然用兵老辣,卻奈何孤軍遠征。不知今海東援軍到否,若到,則或不及海東士氣。」
朱元璋沉吟不語。
「不在益都,就在濟南。」
快言快語,三兩句定下對策。諸將接令,各去從事。
……
「兩路伏軍,皆安排妥當。主力在濟南,早已到達了預定的位置。貊高、關保兩將才傳回的軍報。主公所選擇的設伏地點,——長白山,果然地勢雄奇,實在上好的絕佳之埋伏所在。」
陳友諒侃侃而談,如流說道:「正如你言,察罕,老賊也,用兵雖辣,惜乎遠征。小鄧,可謂英傑,奈何在益都立足未穩。此戰,這兩人必兩敗俱傷。無論勝負,得利者,非彼金陵朱重八,即為我強漢也。待小鄧與察罕戰罷,北地局勢必然有變。現在已經進入了戰事的關鍵時刻,我大漢不可無備。即可召集群臣,前來殿議!」
劉邦在這兒打過仗。到了漢景帝時,七國之亂,名將周亞夫攻梁國,亦曾屯兵此地。后國除,改山陽郡,昌邑為治。至東漢,又為兗州治的所在。呂布與曹操爭兗州,也曾經屯駐山陽。
「聞主公之詞,當調寄《沁園春》。似乎還沒有吟盡,不知下句是何?」
「司馬相如曾言: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漢武帝因而言之: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燕王、察罕,此兩人既為非常之人,則今番益都之戰,亦堪為非常之戰。誰獲勝了,誰就能立下非常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