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陰雄》第十一卷 荊郢

第0717章 寸土不讓

第十一卷 荊郢

第0717章 寸土不讓

賀若弼先是一愣,轉而面露喜色:「這麼說來,你們王家也是在這裏準備經營郢州,以後作為起事的根基?」
王世充一下子給戳中了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他其實自己每天所擔心,所恐懼的也正是這件事。思來想去,他只有一聲嘆息:「真到了那種情況,起事乃是找死,只有想辦法留得青山在了,天下人心思安的時候,貿然起兵不可能有好結果,只有等到楊廣弄得天下大亂時,我等才可以趁勢而為。」
賀若弼雖然明知道王世充是在拍自己的馬屁,但顯然也很受用,摸著自己的鬍子,喜形於色。
王世充聽到陳棱二字時就知道賀若弼想說什麼了,心中暗罵自己剛才一時說高興了,有失嚴謹,但是他的心思飛快地旋轉,等到賀若弼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幾句話時,王世充的心中也已經有了對策。
王世充搖了搖頭:「賀若將軍,就這小小的郢州,人口不過五萬多戶,只憑這一州之地,如何能和擁有整個天下的朝廷對抗?就算是楊諒,坐擁北齊故地,幾十萬大軍,上百個州郡,不照樣在朝廷的攻擊下很快就灰飛煙滅?前車之鑒,我們又怎麼會重蹈覆轍呢。」
賀若弼呆了呆,臉上又變得嚴肅起來,他擺了擺手,道:「那麼請問行滿,你到目前為止,拉攏了多少英雄作為盟友了?又在多少州郡里成功地布下了象郢州這樣的局,可以迅速起事響應呢?」
賀若弼收住了笑容,神情肅穆,眼中凶光閃爍:「王世充,你剛才說過,這陳棱貪婪愚蠢,蕭皇后那裡也存在變數,你不會跟他們多深入合作。可是現在又說準備把兵器甲仗,還有戰馬軍械都存放在這郢州的武庫里。現在我問你,萬一陳棱不跟你合作了,或者是調離了,你這番心血不是又打了水漂嗎?」
王世充愣了一下,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所說的話,覺得基本上沒露出什麼破綻,一時間搞不清楚賀若弼是在故弄玄虛還是真的自己一時高興說漏了什麼,可他心中雖然忐忑,臉上表情卻依然平靜如常:「哦,願聞其詳。」
賀若弼從沒有想過這種可能,聽了之後目瞪口呆,而斛斯政和沈柳生則是臉色大變,同樣被這個設想給震撼到了。
賀若弼冷冷地「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王世充,你的想法雖好,但是不知道時至今日,你又聯絡了哪幾路英雄,以為援手呢?你不會跟老夫說,這次跟著楊素去討伐楊諒的大將們,都願意跟著你王世充走吧。」
「老夫需要藉助蕭氏在此地巨大的影響力,而他也需要老夫的錢糧人手支持。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需要老夫的朋友在他處起事,幫他分擔壓力。王世充,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合作內容,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最典型的基於利益基礎上的一種暫時性合作,老夫也不怕跟你挑明。」
但是王世充也根本沒有跟賀若弼亮出底牌,真正交心的打算。對李靖這樣的忠義之士,智謀之士自然是要交底,但對賀若弼這種自以為是,又狂妄自大的野心家,王世充卻是一點也提不起拉他一把的慾望,不讓他出賣自己基本上就是這次合作的最高目標。
賀若弼雙目炯炯,追問道:「此話怎講?」
賀若弼搖了搖頭:「好大的口氣,難道每個州郡都有個陳棱?」
賀若弼的聲音中又帶了幾分怒意:「王世充,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既然這郢州不夠你將來安身立命,作為起家之地,那你跟我爭得這麼起勁做什麼?」
王世充自信地搖了搖頭:「不會的,晚輩的朋友不會坐視晚輩孤軍奮戰,肯定會群起響應,就好比賀若將軍,如果您看到了王某帶頭起事,你會選擇按兵不動嗎?」
賀若弼「嘿嘿」一笑:「王世充,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點,如果你兵敗來投,還有誰會收留你呢?就象楊諒,牆倒眾人推,最後困守晉陽的時候,他可是被自己身邊的人綁了去領賞的。你若是真的起兵失敗,那即使來這郢州,也不會有人救你。」
「所以說他的失敗從起兵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即使是他手裡的四個大州,心向朝廷的人也不少,三分之一的州郡在他起兵時站在了朝廷一邊,他除非在剛起兵時能通過閃擊戰奪取關中,或者是早早地北聯突厥以為外援,不然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賀若弼緊接著道:「說得好,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明眼人都看出楊廣已經對楊素心生忌憚,必欲除之而後快,而作為楊素一黨的你,也只會跟著倒霉。我剛才聽你說,要是楊廣殺到你家頭上的話,你家是不會坐以待斃的。那麼如果他現在就對你們王家下手,而現在天下的人心還算安定,沒人會響應你,你王世充打算怎麼辦?」
王世充微微一笑:「晚輩在陳棱面前,一向只說想要自立是為了自保而已,並不是和那蕭銑一樣唯恐天下不亂,跟他的合作,也基本上是僅限於商業罷了,晚輩不會在這郢州陰養死士,打造兵器盔甲,授人以柄的,天底下藉著為官一任的時候在所在州郡置產業的人多了去,總不能說這些就是謀反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淡定地回道:「這牽涉到我們王家的機密,恕難見告。而且晚輩這次是第一次出來自立,這郢州也是第一個晚輩能真正施展抱負的地方。賀若將軍,晚輩不會問你們三位在別處跟其他哪些人有合作,也請你尊重我們王家,不要再問這種問題。」
沈柳生沒好氣地道:「不是要把我們徹底趕出郢州嗎,怎麼這時候倒想起我們來了?你王世充自己怎麼不去做?」
賀若弼突然想到了什麼,「嘿嘿」一笑,道:「王世充,你好精明,老夫差點也上了你的當了,說了這麼多,其實你還是言不由衷啊,你的邏輯貌似嚴密細緻,可是就在不經意間,你自己把自己給出賣了。」
「而蕭皇后之所以肯助陳棱,主要還是因為祖訓,不是他自己的心愿。女人的意志往往不夠堅定,而且他已經母儀天下,就算恢復了梁國,對他來說也沒太多實質好處,所以他這裡是有變數的,我不想跟他走得太近,以免以後他要是反水了,我這裏措手不及。」
只見他微微一笑:「賀若將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陳棱想在這郢州當草頭王的願望,一點也不下於那個做夢也想自立的蕭銑,他連自己老家的莊客佃戶都搬到這裏落戶當了親兵護衛,顯然就是作好了在這郢州打萬年樁的準備了。所以只要陳棱自己能做主,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郢州的。」
王世充心中暗道:終於肯說實話了。他知道接下來的這幾句對話很關鍵,也許直接就會決定這次談判的成敗。
賀若弼沉聲道:「那麼你現在在這郢州,又是為何?只是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混過這任刺史嗎?還是天天燒香拜佛指望著楊廣好心情,不會對你王家下手?」
魏徵不失時機地笑道:「所以說陳棱還是很有作用的,雖然他又笨又貪,但有這個郢州司馬兼領驃騎將軍的職務在,把這些兵器甲仗歸於武庫就是合法的,我家主公一直很奇怪,既然這麼多年你們一直跟蕭銑合作,為什麼從來就沒想到過這個辦法?」
賀若弼「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王世充,你是在逗老夫玩兒嗎?就你這種辦法,能藏多少人,有一千嗎?就算這些店鋪的夥計全是你的手下,就這區區兩三千人,既無兵器甲胄,又無戰馬,你還想奪取天下?」
沈柳生冷笑一聲:「王世充,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而且這跟你的所作所為有關係嗎?現在賀若將軍想問的是,你到底想怎麼辦。難不成你準備上書朝廷,讓自己當荊州總管嗎?」
王世充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是我需要努力的目標。」
王世充笑了笑:「武庫里多出些兵器盔甲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歷年來用舊的盔甲也多數是扔進倉庫里以作備用,這點不怕給李靖拿去做文章。而且如果天下州郡都這麼干,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王世充心中冷笑,說這賀若弼胖他還真喘上了,言語間好象這荊州當真是他的地盤似的,也不知道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從何而來,王世充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就算是亂世到來,大家一起發動,賀若弼基本上也不會是蕭銑的對手。
王世充哈哈一笑:「當然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楊廣若是想滅我滿門,我們王家當然不能只靠幾個家丁作徒勞的抵抗,至少也不能做得比楊諒都不如,您說是吧,賀若將軍。」
賀若弼不太甘心,追問道:「那你的本意是做什麼呢,你總不能嘴上說著要經營這郢州,結交天下豪傑,擁有自保的實力,但實際上只是買幾家店鋪做生意吧,你王大財主還缺這點錢不成?」
王世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而堅定地說道:「晚輩的觀點一直不變,至尊如果不對我王世充下手,我自當精忠報國,就象半年前為他平定楊諒謀反一樣。但要是他出於權力之爭,無端滅我王家滿門的話,那晚輩只有拚死一搏,就算戰死也比給人象條狗一樣牽到刑場要強。賀若將軍,晚輩說得夠明白了吧。」
賀若弼沉吟了一下,道:「要是這麼說的話,這郢州倒也不是不能給你,只是你在這裏跟陳棱合作,到時候他要是不肯接納你,或者說他還要當隋朝的忠臣,那我荊州不是門戶大開了嗎?」
王世充說到這裏,看了看沉思著的賀若弼,道:「賀若將軍不也是這樣嗎?你雖然在這荊州經營了數年,弄了不少店鋪,但你敢說如果楊廣現在對你們這幾位前朝老臣下手,你就有反抗之力?這件事上大家五十步不用笑百步了,考慮一下如何能合作才是正途。」
賀若弼回過了神來,冷冷地道:「當時畢竟有韓世諤和李靖在,做得太明目張胆了,反而會增加麻煩,本以為那個大洪山的山洞就很安全,可沒想到還是給李靖發現了,你以為李靖就沒去武庫轉過嗎?」
王世充正待開口,魏徵冷冷地道:「沈老闆不必賭氣,剛才主公也沒說一定要讓你們離開郢州,只不過是針對賀若將軍沒有拿出足夠誠意的一種表示罷了,如果大家都象這樣把底牌交代一下,拿出點誠意,當然是有的商量,我們跟陳棱都可以合作,為何就不能跟你們合作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這個自然不會,沒有人會純粹為了舉薦和知遇之恩就拿著全家性命為別人火中取栗,只有基於共同利益之上的合作才是可靠的。從這點上看,蕭銑算是一個,而蕭皇后,他的可靠程度存疑,所以我們王家,不會跟他們走得太近。」
王世充無奈地搖了搖頭:「賀若將軍也知道從先皇到楊廣對我的防範和猜忌,就是楊素,也早已經被架空,手下也沒有一兵一卒。而且我從來沒有出外當過一方主管之類的主官,在地方上沒有自己的勢力,真要是楊廣現在就下手,我們還真的無能為力呢,所以現在只能在不驚動楊廣的情況下暗地裡經營。」
王世充搖了搖頭:「賀若將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店鋪只是明面上可以打掩護的,之所以要這些店鋪,一來是可以控制本地的民生,控制本地的經濟,二來可以以此為掩護,把一些精壯家丁混進這些店鋪里,一旦天下有變,也能迅速地拉出一些人來。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要看賀若將軍你們究竟想做什麼了,剛才說了半天,晚輩只說了自己的打算,就是在這郢州結交足夠強力,又能在郢州起事的盟友,陳棱勉強算是一個,賀若將軍的能力和勢力自然遠遠超過陳棱,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呢。」
「至於蕭皇后和陳棱,這方面的主觀願望就弱得多了,陳棱只想當個郢州刺史,或者說能實質上掌控整個郢州,世襲罔替,而不是被派到別的地方當一個單車刺史,所以此人見識有限,貪婪愚蠢,成不了大器。」
賀若弼濃眉一揚,臉上的肌肉跳了跳:「話說到這份上,老夫也不跟你們打啞謎了,不錯,老夫來這裏經營就是想有朝一日割據荊湘而自立的,跟那蕭銑也只是暫時合作而已。」
賀若弼不屑地道:「王老弟,你這樣還是不行,人家殺到頭上了你還要等死嗎?放手一搏,總比當縮頭烏龜要強。我不太相信你們王家在各地都沒有一點布置,會就這麼束手待斃。」
賀若弼沉聲道:「那你說怎麼個合作?就是把我們擠出郢州,讓你在這裏一家獨大?」
賀若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別扯這些沒用的,王世充,老夫不管你把兵器甲杖,戰馬軍械這些放在哪裡,我也沒太大興趣知道。老夫只想知道,你打算在這郢州,或者按你說的在這荊湘,如何對待我們?」
王世充繼續道:「其實晚輩的心思不難理解,那就是晚輩並不想藉著這郢州起事,只要這裡有可靠的盟友在,那麼即使不是晚輩親自掌控,也沒有什麼關係。要是天下的州郡有三分之一都能同時響應,那大事就能成功一半了。」
賀若弼點了點頭,繼續道:「那蕭皇后呢,或者是楊廣覺得他在這裏呆得太久,想要讓他挪個地方呢,難道他還能抗旨或者造反不成?」
打定了主意后,王世充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賀若將軍,王某也不妨告訴你實話,你的目標在荊湘,而我們王家未來如果真的要起事,卻也不會在這裏,經營郢州,一方面是為了結交豪傑,另外一方面,也是要做個最壞的打算,萬一我們起兵失敗,至少也有個可以投奔的落腳之地。」
王世充一看賀若弼高興了,繼續道:「所以說啊,晚輩只想在這荊湘北邊的門戶郢州留塊地盤,賀若將軍你以後可是能坐擁整個荊湘的,應該不會跟晚輩計較這一個小小郢州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在這密室里來回走了幾步,道:「賀若將軍,其實你應該清楚,楊諒起兵失敗,除了忠於朝廷的楊素指揮得當,他自己錯誤百出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在於他是孤軍奮戰,沒有大義的名份。天下人心皆向朝廷,而他只不過是一個亂臣賊子罷了,除了他所轄的冀青幽並這四個大州外,沒有一個州郡響應他。」
賀若弼沒吭聲,眼珠子倒是一直在轉個不停,看得出他還是心有不甘。
王世充搖了搖頭:「那就是陳棱考慮的事情了,晚輩只知道他不想走,所以可以放心地把軍械戰馬放到他那裡。即使退一步說,陳棱真的要給調離了,他也會在走之前把這些事情處理好的,到時候恐怕還要依靠沈老闆的商行去把戰馬之類的處理掉。」
王世充正色道:「蕭銑是自己想當皇帝,至少是恢復他的那個大樑國,當上皇帝,至於以後會不會逐鹿中原,君臨天下,那要以後看情況而定。這是他的真實想法,他自己也毫不掩飾這一點,所以這個人是一定會造反的,有條件自然要起事,沒條件他也會創造條件的,不用懷疑他那顆想當皇帝的心。」
王世充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賀若弼雖然心狠手辣,但可能玩起權謀還真不一定是那蕭銑的對手,這樣輕視蕭銑,以後很可能會吃大虧。
賀若弼「嘿嘿」一笑:「王世充,你的自信心好象過頭了一些,如果到時候你的朋友們一個個都偃旗息鼓,沒有出現你所說的那個天下大亂呢?」
但王世充的臉上仍然作出了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他搖了搖頭:「陳棱不會這樣做的,他不傻瓜,只要他一起兵,這些年來在郢州私藏兵馬的事情就露餡了,而且他怎麼可能蠢到聽朝廷的調令,明知天下大亂,還要為朝廷賣命呢?」
王世充擺了擺手:「賀若將軍,武庫里有兵器甲杖,而驃騎將軍府里的馬廄中則養著戰馬,這些不都是可以現成用上的嗎?存在官方的武庫里,誰能說有問題?」
王世充搖了搖頭:「所以說晚輩只能希望到時候不要一個人孤軍奮戰,希望天下的英雄都能助晚輩一臂之力,尤其是賀若將軍您,到時候這荊湘之地,還不是您說了算。沒準晚輩就要來投靠你呢。」
賀若弼冷笑一聲:「可是你好象跟陳棱現在打得火熱啊,難道陳棱一點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賀若弼歪了歪嘴,濃眉一揚:「這可說不定,楊諒起兵時,天下的野心家其實也並不少,可沒有一個真正起事響應楊諒的,就好比你王世充,當時也是有兵在手,你既然能在先皇駕崩之時在大興就能拉出幾萬人,為何不去幫那楊諒呢?」
王世充笑了笑:「楊諒起兵和楊廣爭天下,不過是兄弟之爭,誰贏了都對我們沒有什麼區別。楊廣當時畢竟代表朝廷,有大義的名份在。加上先皇這二十多年把國家治理得很好,人心思安,誰願意吃飽了撐的去造反呢?」
王世充擺了擺手:「我們現在是在務實,而不是說那些沒用的,剛才說這麼多,核心意思就是一條:楊諒沒人幫忙,所以儘管他自己實力強大,還是打不過朝廷。所以我們需要廣結天下英雄經為盟友,到時候一起發難,如秦末,如三國,只有這樣天下群雄並起,才可能有勝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