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五十四章 參戰
第一次反攻順利得手，但因為城池受到的損害太過嚴重，不到半天，就又被元軍把城搶走。昨天晚上，三批益都援軍全部抵達，當即發動起了第二次反攻，一直戰至今晨，總算把元軍再一次地趕了出去。
「莫非是在河南！」
——並且還包括海東的「質子軍」，以及金陵的「君子」、「舍人」二衛，其實也就和蒙元的「怯薛」沒有多大的不同，都是選用的文、武官子侄充任，晝則侍從，夜則直宿，更番不違。區別只是在分的細緻與否。比如金陵的二衛，「君子衛」皆為文官子侄，「舍人衛」則皆為武官子侄，這就是分的比較細；而海東卻是不管文、武，子侄一概充入「質子軍」。
「帳前」云云，即為「帳前親軍都指揮司」，乃是朱元璋的心腹精銳，與海東五衙的性質類似。「左副都指揮」，就是「左副都指揮使」，較之「都指揮使」低了半級，等同副萬戶，但事實上要比副萬戶的地位高。
安豐的宋政權儘管打的是前宋之旗號，但在軍制上，從朝廷到地方都還是受到了蒙元的不小影響。類似「帳前親軍都指揮使司」、「海東五衙」等等的這些名目，都可以從蒙元的編製中找到源頭。
「飛鴿傳書」並非只是草莽、綠林的專用，其實最早的成規模運用還是在軍中。
隨著戰事的發展，鄧舍越來越覺得偏離了最初的設想。
「大都方面的元軍？」
「一處是在建德，朱元璋才下軍令，命朱文忠築城守備。一處是在浙東，胡大海提重兵進駐靈溪。」
「大都的軍馬儘管不多，總計數千人而已，可動用的更少。但是棣州的戰事實際已處在拉鋸狀態，一旦有外力加入，即使只是小小的一點，也極有可能會再度產生變化。……，主公，對大都這一面不可不防啊！」
胡大海不然，炸油條的小商販出身，大字不識一個，不過雖然目不識丁，偏能折節下士，「所至皆訪求豪雋」，劉基、宋濂等「四先生」就是他推薦
信鴿、驛站兩管其下，消息很快被送入了益都。
「飛鴿傳書」的可靠性由此可見一斑。
所謂「大都方面的元軍」指的不是察罕所部，而是受蒙元朝廷直轄的軍隊。雖然說，蒙元朝廷早已「政令難出京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京畿一帶還是保持了約有數千人駐軍的規模。
「年後以來，只在正月間的時候，金陵紅賊與偽漢陳友諒部在饒州打過幾仗，除此之外，金陵一直沒有甚麼大的戰事。無緣無故的，忽然此時開始大規模調將，而且是在見過方從哲后。主公，這裏邊有玄虛啊！」
「……，沒了糧，人就慌。需得防大都狗急跳牆！」
時當深夜，鄧舍才睡下不久，立刻披衣而起，令人請來了洪繼勛，又驚又喜地說道：「中涵真奇才也！」
鄧舍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下了斷言，說道：「定是關係大都生死之事！」抬頭看了一眼洪繼勛，洪繼勛也正好在看他，兩人心有靈犀，同聲說道：「攻下棣州，打通糧道！好方便張士誠走海路運糧大都。」
他本來只是想借孛羅、察罕內訌之機，把濟寧打下。然而，卻先有孛羅連橫張良弼，奇襲延安，把戰火燒入關內，驚動了李思齊；接著又有棣州受襲，益都被迫陷入兩線作戰；現而今，居然連大都也被牽扯進來了！而且，方從哲出使成功，或許不日內朱元璋的部隊也會出現在戰場之上。
同時，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請借用了金陵的驛站送信。挑選出了兩三個隨從，先走金陵的驛站，然後潛行通過敵占區，再轉入益都。
姚好古為政，擅長大而化之，只抓主要，余者小事皆放手不管。而洪繼勛卻是無論大事、小事，只要歸其管轄範疇內的
「前數日，通政司才有一份大都的情報送來。說因為咱們水師封鎖海道、而且陸路不通的原因，所以張士誠今年沒有送糧去給大都。現在五月，青黃不接，想來大都城中早已缺糧得很了。即使有陝西、乃至遼西的些許救濟，但這些地方現今皆戰火連綿，自顧尚且不及，怕也是杯水車薪。」
「先生，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不行。昨晚上就一夜沒睡，熬到現在，……」鄧舍看了看室外的夜色，「又快到四更了，就算你是鐵人也撐不住啊！交代過先生多少回，不太重要的事情吩咐給僚屬們去做就行了，何必事事都親力親為呢？」
察罕帖木兒蹙眉，手執燭台，立在地圖前，藉助燭光，細細觀看，問道：「還有別的古怪么？金陵紅賊各部的調防有無變化？」
洪繼勛天生就是這種謹慎、不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的性格，鄧舍也拿他沒有辦法，略略勸了幾句，轉開話題，先令隨從奉上參湯，給其補補精氣神，然後說道：「先生提起棣州。又有何軍報送來？戰事進展如何？」
「好像有朝河間府、也就是棣州方向運動的趨勢。」
這已不是小規模的戰鬥，也不是大規模的戰役，甚有可能，會發展成為最終的北地決戰！他喃喃自語：「『樹欲靜風不止』。」
海路上雖有海東的水師巡弋，但海面寬闊，劉楊等人不可能把每一寸的水面都看得很嚴；只要把棣州打下，徹底將河間府一帶控制住，陸路通暢，那麼即便在海道上會有些損失，至少十停里也能運到大都三四停。
洪繼勛和姚好古不同。
沿著地圖輕划，察罕帖木兒分別找到了這兩個地方。建德在杭州附近，距離不遠。杭州現在張士誠手中。靈溪地處交通要道，可東、可西，向西呼應嚴州，向東遙控信州。信州，鄰近陳友諒的地盤。
他與朱文忠有不同之處
朱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姊子也」，原為李姓，被朱元璋收為假子，改名「朱文忠」，年十九，便以舍人將親軍，先是「從戰」，繼而獨當一面。在從軍的當年，就因戰功被授為「帳前左副都指揮兼領元帥府事」。
說話之人是李惟馨。
「上午，元軍整合各營，又發動了一次攻城。我軍集結了三千騎兵，從城后繞出，直擊其中軍大陣。鏖戰至下午。元軍抵擋不住，全軍敗走，後撤了三十里。從表面上看，棣州的局勢似乎已漸漸穩定了下來。但據情報，大都方面的元軍卻好像有了些異動。」
從棣州初次失陷算起，至今已過去了三天多。在這三天多的時間里，益都援軍聯手羅國器的棣州敗卒，先後對棣州發動了兩次反攻。
——建德也就是嚴州。本名建德，被朱元璋打下后，改名嚴州府。但嚴州算是「偽名」，故此察罕帖木兒和李惟馨仍舊以「建德」稱之。
自方從哲去到金陵，每次與朱元璋、乃至金陵群臣的見面他都一清二楚。見面倒也罷了，卻就在二次見面后，很明顯的金陵就出現了些古怪。
他有兩個兒子，朱元璋在克婺州后，因為缺糧而禁止釀酒，但他其中的一個兒子卻「首犯之」，朱元璋大怒，欲行法。當時胡大海征戰在外，都事王愷「請勿誅」，以防胡大海叛變。朱元璋說：「寧可使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手刃之，親手殺了。胡大海知道后，一點兒沒反應，戰罷歸來，依舊恭謹如前。
「會是什麼協議？又會是什麼承諾？能說動大都出動僅有的軍隊！」
不但鄧舍在大都布置的有眼線，他在金陵也布置的也有眼線。
洪繼勛倒是沒太激動，儘管在聞訊之初也是很驚喜，但經過趕來燕王府的這段距離，情緒已鎮定了許多，說道：「若無趙左丞攻陷巨野，吳國公是否會答
「正是。」
「仗打到這個程度，……。先生，你覺得李察罕會想些什麼？」有句話鄧舍沒有說出，他心中暗想：「說不得，察罕帖木兒也會覺得戰事漸脫離控制。」但他又自問：「若真如此料，我海東可準備好了么？」
「朱文忠、胡大海，皆朱元璋的心腹要將。朱元璋將之一個放在建德，增築城牆；一個放在浙東，監視偽漢。分明是在布置後路，提防張士誠與陳友諒。同時，在見過方從哲后，又接連調將。先生，……，朱元璋之意？」
「以臣料來，定是李察罕不知與大都達成了什麼協議，也許做出了什麼承諾，所以得到了大都相助。」
胡大海雖一不是朱元璋的老鄉，二也不是最早追隨朱元璋的那批人之一，但從一個事中，就可以看出他對朱元璋的忠誠程度。
李察罕想的，和鄧舍差不多。
「因勢利導也是能耐！至少強過因人成事、碌碌無為之輩。」鄧舍是真的歡喜，搓著手，在室內轉來轉去，好一會兒才注意到洪繼勛兩眼血絲、精神好似有些不振，醒悟過來，說道，「怎麼？先生又是一夜未眠？」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
接連不斷有徵戰在外的驍勇悍將回來城裡，並且都是風塵僕僕，一看就知趕路很急，有甚至輕騎回城的，連個親兵都沒帶多少。才飛鴿傳書送回的情報，據說，便在昨天夜間，就連朱元璋麾下的第一悍將常遇春也回來了。一切的跡象表明，金陵將會有一場大行動。
雖說到今年為止，朱文忠也不過才二十一二歲，但是久經征戰，已經是出了名的有勇有謀，「器量沉宏，人莫測其際」，「驍勇冠諸將」、「臨陣踔厲風發，遇大敵益壯」，兼且治軍嚴明，嘗下令擅入民居者死，一個士卒借了百姓的釜，就因此被砍頭。可以說，在朱元璋的軍中，面對濟濟諸將，無論是治軍、抑或是戰功，他都絕對可以排得入前五位。
南宋高宗年間
這個驛站送信，雖然號稱是八百里加急，但其實很多時候是達不成這個速度的，不過日行五百里綽綽有餘。
洪繼勛沒有聽清楚，問道：「主公，您說什麼？」
「哪兩處？」
「建德？靈溪？」
正如預料，察罕不惜代價地對棣州展開猛攻，果然是為了分散益都的注意力。
「基本上沒有變化。只有兩處。」
……
最重要的一點，他和朱文忠一樣，對朱元璋忠心耿耿。
今時今夜，他忽然隱隱有了一種覺悟。
朱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又是義子，自不必多說。
早在漢時，就有飼養信鴿的證據。至前宋，便開始用在戰爭之中。而且不止在戰時使用，在平常的時候也有過用之傳發軍令。
「得主公召見時，臣正在處理棣州軍報。」
察罕揣摩良久，沉吟不語。
「噢？」鄧舍漸漸收起了笑容，摸了摸頷下的短須，踱步室內，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大都駐軍已可以算是韃子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僅有武力。這個時候它向棣州運動，分明有配合察罕之勢。這察罕帖木兒，……？」
「什麼異動？」
方從哲臨從益都走時，隨身帶了幾隻信鴿。如今既已與朱元璋達成了結盟的協議，當時就把這幾隻信鴿悉數放出。因為中間要穿越一塊被張士誠控制的區域，所以綁在信鴿腿上的密信全都是用的密碼文寫就。
胡大海，也是金陵名將之一。
「主公昨晚，不也是一夜未睡么？主公尚且勤政如此，臣身為臣子又怎敢偷懶？更何況，現如今棣州、巨野兩處戰場都正處在關鍵的時刻，臣即使想睡，也是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