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賊》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密令

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密令

「什、什麼時候?」
「何事大驚小怪?」
……
從巨野戰敗,一直到單州戰敗,接連多少次的敗仗,居然都不能打垮他!
時間倒放,便在吳營中藍玉剛剛闖入中軍帥帳的同時,有一個人也趁著夜色,風塵僕僕地來到了燕軍帥帳。
夜色漸深,細雨迷離。
「他、他要那麼多箭做什麼。旄頭騎都是騎兵,來、來日攻城,又不需他們主攻。」
「俺本來也這麼想的,可是卻見那彪軍馬沒去前線,而是往楚丘方向去了!」
要知道,王保保不過二十來歲。試問,有哪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能夠如此的不折不撓?
中軍,帥帳。
——雖然說出發點不同,但是不管怎樣,就「親力親為」這一點來說,他倒是與洪繼勛頗有相似。
「這、這麼說,是沒拿住王保保和趙恆了。」
「賽、賽因赤答忽、王保保、虎林赤、趙恆、蔡子英等人呢?可捉住了么?」
趙過沉吟片刻,心中想道:「小平章身份不比常人,若是一點不給,徹底駁了他的面子,未免顯得俺有些跋扈。」計議已定,說道:「除、除去給步卒的箭矢補充外,還有多少剩餘?」
潘賢二恭恭敬敬地應道:「既然如此,請大人放心,卑職這就派人去問傅將軍。」
「按您的命令,給步卒的都是往多了給的,所以剩存的就少了點。」
每看一封,趙過口述批文,潘賢二筆走龍蛇。不多時,悉數處理完畢。潘賢二才把筆放下,還沒來得及喚親兵進來把軍文送走,便聽得帳外一連串的口令聲。有人一邊報著口令,一邊飛奔著來到近前。
這等韌性與堅持,趙過自問,若是換了他,恐怕都不一定能做到。
「尊卑有別,禮不可廢。」
「怎麼了?」
往成武去了?趙過提到口邊兒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幸虧早有布置,在楚丘與成武之間已經安排了傅友德把守。
「大人,卑職從軍這麼久,還真從來沒見過嫌兵器、箭矢多的將軍!」
「是啊!所以俺趕快過去,裝作路遇的樣子,和那彪軍馬的將校聊了兩句。哥哥,你猜怎麼著?原來高延世已攻下了楚丘城!這彪軍馬正是過去接防的。」
「虎林赤忠心護主,見當時事急,喬裝打扮,扮成了王保保的模樣,先出東城門,引開了我家將軍。——這也是為何他會被我家將軍陣斬。不過,卻也因此被王保保走脫。」
燕軍在此戰中統共傷亡兩三千,若是這批俘虜能夠被消化、改編,不但可以彌補損失,而且還能進一步地擴大燕軍的整體實力。故此,趙過對此很重視,在清點完畢后,命令胡忠親自帶隊,將他們押送去了泰安。
「現在還沒有開始攻城,只是在做攻城的準備。所以,前線各部的軍文都是些瑣碎小事,要麼是想多要點兵器,要麼就是想多要點軍馬補充。」潘賢二隨手拿起正在看的一道軍文,說道,「大人您瞧瞧,這是小平章營中寫來的。說在決戰中,他們營的箭矢消耗太多,……」
「這有什麼好驚奇的?眼看攻城就要開始,有些人馬調動不足為奇。」
「嗐,嫌不夠!想再要五萬支。」
有道是:「禮尚往來」。前天晚上,常遇春以賭輸的名義宴請了趙過,故此,昨天晚上,趙過回請了他。一席酒著實喝了不少,饒是常遇春量大,早晨起來時也是頭疼了半晌,到中午時分才算回過了勁。
「不好了!哥哥。」
他說道:「前、前日決戰,旄頭騎功勞確實不小,但是其它各營,又、又有哪個不是消耗嚴重?泰安送來的補給就這麼些,戰、戰場上的繳獲也就那麼些,都給了旄頭騎,城、城怎麼打?給小平章營里迴文,就、就說俺說的,暫且委屈委屈他們。」
鄧舍召開朝會的當天傍晚,單州前線。
趙過認得,卻是養由引弓,乃高延世麾下的有名悍將。只見他來入帳內,拜倒在地,高聲奏報著說道:「啟稟大人,楚丘城已被我部攻下!」
「不、不是已經給他們補充過一批箭矢了么?」
「往楚丘去了?」
「先、先生在看些什麼呢?如此專心致志。」
因為首先,賽因赤答忽與王保保帶走了一部分;其次,在圍殲的過程中,又有很多的元卒就地脫去鎧甲、丟掉武器,三五成群的逃走了。燕、吳聯軍也只有一兩萬人,用一兩萬人去包圍同樣數目的敵人,肯定力有不逮,包圍圈不會嚴密;並且當時聯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負隅頑抗、或者沒丟盔卸甲的敵人身上,故此,對待那些逃走的,也就任其逃走了。
「我家將軍陣斬虎林赤;賽因赤答忽本就重傷,逃脫不得,被俺擒拿。」
——投入到單州決戰中的元軍總共一兩萬人,為什麼只得了六千多的俘虜呢?
……
「王、王保保、趙恆、蔡子英諸人呢?」
「收到了。我家將軍完全依大人的命令,已然就地駐紮楚丘。……,末將是先來報捷的,賽因赤答忽、虎林赤的屍首以及蔡子英等俘虜隨後就會由專人送來。」
他給潘賢二說的實話。真的是如果捉不住王保保,如果沒有王保保的確切消息,他便真的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
「俺剛才在營外巡邏,看見一彪軍馬出了燕營。」此時雖已入夜,但正因為入了夜,燕軍的動靜才能被看得更加清楚。因為軍馬出營時,打起的有火把,就像一條火蛇似的,尤其在雨夜中,隔大老遠都能瞧見。
「好,甚好!潘、潘先生,待蔡子英等被送來后,就、就拉著去游游城,繞著城外轉上幾周,讓、讓城裡看個清楚。連著賽因赤答忽與虎林赤的腦袋,也、也一起懸挂出去。好讓閻思孝知道,他、他們已沒了援軍。」
賽因赤答忽雖死,但是王保保的身份比賽因赤答忽更重要。而且,自入濟寧來,大小仗算在一處,趙過與王保保交手已不下十幾次,對這個與自己年歲差不多的敵人,他頗是忌憚。
「應是往成武去了。」
「之前送去給你家將軍的軍令,可收到了?」
「不、不然。王保保或許因為年少、缺少經驗,所、所以在用兵上有些火候不足。但是,所向克捷,未、未必便是真英雄;屢摧不衰,方、方才可稱好男子。……,王保保,便、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潘先生,俺、俺也不瞞你,一日不見王保保,俺、俺一日便不能心安!」
「我軍入城,蔡子英率眾頑抗,為蘇將軍擒獲。但是卻未見找合格的影蹤,想來應是與王保保一起逃掉了。」「蘇將軍」,說的是蘇白羽。
「趙、趙恆,蔡子英等呢?」
並且清點了一下俘虜,總計大約六千多人,吳軍得了千余,餘下的都為燕軍所有。這些俘虜非比尋常軍卒,其中不少都是元軍的精銳。
吳營。
趙過說的不錯,來日主攻,主力是步卒,不是騎兵,佟生養要再多的箭矢也沒有用。如果換了是別的騎兵將領提出這等要求,潘賢二一準兒早就回絕過去了,但是顧及佟生養的身份,他試探地問道:「前日決戰,旄頭騎一軍連破韃子兩陣,箭矢、軍器的消耗確實不小。來日攻城,說不定又是一場大戰。箭矢少了,也確實不行。要不然,便再給他補充些?」
常遇春與馮國勝對視一眼,兩人皆霍然起身。
單州又敗,逃去楚丘,一兩萬的軍馬只剩幾千。但是當高延世去時,卻仍不肯投降,率領著一班鬥志早無的殘兵敗將,竟然還能夠堅持一日一夜,直到昨夜五更城池才被攻陷。
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說話,轉目帳幕口兒。
潘賢二插口問道:「今天上午破的城,……」扭頭望了望帳外,夜色已經籠罩大地,「為何直到現在才來報捷?」
「噢!有、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么?」
中軍,帥帳。
不錯,他仗是打勝了,可對王保保的韌性與耐性,卻也是著實領教了。
對潘賢二的馬屁,趙過一笑置之,正了顏色,下令說道:「高、高延世部盡皆騎兵,用來守城不免大材小用。傳、傳我軍令,調一營步卒立即趕去楚丘,接、接替防禦。養由引弓,……」
尋常小事,趙過可以講講人情,牽涉到軍務要事,卻是不好通融。
「才、才不到十萬支?」
他去成武幹什麼?如果只是想逃掉性命,去哪裡不好?偏生就往成武去了!很明顯,還是不氣餒,不放棄,想重振旗鼓,呼應單州城裡的閻思孝,再與燕軍決戰。
這會兒,他剛吃過晚飯,正在帳內與馮國勝挑燭說話,藍玉急沖沖地撞了進來。
見他去后,趙過低頭尋思了片刻,復又說道:「王、王保保是上午逃掉的,現在已是晚上,也、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裡?再傳我軍令,速去傅友德處,問、問知詳細,看有沒有將王保保、趙恆等人拿住。」
「你、你也立即回去楚丘,告訴你家將軍,等、等接替防禦的步卒到后,你們便回來營中吧。來、來日攻城,也許還要用得上你們。」
潘賢二堅持著行完了禮,這才回答趙過的問題,笑著說道:「卑職還能看什麼?不外一些前線各營的軍文,斥候、探馬得來的情報之類。」
潘賢二看出了趙過的心思,笑道:「王保保雖察罕養子,畢竟年少,也沒經歷過多少的戰陣,用兵之道,遠遜察罕,更是遠遠不及大人。如今他單州兵敗、接著楚丘兵敗,早已成了敗軍之將,狼狽如喪家之犬,倉皇不能自安。……,縱然一時被他走脫,大人又何必太過在意呢?」
「英雄重英雄」,也只有英雄才能識英雄。有句話說,敵人往往比你自己還了解你自己。趙過與王保保之間就是如此!
給不給、或者給多少箭矢,這些看似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對一軍之主將來說,卻都需要斟酌決定。正所謂「軍中無小事」。
「便是因走了王保保與趙恆,唯恐大人罪責,故此我家將軍四齣偵騎,希望能將這兩條漏網之魚拿住。因而,拖延了報捷的時間。」
趙過與常遇春協商后,仍把單州城的西面給了他們,來日攻城,此處便由他們負責。所以,吳軍的大營還是扎在了城西。
「那麼,一點也不給?」
此人來到帳內,二話不說,取出一個蠟丸,遞給趙過,說道:「主公密令。」
潘賢二嚇了一跳,他入神太久,連趙過什麼時候回來的帳中都不知道,忙站起身,就要行禮。趙過伸手攔住,笑道:「與、與先生相識已久,此番濟寧大戰更是多賴先生之力。卻、卻為何還是這般生疏客氣?」
在經過了一天多的休整后,燕軍的主力重新結陣,從大營裡邊分部開出。有的去了單州東門,有的去了單州北門,有的去了單州南門,分別在各自主將的指揮下,或者挖掘壕溝,或者搭建望樓,有的把雲梯鋪展開來,有的將火炮、投石機列成陣型。旌旗蔽空,鼓角震天。卻已是擺開了攻城的架勢。
「是,末將等無能,請大人責罰。」
「今天上午辰時前後。」
「不到十萬支。」
說過了這樁,潘賢二又拿出幾道文書,相比之下都是比較重要的軍文,得需要趙過決定。其中有兩道軍文,因為剛才趙過在前線見過了他們的主將,所以已經解決了,不過還是需要批複一下,走個程序。
「是!」養由引弓高高興興地應了,行個禮,轉身出帳,大步而去。
燕營。
巨野敗后,堅守單州,不但堅守,還敢出來野戰!
「……,便再撥給小平章營里兩萬支。」
趙過剛剛從前線巡視了一圈回來,身上的衣甲、披風都被雨水打得濕淋淋,略微拾掇了一下,自有親兵奉上熱茶。他喝了兩口,便這麼端著茶碗,走到潘賢二的案前。潘賢二正埋著頭,也不知全神貫注地讀些什麼。
反正,真正的精銳絕對不會為了逃得一條性命,就「丟盔棄甲」,狼狽鼠竄。
「是。大人此真妙計也。所謂『攻心為上』,又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妙哉,妙哉。」
「是。」
幕僚這份工作,在很多時候都是非常「枯燥無味」的,大量的案牘文件需要閱讀,不重要的可以當即批複;重要的,再挑出來,呈給主將觀看。
城池破了,仍不肯放棄,趁混亂出城,又直奔成武而去。
但見簾幕掀開,進來一人。
不過,要說以潘賢二的身份,現如今可以說是趙過手下的頭號幕僚了,本不需要親力親為,大可以交給底下人去辦。但是卻因為他立功心切,十分渴望能夠在前線得到軍功,從而再讓官職往上升一升,所以,不管大事、小事,全都一肩挑起。
趙過揮了揮手,說道:「不、不過兩日一夜間,便能攻陷楚丘,且、且陣斬賽因赤答忽,已算不錯。你、你們何罪之有?……,王保保、趙恆逃去了何處?可、可探查清楚?」
「末將在。」
戰場上的殘敵已經大致打掃乾淨,陣亡士卒的屍體都被搬走掩埋,遺留在戰場的上箭矢、斷刃也都已收拾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