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2章 死亦為狗雄

岑文本的嘴唇在輕輕地哆嗦著，他的眼中光芒閃閃，握著使節的手也在微微發抖，李靖的眼中冷芒一閃，厲聲道：「是，還是否！」

李靖嘆了口氣：「蕭銑，陛下會饒你一命的，你這又是何苦，再說，這些藏書，都是來之不易的史書典籍孤本，很多都是先秦甚至是上古竹簡，你就算自己要死，也別這樣禍害天下吧。」

李靖點了點頭，看向了岑文本，說道：「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江陵內外援絕，已是孤城一座，不可能再守下去了，今天你們突圍已經消耗了最後的精銳，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才沒有乘勝追擊，打進江陵。就是給你們一個體面投降的機會，岑先生，我知道你能言善辯，別的不用多說了，要麼投降，要麼死亡，你來選擇吧。」

可是岑文本仍然只是稍稍地放緩了一下腳步，然後又加快幾步，繼續向前，當他直入李靖的帥帳之中時，看到滿帳的將校分列兩邊，就連雷世猛，楊道生，丘和等人也都在這裏，看到岑文本時，臉色微微一紅，低下了頭。

李靖微微一笑：「所以呢，所以你就建議我退兵，繼續保留蕭銑的皇位？」

岑文本嘆了口氣：「當看到雷將軍，楊將軍和丘總管他們也在您這裏時，我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李大將軍，對你，我現在只有一個大寫的服字，想不到你不僅打仗厲害，騙人的詐術，也是如此了得。竟然可以讓我軍各路的援軍大將，紛紛以為江陵城破，若非如此，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李靖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詐術，我確實是放了一些繳獲的梁軍戰船東下，唬得各路援軍不敢輕進，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在戰場上取勝，又迅速地攻破了江陵外城，這些援軍才會以為江陵已破，向我軍投降，就算他們知道實情，肯打下去，我也有充分的把握戰勝他們。雷將軍，楊將軍，丘總管，你們說呢？」

李靖微微一笑：「岑先生，早就聽說你的才華絕世，巧舌如簧，說得連李唐和竇夏都能冰釋前嫌，怎麼，這回還想故伎重演，再次用三寸不爛之舌，勸我軍網開一面嗎？」

岑文本在十余名蜀兵將士的監護之下，手持節杖，身穿朝服，面不改色地步入了這座臨時的軍營，一邊的空地上，千余具梁軍將士的屍體正在被挖坑埋葬，而一邊堆著的幾百個首級，則是被蜀兵的將士們一個個地捧著，飛快地跑向那些紀錄軍功的錄事參軍那裡，驗明功勞之後，連同那些屍體一起，葬于幾個已經挖好的大坑之中，受了賞的蜀軍將士們一個個歡天喜地，而對面城牆上的那些江陵軍民，看到家人的屍體，一個個撕心裂肺，號啕大哭，人間的喜怒悲歡，竟然是隔了一道城牆，如此鮮明，即使是岑文本看到，也是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

廣場之上，已經遍布了李靖的蜀軍將士，李靖的眼中光芒閃閃，看著已經只剩一人的蕭銑，這會兒他穿著龍袍，坐在一堆澆滿了油的柴火之中，而四周則堆滿了足有幾萬冊的竹簡與藏書。

一個時辰之後，江陵，宮城，鳳儀殿外。

岑文本正色道：「我家陛下自問沒有對不起將軍，或者是對不起王公的地方，為什麼你們要來攻打我們呢？當初大家聯手起兵，相約盟好，現在各帝一方，又何必相攻相殺？如果將軍願意退兵，我大樑願意以太子為人質，並送軍糧二百萬石，以作軍需，此外，江陵城中的所有庫存絹帛，我們也願意交出，以酬將士，只希望將軍能保我大樑一次。」

李靖的嘴角勾了勾，長嘆一聲：「作孽的瘋子啊。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啦！」

岑文本面無表情地看向了端坐在帥案之後的李靖，說道：「梁國使臣，中書侍郎岑文本，見過李大將軍。」

李靖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你要的這些，我現在全都是唾手可得，又何必要你們給我呢？至於荊州各地的百姓，我會好好安撫，這江陵城我都沒有破城之後縱兵劫掠，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了，亂世之中，百姓只要能求一個安穩，就能安心，不象你們這些梁國遺老遺少們，還心向蕭梁。岑先生，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們是開城呢，還是等著我打進去？」

蕭銑猛地一下彈了起來，聲色俱厲地吼道：「我蕭銑永遠不會在王世充的階下當他的囚徒，要麼王，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這些藏書是我多年收集的，就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也得陪我。哈哈哈哈哈哈！」

岑文本給這一聲驚雷似地暴喝嚇得退了半步，終於，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說道：「陛下願降！」

三將全都汗流頰背，齊聲道：「蜀王神威，我等何敢攖其鋒！」

劉洎和岑文本二人已經哭得癱到了地上，二人極力地想要衝進大殿，卻被李靖的幾個部下拉住，連拖帶抬地運了下去，很快，他們的哭聲就聽不到了。

江陵，外城，李靖軍營。

劉洎的哭聲在廣場上回蕩著：「陛下，陛下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李大將軍同意了，能放過您一命，您可不要想不開啊！」

他笑著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火石，一擦之下，火苗騰起，往柴堆上一扔，整個大殿頓時就淹沒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中，而蕭銑的身影，伴隨著他的狂笑之聲在火風之中回蕩著：「若我的國家毀滅，一切都要為我陪葬！」

岑文本咬了咬牙：「我家陛下有言，說是你們蜀軍遠道而來，就算攻克了江陵，也無法統治，蜀兵思鄉，而將軍可以用嚴格的軍法管他們一時，卻管不了破城之後的事，我們荊州人心向著大樑，就算你這回突襲得手，也鎮不住荊州各地，到時候反叛四起，只怕也非將軍所願吧。」

蕭銑的懷裡抱著玉璽，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蕭銑就是死，也不會向王世充屈服的，我們梁國只有斷頭天子，沒有投降的君王，思道，景仁，你們已經為了大樑儘力了，朕不怪你們，留得一命，也算朕最後對你們的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