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騎士篇

第五十二章

騎士篇

第五十二章

而當許多人在酒店裡愉快地喝酒的時候,諾修和加蘭特、修可拉正接見著一位不速之客。
「沒有,還是跟平常一樣板著臉孔,點頭打個招呼而已。」他接著將杯中的酒喝完。
「那麼我們打算在王都西郊紅石台的空曠地進行演練,就麻煩騎士大人為我們回報。」
「也就是說改革派這個提案包含了引進新血、擴大己方勢力的政治意圖,保守派當然不願意見到這種情形。」在諾修的提醒下,加蘭特也明白過來,「那克蕾兒應該是改革派的,因為不能讓對方抓到把柄,所才會用這種方法在暗地裡支援我們。」
「請用!」已經升職的文姬親自為隊長斟酒。
原本有較多自由的傭兵們突然受到許多限制,許多人都覺得不習慣,雖然是團長下達的命令,但除了槍兵以外的團員都認為這是穆造成的,所以大家都把怨氣指向了他。
「打仗本來就比我們平常的工作更要求紀律,這件事我也曾跟團長說過,可是問題是缺少適當的時機來減少大家的不滿,好讓實行起來更順利。」
聽到這種說法,幾個人都像是被驚醒般的表情,「隊長是故意要讓人怨恨他的嗎?」有人忍不住脫口說出心裏的話。
「這應該是軍方保守派貴族將領耍的小手段,故意在準備時間上動手腳,好讓我們不能有什麼作為。」諾修應道。
夏夫特受到這股強勁力量的拉扯而跌坐在一張椅子上,背後的人這時將力量改為向下,竟將他按得站不起來。
「你……」文姬氣得臉色發白,但他還沒把話說完已經有人先採取行動了。
「隊長,再來一杯吧!」為穆斟酒的文姬笑得特別燦爛。
兩名同僚曉得是己方理虧,正想把他硬拖回去好停止這場糾紛,可是卻有人先一步動手,從這名重步兵幹部背後抓住他雙肩用力向後拉。
「喔!你們現在已經是女人當家了啊!怎麼男人都不回答卻由女人來講話。」
「那麼我們可以選擇演練展示兵力的場地嗎?」諾修又問道。
「酒保,再給這位一碗醒酒的熱湯,算我的。」謝布爾接著回頭對剛才鬧事的屬下說,「你今晚也累了,喝了熱湯等等就和我回去休息,知道了嗎?」
聽到這裏,「副隊長,請……請饒了我吧!」夏夫特畏懼地說。
看完公文後,諾修提出懷疑,「文件上面說給我們三天的時間準備,可是後天上午就要視察,難道是連今天晚上和後天早上都包括在內嗎?」
「敬大家!」其他人也舉杯呼應,然後全體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這應該牽涉到軍方保守派和改革派的鬥爭吧!長久以來貴族出身的保守派雖然主導軍方,但以下級貴族和平民出身為主的改革派將領也漸成一股勢力,這個議案是改革派提出的,保守派自然會扯我們後腿。」
「其實你們隊長做的很對,我也很贊成他這麼做。」
像這樣夜晚來訪是很不尋常的,如果不是有緊急的事,就是必須避人耳目。
「如果不是看在剛才你已經挨了比茲一拳,光我這關就過不了,所以你該好好感謝人家的。」謝布爾的口氣開始放鬆。
「他媽的,你這小子敢打我,老子跟你拼了。」挨拳的人掙扎著起身,因為酒精的作用,胸口的疼痛並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激起強烈的怒氣。
「這是因為文書作業的流程上有些耽擱,所以到現在才通知貴團,不過算起來還是在時效以內,總不能要求陛下為了這種小事改變行程吧!如果你們準備有困難的話,想取消這次的視察也是可以的。」軍方的使者有些傲慢地回答。
「不過要是事情被那三位隊長知道,大概不會比我來處罰好過,為了避免發生這種事,你是不是該請在場的大家喝一杯賠罪才對?」
諾修明白對方在想什麼,補充了一句,「因為從高台上視察,可以讓陛下看的更清楚。」使者才沒有進一步懷疑。
請大家喝酒就等於繳了一筆罰金,不但讓犯錯的人得到教訓,還化解掉現場不愉快的氣氛。
聽到謝布爾這麼說,槍兵的幹部們都感到疑惑,既說這是穆自己造成的,卻又說贊同這種做法,讓幾個人都不明白他的真意為何?
「如果說要等到發生嚴重的事情再來要求大家,那就太晚而且代價也太高了,但這個時候你們隊長卻引發了這個機會,讓大家的不滿可以轉移到他身上。」
除了他們之外,其他各隊也有人來這家店喝酒,分坐各桌愉快地喝酒慶祝升職和取得資格。
槍兵隊的幹部們聽了都黯然無語,如果謝布爾所講的是事實,那對他們的隊長實在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這時大家都看清楚動手的人竟是處事一向溫和的比茲,他正握緊雙拳怒視著對方。
「應該是這樣沒錯,在保守派主導的情況下,速龍騎士團長的地位已經是一個女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了,才三十齣頭的人大概不會想到此為止,若還想有什麼作為就只能投向改革派。」
「你認為呢?還是你已經醉到認不出我是誰了?」背後的聲音不慍不火,顯然沒有因為受到辱罵而失去冷靜,但是夏夫特一身的酒意卻立刻隨著冷汗而流失大半,「副……副隊長!」他聲音發顫著說。
比起受到許多年輕團員崇拜,認為像那樣才是真正男子漢的多尼爾,謝布爾的嚴謹態度讓很多部屬和年輕團員感到畏懼,但是資深的幹部們幾乎都敬重他「律人嚴,律己更嚴」的作風。
「先生,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話。」文姬有點激動地起身說道。
「剛剛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穆又再問一次。
「我來的時候遇到他帶著幾個喝得差不多的人回去,謝布爾本人倒是沒喝多少酒的樣子。」
認識那麼久了,加蘭特當然明白他為何會停頓,如果不是因為心儀的對象剛好是那極少數之一,諾修也不會到現在還是獨身。
當所有人的杯子都注滿酒後,謝布爾舉杯向眾人說道:「那麼就請大家喝下這杯酒,然後把剛才的不愉快都忘掉,敬大家!」
但這時重步兵隊的夏夫特卻拿著酒瓶帶著滿身酒氣向他們走過來,挑釁地說:「喂!我說比茲啊,你們還真是不爭氣,你們隊長長得像個女人就算了,現在連副隊長也是女人,這樣被壓在底下,男人的面子都被你們丟光了。」
「你還不算太醉嘛!至少認得出我是誰。」說時謝布爾也鬆開了雙手。
等房間里只剩兩個人的時候,「呔!他們搞什麼鬼啊!實際上只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如果大家不是早就開始準備,哪有辦法在後天早上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好。」加蘭特抱怨說。
「哈!老子我可沒醉,被我說到痛處了是嗎?」這名重步兵隊的幹部說時噴著熏人的酒氣,讓貼近他的人都皺起眉頭。
「雖然不曉得你們隊長的真意是什麼,不過如果這件事也在他計算之內的話,那我可真要開始尊敬起你們隊長了。」謝布爾饒富意味地說。
「不過我希望你們了解,這件事追根究底還是你們隊長引起的。」
(原來我們隊長和謝布爾先生都是很害羞的人呢!)女槍兵心想。
會配備大量速龍的部隊只有一個,是誰在幫他們已經很明顯了,「但他為什麼要幫我們,只不過曾有一次公事上的接觸,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加蘭特疑惑道。
「這是誰發的信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經把團里大半的人都罵了,那些話如果讓維黛安隊長聽見了,憑你的長相和能耐,他大概還沒興趣叫你去賠罪一整晚,不過要是給菲莉亞隊長聽見,我看你可能要躺在病床上很久了。」謝布爾開始分析剛才發生的事會帶來什麼後果。
對方為之一怔,沒料到他會提出這種問題,原本在軍方的預想之中,實際只有一天時間可以進行準備作業的傭兵團,頂多隻能在駐地靜態列隊接受校閱,因此沒考慮到晨星會提出做動態兵力展示的要求。
在熱湯還沒端來之前,謝布爾特地去和槍兵隊的幹部們說幾句話。
用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名高階幹部壓住夏夫特,讓他不但不能、不敢記恨比茲給他一拳,反而還得感謝對方幫他免掉更嚴厲的處罰。
「不用在意,事情是我們的人惹起的,讓夏夫特花錢請大家喝酒也是在處罰他。」謝布爾坐下大方的說。
當中以槍兵大隊的戰力成長最多,雖然兵員是三個大隊中最少的,但光從劍客等級以上的戰士來看,卻足以和人數最多的輕步兵隊分庭抗禮。
掃視了一下眾人,穆問道:「剛剛發生什麼好事嗎?為什麼你們每個都面帶微笑,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紅石台的場地最近才整理過,很適合進行演練。」這樣一封簡短到沒頭沒尾,也沒有署名的信,如果是在今晚的訪客到來之前,加蘭特只會覺得莫名其妙,但現在就很明顯可以知道有人在暗中觀察幫助他們。
「我問了住在附近的人,他們說上周才有一支軍隊在那裡進行訓練,而且還看到很多速龍。」
「至於我為何選紅石台的場地,你看過這個就會明白。」說時他拿出一封信函遞給加蘭特。
「剛剛謝布爾來過是嗎?」他邊啜飲一口酒後說。
看在明白人眼中,都對謝布爾顧及各方面的果斷處置感到佩服。
他眯著眼,語帶猥褻地繼續說:「聽說前幾天你進了你們隊長房間好一陣子才出來,嘿、嘿,是那時候用身體爭取到副隊長的位置吧!有空的話也陪陪其他人嘛!」
眾人都嚇了一跳,不知道隊長究竟對剛才發生的事知道多少。
槍兵的幹部們喝掉好幾瓶酒之後,以酒癖差而聞名的巴多拉很難得地這時還沒發起酒瘋,有人認為應該是受到隊長矯治的結果。
「沒有,什麼也沒有,我們只是看到隊長覺得很高興。」說時大家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幾個人都很明白指的就是因為穆加強紀律的要求和對四個小姑娘用刑的事,那導致團長也要求各隊比照辦理、加強紀律。
「夏夫特在你們隊長入團第一天就被痛打一頓,對他不滿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現在團里對你們隊長有怨言的人卻很多,甚至產生很多流言,所以剛剛那傢伙才會那樣胡說八道,而原因就出在幾天前的事情上。」
剛才的處置乍看之下好像是輕罰放過自己人,但實際上卻是幫比茲他們解決這個衝突的後遺症。
「所以最近針對你們隊長的流言和不滿會特別多,甚至會牽連到你們,我希望各位多忍耐,不要和其他隊上的人起衝突。」
回頭看了他一眼,謝布爾很難得地露出微笑,「現在你跟我是同樣階級的職務,不必用敬語跟我說話。」
夏夫特不敢違抗,只能點頭答應。
「隊長,你怎麼知道的呢?」沙夫朗好奇地問。
這讓剛才挨打的人更感到憤怒,原想揮拳向身後擊去,但是對方察覺他的意圖立刻將抓緊他肩膀的手用力箝緊,讓夏夫特因為吃痛而無法舉臂。
「是,應該的,應該的。」說完驚魂未定的夏夫特馬上把酒保叫來,說要請大家喝一杯。
聽到謝布爾的話,夏夫特再也不敢說什麼。
「我們隊長會做這樣的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這不是你們別隊的人所知道的。」被對方當做挑釁理由的文姬站起來回應。
「團長抓住這個機會來要求團員紀律,埋怨的對象卻轉移成你們隊長,這樣推行起來就會比較順利。」
「我們明白的,騎士大人,修可拉先生,麻煩幫我送這位貴客出去,我先跟加蘭特討論一下準備工作的事。」
文姬聽了有些不好意思,長久以來謝布爾就一直是地位在現場眾人之上的高級幹部,自己從沒想過能和他平起平坐,因此一時忘掉這件事。
這個選擇讓使者有些意外,因為晨星的駐地更靠近南郊的幾處適合演練的空地,為何要捨近求遠呢?
離開的時候,那名騎士特別叮囑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為了安全起見,陛下的一切行程都必須保密,因此今晚的事絕對不可以泄漏出去。」
「是上午時由一個女人送來的,接到信以後我找了修可拉、謝布爾、維黛安和萊安一起去視察,發現那裡確實在不久前整理過,甚至還有一些演訓所需的設備留在那裡,只要很短的時間就可以整理成適合展示兵力的場地。」諾修答道。
「好了,那麼我也該把喝醉的人帶回去了,你們慢慢享用。」說完這位重步兵大隊的副座起身準備離開。
「而且女騎士除了極少數……」說到這諾修停頓了一下才接下去,「……都是平民或沒落貴族出身,有財勢的貴族都會想讓女兒變成優雅的貴婦人而不是英挺的女騎士,就算有才能又有興趣,那種千金小姐除非有特殊原因或離家出走,想成為女騎士要比其他人困難得多。」
這家門口高掛著橡木桶並以此為店名的酒館是這一帶最高檔的,會來這邊喝酒的傭兵多半是中隊幹部以上的人。
「是嗎?」雖然不相信,但無意強迫大家說出實情的穆沒打算追問下去。
「還有你看見文姬和他們隊長在房裡做什麼事嗎?如果沒有的話,你這樣造謠生事,按照規定最少也要挨上十鞭。聽說穆隊長的鞭子很厲害,連芬里爾那種魔獸都吃了虧,據說鞭術高手若有心要殺死受刑者,不用多少鞭就可以讓對方送命,你要不要賭賭看他能不能在十鞭之內打死人啊?更何況就算人家真的有什麼,輪得到你來過問嗎?」越往下說他的口氣越嚴厲。
「那謝布爾副隊長有說什麼嗎?」比茲有些緊張地問。
「不過,團長,只有這麼短的時間,還要照原先的計劃進行演練,會不會太勉強?而且你還選較遠的西郊場地,趕得及嗎?」
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破口大罵道:「是哪個狗娘養的敢攔住老子。」
雙方講上幾句場面話后,來人直接切入正題,「後天上午,陛下想對貴團進行秘密視察,這是軍方的公文,請卡利歐團長過目。」
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晨星傭兵團帳面上的戰力突然暴增,雖然並沒有多少新加入的團員,但是通過測試取得劍師、劍客資格的戰士卻多出不少,就連騎兵和弓箭手們也有隊員取得進階資格。
「那是……比茲先動手的。」犯了錯的人試圖辯解。
「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已經到門口了,是誰先挑釁的你倒是說說看。」
雖然幾個人不覺得自己的隊長有錯,但卻不能否認對方說的是事實。
「今天晚上我就叫人把需要的物資材料先準備好,順利的話明天我們還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先做一次預演。」加蘭特起身道,「那有必要把消息透露給其他傭兵團嗎?」
使者拿不定主意,想了一陣后回答:「這件事情上級並沒有指示,不知道貴團打算在哪裡進行演練,我自然會代各位向高層回報的。」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應該很快就會有線索的,沒必要小題大做。)他這樣判斷。
在他還沒有開口前,已經恢復冷靜的比茲先躬身行禮說:「先生,真是非常抱歉,打了你們隊上的人。」
「沒有,並沒有什麼事發生。」這時所有人的笑容比剛才更開心。
「這個嘛!我只是認為他有可能事先想到這點而已,實際情況只有你們隊長自己知道。」謝布爾並沒有給他們肯定的答案,但是幾個人心中卻認定,(一定是這樣的。)
「不可以,那種事讓改革派的人去傷腦筋就行。對方剛才已經表明要我們守密,萬一被發現消息是我們放出去的,人家就會拿這點來質疑我們的忠誠和可信度。現在起我們行事要更加小心,過去只要應付敵人,但以後還得提防自己人。」諾修嘆了一口氣,「除了不會見血以外,這種仗並不會比用刀劍互相殺伐的仗輕鬆多少啊!」
在謝布爾把幾個已經有些醉的人帶回去后不久,槍兵們的隊長也出現在店門口,穆之前就說過有事要做會晚一點到,看到上司終於出現的槍兵幹部們親熱地拉著他入座。
兩名重步兵的幹部看到情況不對正打算把鬧事的同僚拉回來,剛好迎面接住了人,才沒有讓他摔倒受到嚴重傷害。
在對方表明身分后,三人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為了避免被懷疑,還是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看到這種情況,客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在這之後新的人事調整也公布了,許多懸缺的位置都被補上,當中最受人矚目的是第三大隊副座的位置,但令大家感到訝異的是事先最被看好的比茲竟然落選,而卻是文姬坐上這個位置,原本的職務則由美樂蒂接任,這種出人意料的結果引發了一些流言。
這句話讓槍兵隊的人臉色都起了些變化。
強勁的一拳打在夏夫特胸口上,把他打得向後摔出去。
當晚為了慶祝取得資格和升職,許多人都到附近的酒店去喝酒,就連槍兵隊的幹部們也不例外。
「你喝醉了,還是早點回去吧!」不喜歡惹是生非的比茲雖然受到羞辱還是忍著怒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