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北方篇

第八十章

北方篇

第八十章

「假如閣下因為此事不可行而回絕或故意擱置此事,他們雖然不至於自打嘴巴地攻訐曾被推薦的您,但卻有理由可以推出自己的人馬來分散大人的兵權,甚至取而代之。」
「嗯,想想是滿奇怪的,在那種小鬼的面前做這種事。」有男人說。
「知道了,我很快就到。」對方只是淡漠應對。
「閣下也還很年輕啊!」對方也笑著回答。
「不過格林法門會戰後敵軍雖然受到重創,但是實力仍然可觀,雖然短期間無力再度發動攻勢,可是卻還足夠堅守,這一場戰爭還有得打呢!」
聽著外面的人正用武器破壞門的聲音,驚恐的母親緊抱著自己的兩個女兒,顫抖著不知如何是好。
巡視過軍營回到自己的執務室時,「閣下,請留步,我有些事要和您談談。」出聲的人是甲龍騎士團長薩班。
「我連另外兩條腿都快站不起來了。」一名士兵回答。
「笨蛋,快封住他的嘴,『那個人』還在附近,要是被他注意到而過來看看,我們就要倒大楣了。」領隊連忙喊道。
「媽媽,天使也有黑色翅膀的嗎?」剛才一直不敢說話的大女兒終於出聲。
但四名士兵聽的冷汗直冒,剛才的話是要他們在吃這女人和吃軍糧間做選擇。
在座的軍官都感到意外,「閣下,我們還沒討論一件重要的事情,陛下指示的那間工作時間相當緊迫,如果不儘快處理好恐怕會來不及。」
「閣下的精神令人佩服,為屬下們著想的心情也令人感動,可是雖然這封信是由您所寫,可是由誰來解讀呢?除非大人親自回去面見陛下。」面對上司的反應,薩班沉著臉說。
可是當他們要這樣做時,害怕再度跟母親、姐姐們分開的幼童,竟忘記剛才的恐嚇放聲大哭起來。
「哈哈哈,誰叫你那麼急色,嚇著小女孩了。」其他士兵都大笑著。
其他三人都好奇地擠過去看,然後大笑起來看向母女三人,「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雖然沒有講明他的方法,但是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句名言——「只有死人是沉默的」。
女人順從地脫掉幾件外衣之後身上只剩下內衣,可是這時他的動作卻停下來了。
「副師團長,這裏的領主夫人已經派使者來交涉,願意付贖金以交換領民的安全,師團長大人請您過去。」一名下級軍官報告說。
要是像這裏一樣,領民生活能有相當水準,表示領主是有能之人,就算是出征赴前線,委託留守的人應該也不會太差。
慌亂了一會兒才讓那小孩閉嘴,他們好不容易喘口氣,背後卻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振翅聲。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詳情,只要閣下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對方信心十足的笑著回答。
萬一留守者吝惜錢財而不管領民死活,那麼打著騎士團稱號的他們就走人,讓另外一支打著傭兵團旗號的隊伍進來屠村。
那分隊長立刻捂住男童的嘴,用兇狠的眼神瞪著他說:「不許吵,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媽媽和姐姐們都殺了,聽到沒有。」被這一嚇,小孩立刻停止哭泣,但還是不住地顫抖、掉眼淚。
但軍團長卻臉色變得嚴厲起來,「薩班,凡事都不可以太過自信而輕慢,我家鄉有句話叫『隔牆有耳』,有些不起眼的人常被疏忽,但他們偶然聽見的東西卻成為泄密的關鍵。況且若有人察覺到我前後行動不一致,而你又在關鍵時間內和我密談過,那就可能推出和事實相距不遠的結論。我認為這方面你還得多磨練。」奧克斯恢復成上司的身份用訓責的口氣說。
轟然一聲巨響,門終於被撞開,由拿著戰斧破門者帶頭,四名神情兇惡的士兵走進來,相對黝黑的膚色顯示他們來自陽光強烈的南方,並不是斯堪地人。
當他伸手向女孩裙里探去時,卻覺得滿手濕熱,怔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推開那小女兒罵道:「臭ㄚ頭,弄得老子滿手尿騷味。」原來那小姑娘被嚇得失禁。
「上次陛下派來慰勉的特使參觀過我軍擄獲的敵軍各式兵器,回去之後必定會向國王報告那個叫『克魯貝洛斯』的巨大人造魔獸的事,陛下自然會對這東西產生興趣。」
突來的一問讓奧克斯語窒,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提醒了自己,以前在東方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做法,此時此地未必會被接受。
奧克斯看向隨扈用眼神示意他們迴避后,開口道:「這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到裏面說吧。」
「為維持行動的方便,所以不能帶太多東西,想吃什麼你們自己決定。」門口的人說完就離開。
「聽說北方的女人皮膚都特別白皙,我很想看看呢!」當中一人淫笑地說。
進去之後,薩班開門見山地直問:「閣下真的打算將陛下的指示擱置不理嗎?」
對方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但隨即恢復過來用堅定的語氣說:「我相信能接觸到這些事的人都沒有閣下所說的能力,而且即使有風險那也是值得的。會提出諫言除對閣下的尊敬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國家。」
軍團長聽后只是微微一笑,「要是像你這樣的年輕將領再多幾個,這個國家就安泰了。」
裏面是一個低著頭、用手捂住耳朵在發抖的幼童。
「把食物和酒都拿出來。」說時那人將手中武器往母女三人前的地板一劈,斧刃入木寸許,嚇得他們直打哆嗦。
要是有士兵脫隊落入敵軍手中,更會泄露特遣隊的行蹤,所以他會親自殿後,以避免有人跟不上隊伍而泄密。
對照他的急切奧克斯顯得平靜地反問,「你認為王都方面為何會下達這種命令?」
現在為維持體力冬季行軍,大家每天都要吃五餐,食量比平常還要多,要是空著肚子不用一天就會撐不住。
「事情不論朝哪一方發展都會對戰局有不利的影響,在這種狀態下,我認為閣下為『可能』出現的『機會』,而不顧『必然』發生的『危機』,實在太過冒險。」薩班刻意加重幾個關鍵字眼的語氣。
柜子里儲放的東西大概夠這家吃上一周,但冬季至少還有一個多月,應該還有別的儲放食物的地方。
「真是了不起,這麼快就把事情都想好,實在不是常人所能及,難怪奧克斯閣下能輕易擊敗對手。」當有人說出這話時,軍團長早已經離開很遠了。
「但同樣的情況若發生在南方恐怕就很難說了,就算是沒那個野心,西哈克人也會想辦法挑撥離間吧!但是閣下的出身和血統已經註定您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回本部前穆望向身後的村落,「有個好領主真是幸福呢!」他微笑地說道。
「只要不傷害他,我們什麼都願意做。」那母親祈求說。
斜倚在門口的人略為掃視屋內的情景后,「記得師團長的命令是搜集糧食供接下來幾天使用,你們幾個是吃這東西的嗎?」他說時眼光放在半裸的婦人身上。
「想要慶祝至少也要等戰爭結束,現在這種時刻竟然要我抽調手邊可用的近四成兵力和過半軍馬,而這一切竟只是為了討君王歡心。我接受的任務是打贏這場戰爭和保護國家、人民,其他都是次要。我會發信向王都方面拒絕這件事,並向陛下解釋和勸諫,萬一國王不接受怪罪下來責任也由我承擔,你們只是奉命行事不會遭到波及的。」說到激動處時,一向表現的平和沉穩的軍團長也忍不住聲音高亢起來。
女人連忙起身,但是卻被領頭者的戰斧攔住,他示意同伴:「先搜搜看這裏,也許有什麼東西。」聽到這話那母親變了臉色。
「其實激進派就是當年他們刻意扶植以牽制其他貴族將領,只是沒想到激進派在勢力壯大起來以後便不再順服而脫離其掌控,以致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廢話!想到這種事,你第三條腿還站的起來嗎?」那分隊長惡聲惡氣地說。
雖然目標轉向自己,但小女兒能逃過眼前讓這女人安心幾分,心想只要能滿足這幾個士兵或許三個孩子就不會受害。
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的母親,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有的,我的乖女兒。」母子四人就這樣相擁而泣
「其他的東西都放在倉庫不在這裏,我可以帶你們去拿。」母親鼓起勇氣說,他盤算只要把這些人帶到別的地方去,兩個女兒就有躲藏起來的機會。
「現在怎麼辦?」有人不安地問領隊。
「有了。」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用牙咬開軟木瓶塞喝幾口后,那人才將酒瓶遞給同伴。
「那就先看這個最細嫩的好了。」另一人邊說邊去拉小女兒。
「這不可能是軍方將領提出的,因為必定會招來敵對派系的嚴厲抨擊,所以應該是文官們的主意。」
如此攻打領主居處可能就吃力些,還不如搔擾領民等對方來談判,輕輕鬆鬆就有大筆進帳入袋,何樂而不為。
母親不敢離開女兒身邊,戰戰兢兢地向旁邊的柜子指去,馬上就有人過去打開櫃門察看。
在送走王都來的敕使后,例行的軍議照常舉行。
聽到這話更讓他皺起眉頭,薩班提醒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檢討完補給分配的問題后,「如果沒有其他事要提出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主持軍議者提出散會。
「在閣下拂逆他們的提議后,察覺到您並非想像中的容易拉攏操控,那麼為了避免舊事重演,對大人的支持就會有所保留。」
「快點帶我們去!」有人不耐煩地催促說。
「什麼都願意做?」幾名士兵露出惡意的笑容。
「即使這場戰爭獲勝,但只要西哈克人的糧食問題沒有解決,他們就不會放棄對我國南方農地的野心,因此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將領來鎮守。以我的觀察來判斷,目前沒有比閣下更理想的人選。南方軍團的編製僅次於直轄軍團,不管是哪一派的人執掌,敵對派系都會想辦法扯後腿,像閣下這種中立又沒有背景的人反而容易長久擔任這個職務。」
「離王誕日不到兩周,想趕得及就得派出三班人馬日夜不停的輪流作業,我軍共擄獲二十二具完好的『克魯貝洛斯』,每具要用十二匹馬推動。若再加上後勤和渡河作業,我估計最少得投入兩千多頭馬匹和將近兩萬名士兵。」騎士團長考慮片刻后如此評估。
打開倉門后他有些意外,「分隊長,是什麼好東西啊!」旁邊的士兵問。
帶頭者提著幼兒的后領把他拎起來,察覺到變化的小孩一睜開眼就看到陌生的臉孔,驚嚇的哭了起來。
那些軍隊是突然出現的,領地內大多數的青壯男子都被徵調到前線去作戰,只留下少數老弱者,根本就抵擋不了他們的入侵。
「在幹什麼?還不快點脫。」有人不耐煩地斥喝著。
而在這次行動前,「那個人」曾宣示過這次的行動是對精神和肉體的極大考驗,要是有人跟不上全體行動會拖累大家。
「閣下會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當初軍方兩大派系都沒人敢接下這個艱難的工作,但是在格林法門的勝仗之後,兩派應該都有不少人正垂涎著您的職務吧!」
反正晨星傭兵團的名號以後再也用不著,就算惡名遠播也沒什麼,還可以混淆視聽,讓對方弄不清楚究竟有幾支部隊在後方流竄。
初步的密偵將目標分為三類,從領主的居所和領民的住處就可以知道當地的統治狀況如何。
四名士兵都一起抖了起來,「副……副師團長。」
看著那些人把家裡的食物和酒都搜刮帶走後,做母親的終於鬆了口氣,就那樣緊緊地抱著兒女不停的顫抖。
幾個人都輪流喝過酒以後,才開始動手把櫥櫃里的食物都拿出來。
「喂,既然這樣還不快點把衣服脫掉,我們等著欣賞呢!」另一人對成熟的婦人大聲地說。
「請至少……不要在那孩子的面前……」沒有忘掉母親身份的女人靦腆地說。
「出身東方更可以保證您絕不會成為第二個卡羅斯,那位掌理北方軍務近二十年的將軍是北地第一望族出身,有許多親屬、故舊在當地的軍、政、財經上有重要地位。其勢力根深蒂固,就連王都方面有時也拿他沒辦法,所以他甚至有個別號叫『北方王』。幸好卡羅斯沒有更大的野心,中央的財政補助對他而言更是必須的,而寒苦的環境也使得沒多少非當地人想被派任過去,故兩派都只是安插幾個己方人馬在那裡注意他的動向,而他本人也很微妙的和雙方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所以一直沒出現大問題。」
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自己和兩名年幼的女兒可能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但是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有最後要保護的東西。
「是指我啊!」對方又說。
「閣下如果依照敕命又行事順利,您的豐功偉績在王誕慶典上大出風頭,但由於大人是兩派聯合推薦出來的,所以他們也不算丟臉。萬一出了差錯,提主意的是文官派,執行的是閣下,那更是正中其下懷。所以他們當然不會冒著讓陛下不悅的風險,對此事提出反對意見。」
對於軍團長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自己把整件工作的計劃都在腦海中推想好,而且那還是在會議進行中完成的,與會的將領除了少數幾人外,均感到詫異不已。
幾人開始翻查屋子,那帶頭的人注意到角落有些不尋常,當他碰到那裡一塊地氈時,母親雖然兀自保持鎮定,但小女兒已經叫了出來,「不行!」
「是啊!把那批東西排列著遊行確實壯觀,陛下在慶典上看到想必會很高興。」奧克斯接腔道。
他頓了一下問:「薩班,你認為要在時間內完成陛下交待的工作需動用多少人力、物力?」
「那就把小鬼塞回原來的地方好了。」旁邊的人出主意道。
領主富有、領民窮困,表示統治者暴斂橫徵,趁兵力空虛掠劫其財產,煽動居民反抗,等於是製造一支友軍,讓敵人得分神處理。
「就這點?你們就靠這些東西過冬?」領頭者將質疑的眼光望向母女三人。
本國的軍隊是否已經戰敗?為何敵軍會出現在這裏?被徵調到前線的丈夫又怎樣了?這些事情在這位母親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比起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小ㄚ頭,還是成熟的女人好。」說話的人把眼光投向那位母親。
領主和領民都窮困的地方是沒什麼進攻價值的,奪走最後賴以維生的糧食只會逼他們拚命,所得有限、耗損卻大,置之不理才是明智的選擇。
掀開之後便發現一個附鎖的暗倉,正想問鑰匙在哪裡,順手拉了下才發現沒上鎖。
聽到這話的上司用興味的眼神看著他。
「求求你們,請別傷害他。」母親驚慌道。
「是只小兔子。」領隊冷冷地回答。
已經起身準備離去的奧克斯回頭看向發話者,應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打算好了,所以毋需再討論,諸君不用耽心。」
攻擊目標雖然由諾修指示,實際上選擇的依據卻是穆的「占卜」結果。
「這件事我會重新考慮的,不過你為何要向我提出這件事呢?從出身、經歷、能力來說,只要不出意外,將來你必定是軍方傳統派的重要人物。但要是向我提出這個建言的事被傳出去,對你的未來發展是很不利的,憑你對王都政治的敏銳應該早就想到這點了吧!」奧克斯提出自己的疑惑。
「另外文官派對閣下也未必安著好心,那些人盤算的是利用閣下的功績,進一步打壓軍方的氣焰,就像之前利用馬德米亞伯爵的失敗一樣。」
聽完部屬一連串有條有理的分析,奧克斯長嘆道:「你在王都任職也有相當時間了吧!對於政治方面的見解確實比我透徹得多。」
「現在敵軍未必會給閣下可趁之機,但王都里的人卻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那個人』是誰啊?」門口有人問。
「媽的,害老子都沒胃口了。」那人邊用窗廉布揩手邊罵。
「正好王誕慶典就在不久之後,所以就有人趁機討好陛下,以宣揚國威、安定民心之類的藉口,建議將那批人造怪物在慶典前運回參加遊行展示。」
「不是,不是。」幾人一起跳起來澄清。
「您是否想過,不懂打仗的文官們提出這種建議,為什麼軍方兩派都沒有勸阻,只要他們提出反對意見,陛下也會慎重考慮吧!」
對望的兩人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當年曾吃過這方面的虧,以致於不得不離開故土,飄洋過海來到這裏,所以後來我刻意疏遠政治,反而現在還需要你來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