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五章 誰比誰威風

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五章 誰比誰威風

幾個妖怪氣勢洶洶地圍過來,一捲袖子,直直地瞪著我們,花生殼的左臂化作鋼刀,叫嚷道:「又要打架了,太好了!」
我偷偷一笑,四周無人應答,船隻漸漸散去,花生皮低嘆一聲:「既然使用傀儡妖術,想必這位高人是不願意暴露身份了。」
花生皮閃電出手,按住驢耳妖怪的肩,後者悶哼一聲,像是被泰山壓頂,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花生皮拿回包袱,道:「抱歉,我們會自己挑選客棧,不麻煩你們了。」
我一愣,聽月魂的口氣,它顯然見過魅舞。日他奶奶的,難道月魂活了幾千年?
花生殼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碧眼水雲獸上的大漢聞言,乜斜了花生殼一眼,傲慢地道:「就憑你個娘們,還想捉碧眼水雲獸?你毛長全了嗎?」
觀看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有人低聲道:「像是傀儡妖術,這下子敖廣要吃苦頭了。」
大漢敖廣嘿嘿一笑:「老東西,聽到大爺的名頭害怕了?告訴你,魔剎天大名鼎鼎的水六郎是我老大!得罪了我,你有九條命也白搭。不過,饒了你們也行。讓這娘們脫光衣服,再磕三個響頭!」
黃昏的時候,海上的船隻越來越多,看上去密密麻麻,都是往大千城去的。沒多久,我們就看到了陸地。
我們下了船,徑直向前走去,大虎背著行李,花生果騎在碧眼水雲獸上,興高采烈地吆喝。我仔細察看了一下,大約有幾百個黃袍大漢在巡視碼頭,很多船上載滿了各類貨物,船主正在向那些大漢交稅。我不由艷羡地道:「來來往往這麼多船,獅吼秘道門一定富得流油了。日他奶奶的,難道其他門派不眼紅嗎?」
沿著大道向東走,前方出現了一座金壁輝煌的大城,城前升起八座漢白玉的拱橋,分別通向八扇硃紅色的城門。城牆又高又厚,牆磚上雕刻著華麗的圖案,城頂呈三角形,覆蓋著閃閃發光的琉璃瓦。兩邊檐角斜斜飛翹,宛如一對張開的巨翅,托出尖樓頂上的「大千城」金字門匾。
敖廣落進海里,身體慢慢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大刺蝟,順著海水漂遠了。我立刻明白,原來這傢伙是個刺蝟妖。我把手輕輕抽出海面,「嘩啦」一聲,水人散開,化作激濺的波浪融入大海。
花生殼雙手叉腰:「他奶奶的,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們交錢?」
碧眼水雲獸迅猛撲向花生皮,尖銳的爪子翻出肉墊,閃爍寒光。花生皮怒吼一聲,一矛刺向碧眼水雲獸,另一根長矛刺向敖廣。
我的心情別提多爽了,老子過去被人欺負,現在終於可以欺負別人了。運轉傀儡妖術,水人用力一捏,「喀嚓」,敖廣磨盤大的拳頭被硬生生地捏碎,他慘叫一聲,手掌血肉模糊,水人毫不停手,繼續抓向敖廣的另一隻拳頭,再次捏碎,敖廣當場昏死過去。水人飛起一腳,將他踢向大海。
敖廣在空中靈活翻了個身,避開長矛,拳頭猛擊花生殼。碧眼水雲獸利爪拍開長矛,扭頭就向花生皮咬去。它動作靈活,力量又大,六隻利爪連番抓撲,一時令花生皮脫不了身。
「兵器甲御術?」敖廣臉露驚訝,吐氣開聲,「嘿」,兩隻拳頭猛地漲大了一倍,幾乎有磨盤大小,濃密的黑毛鑽出手掌,像一根根硬針,豎得筆直。
花生皮道:「獅吼秘道門專修秘道術,是大千城的三大修鍊門派之一,其餘兩派是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御派。大千城的各類生意大多由這三個門派把持,他們也同時擔起城內治安的重責。丫頭,要是遇上這三個門派的人,可得管住你這張嘴,否則爺爺也救不了你。」
大虎雙足踏動木輪,雙手熟練把舵,小船避開一塊塊暗礁,靈活穿梭向前。花生果趴在船沿上,好奇地盯著左側山崖,幾隻巨大的怪鳥正在崖頂築窩,長鉤般的尖嘴閃閃發光,如同艷麗的寶石,啄得岩石紛紛碎裂。
我們一行人個個瞠目結舌,居然還有這樣拉客的!妖怪們扯住我們的褲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生意艱難,一家老小還指望他們養活。花生皮苦笑一聲,擺擺手:「快起來吧,我們住就是了。」
花生殼氣呼呼地道:「爺爺,讓我教訓他!」猛地躍起,手臂變成一柄鋼刀,呼嘯斬向敖廣。
我點點頭:「剛才好像就有個土包子,居然問獅吼秘道門算是哪根蔥。」
大漢目射凶光,眼看就要發作。花生皮急忙拱手道歉:「兄台息怒,我這個孫女出言無禮,老漢我替她說聲對不起了。」
花生殼柳眉倒豎:「畜生,竟敢罵我爺爺,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左臂伸出,立刻被花生皮按住,後者厲聲道:「丫頭,你再敢惹事小心我活剝了你!快給這位大哥賠禮!」
我看得眼花繚亂,花生果和大虎緊盯著那個女妖,都看傻了。花生殼怒道:「這裏的女人太不要臉了!花生果、大虎,快閉上你們的狗眼!」
我心中一樂,花生皮的火氣也上來了。看情形,敖廣擺明了要仗勢欺人,雙方動手在所難免。我把手悄悄伸入海水,運轉傀儡妖術,蓄勢待發。這種妖術能將任何物體凝聚成傀儡人,受我操控,對敵人進行攻擊,而周圍的人絕對看不出是誰在出手。
「咦!」我望著山崖凸起的部分,驚訝地叫了一聲。灰白色的山石上雕刻著幾具魅的石像,姿態逼真,腿臂飛揚,似乎正在舞蹈。
花生果壯著膽子問:「姐姐,怎麼回事啊?」
花生皮「嘩」地拉開對襟長衫,露出裏面一身灰色短打小褂,雙眼睨睥:「誰說兵器甲御派不行了?敖廣,老漢我就陪你過幾招!」雙臂瞬間變成兩根長矛,揮起一團濃密的矛影,猶如兩條矯夭的龍,威風赫赫地撲向敖廣。
「呼」的一聲,妖怪們齊齊站起,滿臉笑容,眼淚說停就停,令人驚嘆。驢耳妖怪又搶過行李,殷勤地道:「各位大爺,請跟我來。」
花生皮詫異地道:「小老弟難道不知道嗎?這三個門派背後都有人撐腰,獅吼秘道門的靠山是清虛天的音煞派,金剛秘道派的掌門人據說是吉祥天某個絕世高手的私生子,顛三倒四甲御派最厲害,是混沌甲御派的分支。後者聲威顯赫,與脈經海殿等並稱為羅生天的十大名門。你想想,有這樣威風的靠山,誰敢打這三個門派的主意?」
這時候,四周圍了不少船隻,都停下來看熱鬧,有人低聲議論:「兵器甲御派現在真是不行了,聽說在羅生天都混不下去了。」
走出碼頭,就是寬闊的大道,許多奇裝異服的人妖站在道口,舉著大木牌,殷勤地向行人招呼:「客官,要住店投宿嗎?十兩銀子一天,包吃包住!還奉送一株百年何首烏。」「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長生客棧半價酬賓啦,房間有限,要住快來!」最吸引眼球的,要數一個嬌俏的女妖。她穿著粉紅色的肚兜,綠色褻褲,露出雪白大腿,坐在一輛長長的大車上。車身是一隻龐大的蚌殼,正在一開一合。蚌殼上塗著金漆大字:「溫柔鄉」。女妖搖動著紫色的長尾巴,嬌滴滴地道:「是男人就要住溫柔鄉,價格公道,服務一流,保證您大展雄風,夜夜春宵。」
兩個多時辰后,花生船駛出了長蛇海峽,四周開始出現其它船隻,來來往往,十分熱鬧。這些船千奇百怪,有的像一柄巨大的寶劍,有的像刺蝟,有的像一隻晶瑩的琉璃球,在海面上急速滾動。有個大漢最威風,敞著毛茸茸的胸膛,迎風而立,腳踏一頭碧眼黃毛怪獸。怪獸頭生兩隻軟角,目光猙獰,六隻肉墊拍擊海水,激濺起幾丈高的浪花!
花生殼向四周看了看,興奮地道:「可能有高人暗中出手相助。」
花生殼哼道:「原來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土包子。」
花生皮大笑道:「畜生,你可服了嗎?再耍橫的話,老夫可要挖出你的內丹進補了!」
豆大的汗珠冒出敖廣的額頭,他僵在原地,滿臉驚駭。我得意地一笑,龍虎秘道術練到極至,可以舉起一座山峰,我雖然沒到那個地步,但力氣也不是敖廣能夠比的。水人掄起敖廣,風車般地揮動,轉得他昏天昏地。
黃袍大漢倒是很客氣,微笑道:「小姐是第一次來大千城吧?在碼頭停船交錢的規矩已經延續很多年了。在下是獅吼秘道門的弟子,大千城的碼頭生意向來是我們負責的。」
花生殼氣得咬牙切齒,花生果拍手歡呼:「姐姐一向嘴皮不饒人,現在遇到厲害的對手了吧?林飛小弟,好樣的!大哥我很有面子!」
我看穿了敖廣的心思,他也看出花生皮不好惹,所以先用碧眼水雲獸纏住對方,自己去對付花生殼,等到殺了花生殼,再和碧眼水雲獸合力對付花生皮。計雖不錯,但有老子我在,怎會讓你得逞?
花生皮哈哈一笑,「噹啷啷」,長矛陡然化作兩根鐵鏈,纏住碧眼水雲獸的六肢,快速繞上幾圈,將它緊緊地捆了起來。碧眼水雲獸狂吼亂叫,拚命掙扎,花生皮狠狠幾腳踹在它的肚子上,又快又狠,痛得碧眼水雲獸口吐白沫。
花生船剛靠岸,就有一個黃袍大漢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道:「各位好,在碼頭停船需要交十兩銀子。」掏出一塊腰牌,系在花生船的船頭,銅雕的腰牌上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頭。
敖廣舉起拳頭狂笑:「兵器甲御術也不過如此嘛!我大力神的名頭,可比你們有真才實料!」
這是一個很大的碼頭,停泊著數以萬計的船,人、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我暗自砸舌,即使是洛陽的洛水碼頭,也沒有這麼熱鬧。
這時,碧眼水雲獸已經被花生皮打得狼狽不堪。「砰!砰!砰!」長矛矛身頻頻擊中碧眼水雲獸。花生皮顯然打算收服這傢伙,否則它早沒命了。碧眼水雲獸連連痛吼,想要逃跑,卻被長矛緊緊纏住。
我有些失望,原本是想從他那裡問出水六郎一夥妖怪的近況,可惜花生皮也是一無所知,只有等進了大千城,我再慢慢打探了。
花生果興緻勃勃地道:「爺爺你說過,魅喜歡到處流浪,四海為家。魅舞還是一種很厲害的武技,可惜隨著魅的突然失蹤,魅舞也失傳了。」
我故意道:「花老丈,那個敖廣是魔剎天水六郎的手下,聽說水六郎是很厲害的妖怪,今後你要小心了。」
花生果沮喪地噘起嘴,過了一會,又吵著讓大虎把船駛近碧眼水雲獸,眼巴巴地瞅著。花生殼叫道:「沒什麼稀罕的,老姐以後替你逮一隻!」
混沌甲御派?我暗自苦笑,看來今後我會經常遇上這些秘笈被盜的門派了。定定神,我道:「我喜歡浪跡荒野,不問世事,讓花老伯見笑了。」
花生果羡慕地盯著怪獸,嚷道:「爺爺,我也要那頭怪獸!騎著多威風啊!」
「老東西,你算什麼玩意,敢和我大力神敖廣稱兄道弟?」大漢獰笑道,一催碧眼水雲獸,猛地攔住船頭。碧眼水雲獸張開血盆大口,大吼一聲,嚇得花生果臉色發白。我不動聲色,把花生果拉到身後。
花生皮收起鐵鏈,鬆開了它,向圍觀的眾人一抱拳:「剛才不知是哪位高人拔刀相助,救了我孫女一命,老夫十分感激。」
敖廣目瞪口呆,花生殼她們也愣住了。水人伸手一按,輕鬆握住了敖廣的拳頭。敖廣大叫一聲,竭力抽拳,這傢伙號稱大力神,倒是有些蠻力,只是水人在我的傀儡妖術操控下,又被施加了一層龍虎秘道術,傀儡妖術和龍虎秘道術合用,傀儡水人生出一龍一虎的強大力量,死死攥緊敖廣的拳頭,讓他動也動不了。
「你不說話會憋死啊?」花生皮罵了花生殼一句,拿出銀子遞給大漢,後者接過,瞧了一眼邊上的碧眼水雲獸,笑道:「好俊的碧眼水雲獸,如果各位想賣的話,請找我們獅吼門,價錢一定會讓你們滿意。」
一陣旋風撲面而來,幾個體形巨大、滿身疙瘩肌肉的妖怪猛地衝到我們面前,一字排開,聲音吼得像打雷:「威風客棧,譽滿大千!威風客棧住一天,包你威風無數年!」
大漢走開后,花生殼忍不住叫道:「爺爺,獅吼秘道門到底算哪根蔥啊?」
「你媽才脫光了磕頭呢!」花生殼怒喝道,花生皮的老臉也掛不住了,沉聲道:「敖兄台說話,怎麼像放屁一樣臭?」
望著風霜斑駁的石像,我不禁悠悠神往,想當年,在這藍寶石般的海面上,彩霞滿天,濤聲送奏,魅迎風起舞,該是怎樣美麗的一幕啊。
一個長著驢耳的妖怪一把搶過大虎手上的行李包,就往肩上抗。花生殼嚇了一跳:「他媽的,打劫?」手臂一伸,就要動手。
月魂忽然冷哼一聲:「南宮平的雕功太爛了,完全不能刻出魅舞的神韻。」
聽到水六郎的名字,我心頭一震,沒想到敖廣是水六郎的爪牙。嘿嘿,既然送上門來,那我就不能放過你了。水六郎欠老子的舊債,正好讓你先還點利息。
敖廣眼珠一轉,忽然一拍碧眼水雲獸,同時縱身躍起,撲向花生殼,嘴裏叫道:「老東西,就讓我的坐騎和你玩玩。大爺我嘛,要玩玩你的孫女!」
花生皮見孫女無恙,立刻精神一振,雙矛迅疾揮動,向碧眼水雲獸展開潮水般的進攻。
花生果興奮地嚷道:「爺爺,把它逮住了給我!」
「撲通撲通」,出乎我們的意料,妖怪突然全部跪倒在地,哭天喊地:「求求大爺,賞光住住我們的威風客棧吧。只要半兩銀子一天,大千城裡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客店了。」
花生皮哼道:「丫頭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惹的禍!」接著對我道:「這些年我一直隱居孤島,不聞世事,加上魔剎天的妖怪向來很少去其餘幾重天,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水六郎的底細。小老弟,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那個水六郎的。」
花生皮皺眉道:「這是碧眼水雲獸,市價要兩萬多兩銀子,咱們怎麼買得起?」
「砰」,拳頭迎向鋼刀,狠狠相撞。花生殼悶哼一聲,被震飛出去,跟蹌落在花生船上,鋼刀也被打回手臂的原形。我翻翻白眼,大姐你的本領這麼差,偏偏口氣這麼大。
花生船漸漸駛入長蛇海峽,兩側峽島陡峭,高高聳立,峽內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幾丈寬,海浪湍急,水面曲折狹長,難怪叫「長蛇」。
花生殼雙手叉腰,怒罵:「你奶奶個熊,這頭碧眼水雲獸算個雞巴!你小子還指不定從哪裡偷來的呢!」
碧眼水雲獸嗚咽一聲,連連點頭,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花生果大著膽子走近,猶豫了一會,伸手摸摸碧眼水雲獸的鬃毛,後者搖頭擺尾,十分溫順,看來是個吃軟怕硬的傢伙。
「那是魅,一種神奇的生物。」花生皮看到石像,解釋道:「相傳在幾千年前,北境第一巧匠南宮平路過此地,剛好目睹魅在海峽中翩然起舞,美妙的舞姿讓南宮平心醉不已,於是當場雕刻出這幾具石像。」
敖廣密布黑毛的大拳呼嘯而至,花生殼一咬牙,就要硬拼。大虎漲紅了臉,沖了過去,要替花生殼擋。我手掌微微一沉,海面驟然聳起,波浪化作一個透明的水人,閃電般攔在花生殼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