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十章 是你嗎

第三冊 飄香盛會

第十章 是你嗎

仰天長嘯,我飛身掠起,直撲水六郎。後者毫不猶豫地迎上,在他眼裡,我大概還和過去一樣不堪一擊。這正是我的目的,只要和水六郎纏鬥在一起,雲大郎就不會解開那隻可怕的黑包袱。
場上騷動起來,不一會兒,人群東倒西歪地向兩旁分開,現出了一條通道。三個人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走向飄香河。
我眼睜睜地看著劍光一點點逼近,這是柳翠羽全力的一擊!我只能硬擋!而我的妖術雖強,妖力是絕對無法和他相比的。恐怕前幾日和柳翠羽交手時,雖然我最後擊敗了他,但他也摸清了我妖力較弱的缺陷。所以想出這一招,與我硬碰硬,逼得雙方力量正面交鋒。
飄香河畔,死一般的寂靜,三大門派的弟子們面無人色,何平也呆住了。水六郎環顧四周,得意洋洋:「誰敢對魔主出言不遜,韋陀就是你們的下場。」
水六郎傲然道:「本人是魔剎天魔主座下的水六郎。現傳魔主法令,限你們三大門派一個月內滾出大千城。從此以後,大千城所有的生意往來,都交由我們魔剎天管理。如果不從,這條飄香河,」一指河水:「將被鮮血染紅!」
我搖搖頭,何平低嘆一聲,拉起何賽花就要離開,何賽花一擺手,嚷道:「爹,你怎麼不幫你的女婿?這幾個妖怪擺明了要找他的麻煩,你怎麼不阻止?」
「地圖呢?」
我一楞,身形疾閃,繼續向岸邊竄去,同時對阿蠱嚷道:「老子不打了,認輸。」阿蠱獰笑道:「認輸太遲了,大爺收了柳翠羽白骨蟲卵的大禮,一定要先除掉你。」飛繞到我背後,狠狠一掌擊來,而柳翠羽的劍芒緊追我不放。
就在阿蠱與我擦身而過之際,他的雙肋倏地生出一雙透明的翅膀,翅膀的邊緣密布尖銳的彎鉤,閃爍著藍汪汪的寒光。彎鉤猛然探出,竟然抓向我的胸口!同一刻,柳翠羽躍到我的頭頂,劍光繞過阿蠱,氣勢凌厲,直劈我的腦袋。
柳翠羽看了我一眼,露出幸災樂禍之色,收起劍氣閃開。阿蠱正要溜,雲大郎忽然哼了一聲,阿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一動不敢動。我略微安心,看來阿蠱和雲大郎有點舊仇,不會聯成一氣對付我。
身在空中,我一口氣連施幾十種法術,兵器甲御術、璇璣秘道術、鏡瞳秘道術、傀儡妖術、遁隱妖術……猛烈的攻勢、多變的法術壓得水六郎喘不過氣,一時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掌盾交擊,阿蠱的手忽然炸開,幾百隻怪蟲振翅飛起,像一團彩霧籠罩過來。我心中一凜,生出璇璣氣圈,氣流的漩渦纏住怪蟲,我趁機向旁閃去。
密密麻麻的劍氣迎面射來,光芒映得河面一片碧綠。柳翠羽雙眉掀動,不斷對我攻擊,阿蠱則飛到我的身後,截斷我的退路,一掌拍出,整隻手五顏六色,不斷蠕動,居然是由各種怪蟲組成的手掌。
瞧見水六郎一行人,阿蠱突然抽身退開,面色數變,目光中露出恐懼之色。柳翠羽見阿蠱停手,也只好悻悻罷手。我暗叫不妙,水六郎出現得真不是時候,想必是敖廣引來的,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殺了敖廣。現在我要同時面對柳翠羽、阿蠱和水六郎這三個可怕的對手,勝負就難說了。
「早就擦屁股啦。」
我頓時膽氣一壯,對啊,還有月魂這個高深莫測的老傢伙幫我呢。一挺胸,我喝道:「雲大郎,動手吧!」
我恢復了鎮靜:「你找我幹什麼?你媽想我了?」
劍氣的盛芒一波接一波地催發,我咬牙苦撐,終於,劍氣再而衰,三而竭,我立刻反攻,運轉羽鼎雲英,穩穩站定如千斤鼎,同時施展混沌甲御術。
「咦,怎麼不敢還手?不用看你媽的面子!」我故意譏笑水六郎,擾亂他的情緒,璇璣氣圈形成一個個氣流漩渦,死死纏住他,順勢拍出一掌,半途化作鋼刀。
「呼」的一聲,我閃電般衝去,雙拳舞出魅舞,直擊雲大郎的太陽穴,他要想解開包袱,就必須硬受我的一擊。
何平猶豫了一下,對我拱手道:「林公子是混沌甲御派的人嗎?」
韋陀臉上露出驚容,轉而大笑:「魔剎天要向整個北境宣戰?你們魔主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
「海姬!」我狂叫一聲,激動得渾身顫抖,這一瞬間,我忘記了雲大郎,忘記了可怕的黑包袱,忘記了一切。
當先一人,肌膚和鬚髮都是半透明的,英俊的臉上神色陰冷,赫然是水六郎!跟在他身後的我也認識,是大力神敖廣,他手纏繃帶,正指著花生果一家,怨毒地道:「老大,就是他們搶走了你的碧眼水雲獸!」
「鴻羽之輕,重山壓之而不傷分毫。」突然間,我腦中跳出丹鼎流《羽鼎雲英》中的一句話,頓時福至心靈,急忙運轉體內的羽鼎雲英,身體一下子變得輕如羽毛。再剛猛的劍氣,對輕柔的羽毛殺傷力也是有限的。
「小無賴!」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幽幽地傳來,剎那間,我渾身劇震,像是被雷電猛擊了一下。
「三個人一起比?」花生皮皺眉道:「這個法子有點不公平。單打獨鬥,恐怕誰也不會是林小哥的對手。但混戰的話就難說了。如果另兩個人心有默契,可以聯手先擊敗最強的一個,然後再決勝負。」
「魔剎天?」三個掌門暗中交換了眼色,柳荷東怒吼:「你們在做夢!」
「轟」的一聲,大洞瞬間彌合,被混沌甲御術打回血肉之軀。我拳不停頓,蓄滿龍虎秘道術輪番擊出。「砰砰砰」,水六郎口噴鮮血,向河中跌去,半天都沒有爬起。
「擺平柳翠羽那小子!」白光光滿臉紅光地對我呼叫,花生果舉著小拳頭,上竄下跳,為我搖旗吶喊。大虎和花生殼拉開一條大紅橫幅,上面酣暢淋漓地寫著四個大字:「林飛必勝!」
水六郎長發激烈飛揚:「這一次,我一定要割掉你這條討厭的舌頭,順便挖出你的內丹。地圖呢?交出來我讓你死得毫無痛苦。」
這一刻,我不再有畏懼,不再想逃跑。為了他們,我也會打贏這一戰。這一戰,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戰!
我漸漸感到呼吸困難,皮膚冒起了森冷的雞皮疙瘩。柳翠羽這一劍,封死了所有角度,雖然慢但偏偏難以閃避,藍天碧河,天上地下,都被這威力驚人的一劍覆蓋,我的視野里再也看不見其它的東西。
柳翠羽悶哼一聲,跟蹌後退,臉色蒼白如紙,這一劍似乎耗盡了他的法力,眉毛回到臉上時,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半截。我當然也不好受,渾身疼痛,一口鮮血涌到喉頭,又被我強行咽下。
三個掌門面面相覷,顯然不認識水六郎這些不殊之客。韋陀皺眉道:「現在正進行飄香盛會的比試招親,各位最好在一旁觀看,有什麼事稍後再說不遲。」
「混沌甲御術!」何平震驚地叫起來,滿場駭然,我這一拳硬生生地把劍氣打回原形,恢復成眉毛的樣子。
韋陀做了個手勢,會場立刻靜下來,柳荷東大吼一聲:「請阿蠱、柳翠羽、林飛入場!」
水六郎目射凶光,一揮手:「三大門派的掌門給我留下,其餘的人都給我滾!否則殺無赦!」
柳翠羽直追阿蠱,雙眉逼出一道水桶般粗的劍光,緊緊咬住他不放。阿蠱怪叫一聲,向我所站的位置逃來。
彩霧暴起,一群顏色鮮艷的毒蟲突然托起阿蠱,向遠處飛逃,這個傢伙倒會抓住時機。雲大郎低哼一聲,突然抬起頭來。
我驚訝地看著何賽花,白痴都知道,得罪水六郎他們會是什麼結果。何平看了看我,苦笑一聲:「丫頭,你真喜歡他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水六郎又怒又急,被我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打懵了,閃開我的手刀,他倉促射出幾道水箭,卻被我以鏡瞳秘道術反彈。趁他手忙腳亂,我運轉龍虎秘道術,一拳重若千鈞,直擊他的胸口,嘴裏笑道:「兒啊,就憑你還收拾老子?」
「怕什麼?」手指上的月魂光暈流動:「有我在,你死不了。」
水六郎森然一笑,對我道:「你以為他們能救你?告訴你,他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這個嬉皮笑臉的掌門此刻一臉肅然,沉聲道:「柳掌門,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嗎?」
好可怕的妖術!我倒吸一口涼氣,我能打贏雲大郎嗎?動手之前,最好先偷走他的黑包袱。
柳荷東神色一動,何平不卑不亢地對水六郎道:「就照閣下所說,一個月後,我們在此等候你們的光臨。」
我嘲弄道:「你怕了?我還記得你被三千弱水劍打得抱頭鼠竄的醜態呢。」
形勢對我有點不利,不過我也不擔心,大不了我駕起吹氣風逃跑。不過要帶著花生果一家逃走恐怕比較麻煩,得想個辦法。我裝作驚訝地叫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對大千城的三大掌門不敬。這裏三大門派的弟子無數,吐點口水就能把你們淹死。」為今之計,只有先挑起水六郎這夥人與三大門派大戰,我再收漁人之利。
「你——值得我出手。不過,你如果敢駕著吹氣風逃走,我就殺光你的朋友。」雲大郎澀聲道,我心中一沉,雲大郎又道:「如果你留下來,我不會碰你的朋友一根毫毛。」
日他奶奶的,他們擺明了不讓我逃。我心頭火起,柳翠羽這個兔崽子,自己找死就別怪我了。運轉鏡瞳秘道術,我雙目如鏡,將劍光盡數反射,同時施展兵器甲御術,左臂化作一面鋼盾,硬撼阿蠱的手掌。
花生果一家放聲喝彩,花生殼一拍大腿:「奶奶的,小夥子幹得不錯。」我心情大爽,卻不敢放鬆,目光緊緊盯著雲大郎,駕著吹氣風來回飛動,讓他無法捕捉我的確切位置。
何平木然許久,忽然一笑,摸了摸何賽花的頭髮:「看來爹只好拼了這條老命啦。嗯,林公子既然會混沌甲御術,想必和俺們也有些淵源。」
雲大郎沉默不語,猶如一隻黑色的大蝙蝠,飄然掠到了河面上,一隻手伸向黑包袱上的絲帶。
兩人的入場各有特色,引起一片歡呼聲。我不緊不慢走向飄香河,施展渡術,雙腳輕盈踩過水麵,隨波搖蕩,恰好和柳翠羽面對面。我打定主意,虛張聲勢地比試幾下,就中途敗走。
「精彩,真是精彩。」雲大郎一動不動,低著頭,漆黑如緞的長發無風自動:「閣下如此身手,無論在哪一重天,都可算是高手了。」
水六郎看也不看花生果,目光遙遙盯著我,閃爍異彩。半晌,他突然仰天大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林飛,想不到你竟然沒死!三年了,我們找得你好苦。」
我滿不在乎地道:「反正我準備輸,無所謂。」
雲大郎的手指慢慢伸向包袱。
「快打呀!磨蹭什麼?」人群爆發出一陣陣狂喊。柳翠羽厲喝一聲,一道劍氣衝天飛起,直射半空中的阿蠱。後者駕馭甲蟲,避開劍氣,反向柳翠羽撲去,兩人瞬間展開了激戰。我反倒被晾在一邊,作了看客。
我大吃一驚,形勢變化得太快,前一刻還是兩人拼得你死我活,現在變成同時夾擊我了。我立刻醒悟,他們剛才交戰只是在演戲,真正要對付的是我!
「無論是清虛天、羅生天還是吉祥天,神擋殺神,仙擋殺仙!」水六郎身邊的那人一字一頓道,語聲孤峭、生澀,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我聳聳肩:「老子哪需要逃跑?殺你小菜一碟!」
水六郎狂吼一聲,不閃不避,胸口裂開一個透明的大洞,同時雙袖拍向水面,兩條水龍衝天而起,凌空撲向我。
正覺得奇怪,柳翠羽已經殺得阿蠱喘不過氣來,漫天劍氣飛揚,碧森森的劍光縱橫閃動,織成一張密實的大網,牢牢困住了阿蠱。激斗中,阿蠱猛地飛身掠起,強行竄出劍網,座下的甲蟲發出慘叫,被一道劍氣斬成兩半。
「比試招親現在開始!」何平大聲道,何賽花站在他的身邊,沖我吐吐舌頭,嘴角微彎,似笑非笑。
我全神貫注地盯著他手上的黑包袱,道:「多謝誇獎。」
劍光色澤墨綠,在空中不斷變幻形狀,方圓十多米被蒙蒙劍芒瀰漫。最奇特的是,劍氣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每推進一寸,周圍的空氣就像被凝固了一般,再也無法流動。到了最後,連我腳下的河水都變得銳利如劍,整片河面凝聚成一柄無堅不摧的劍!
隨著一陣熱鬧的鑼鼓聲,柳翠羽、阿蠱緩緩走進會場,柳翠羽高昂著頭,瞧也不瞧我一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四周人聲鼎沸,都在猜測比試招親的結果。金剛秘道派已經開出了盤口,賭三個候選者誰會最後勝出,抱得美人歸,其中押我獲勝的最多。
阿蠱發出一記慘吼,不退反進,窮兇惡極地撲向我,臉上的麻子綻出妖異的金光,一顆顆麻子鼓出臉頰,如同一個千竅百孔的馬蜂窩,裏面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飛出來。邊上的柳翠羽一咬牙,腳踏碧劍,再一次向我衝來。
柳翠羽眉頭一揚,一柄碧光閃爍的長劍破眉飛出,他雙腳踩劍,率先掠到飄香河上。劍一沾水,水浪立刻向兩邊分開,碧劍穩穩地懸浮河面。阿蠱怪叫一聲,從頭髮里摸出一隻甲蟲,用力一吹,甲蟲迅速膨脹,變成桌面大小,展開色彩斑斕的雙翅,背著他飛到飄香河上,在半空盤旋。
韋陀忍不住了,臉一沉喝道:「你們到底是誰?來這裏尋釁目的何在?」
「各位還是讓開吧,我,我已經很感激了。」我緩緩地道,喉頭一陣哽咽。站著,靜靜地看著圍在我身邊的人,內心如同激動洶湧的潮水。老爸說過,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但現在我知道,生死關頭,也會有不離不棄的情義。
狗急跳牆,人死拚命。危急關頭,我不顧一切施出一連串法術,「鏡瞳秘道術」、「璇璣秘道術」、「地藏妖術」……竭力化解劍氣的鋒芒。儘管消融了一部分,但劍氣還是漸漸推進,余勁大得驚人。
何平做了個鬼臉:「還有高高在上的吉祥天的幾位長老,恐怕也不會坐視魔剎天染指紅塵天呢。」
何賽花臉上一紅,卻堅定地點點頭。我呆了許久,才道:「何姑娘,你不必趕這趟混水。也不必為了救我,就說喜歡我。」
韋陀道:「聽說幾年前魔剎天出了一個魔主,但我們和魔剎天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們魔主的命令我們無需遵守。何況,就算我們肯把大千城讓給你們,清虛天和羅生天也不會答應。」
這個場面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柳翠羽選擇進攻的對象居然不是我,難道他真的怕了我?可就算他擊敗了阿蠱,還有力氣打贏我嗎?
我一楞,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臉,確切地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團雲,很濃、很白、很深的雲。這團白雲從臉上擴散,覆蓋住他的全身,像是穿上了一件白雲做的大袍。「砰砰」,我兩腿閃電般踢中雲大郎,卻彷彿踢在了空蕩蕩、軟綿綿的雲端里。雲大郎手指一挑,終於解開了包袱。
我知道壞事了,駕起吹氣風向天上瘋狂直竄,現在就看包袱里的黑雲快,還是我的吹氣風更快了。
阿蠱旋風般撲至,十指張開,又紅又粗,居然是十條猙獰聳動的蜈蚣。我深吸一口氣,璇璣氣圈剎那間纏上他的雙手,腰肢一挺,施展魅舞,一腿閃電般踢中他的左肋,雙手再化作鋼刀,「嘩」地劈下,將阿蠱的一扇翅膀斬斷。
夏末的午後,陽光明媚。
水六郎冷哼一聲,袍袖一抖,一道水箭直射柳荷東,在半空化作張牙舞爪的水龍,「唰」的一聲,龍爪撕開柳荷東的裙擺,要不是她閃得快,已經被龍爪抓傷了。三個掌門齊齊變色,他們執掌大千城多年,恐怕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對他們動手。
我信心大增,知道自己的戰略正確,展開魅舞,服過碧珠后的舞姿猶如行雲流水,自如揮灑,招招擊向他的要害,不給他騰出手解開包袱的機會。魅舞的確無比神妙,即使以雲大郎的妖力,一時也被逼在了下風。
我猛地轉過頭,橘紅色的夕陽下,飄香河像一條夢幻的光帶,波光閃爍,海姬艷麗的容顏彷彿也在閃爍。她立在河畔,身影高挺、曼妙。我獃獃地看著她,她也獃獃地看著我。金色的星桂花飄落,濺開,如同星星點點的螢火,在黃昏里,在我們的眼睛里飛舞。
何平開始宣布比賽規則,三名候選者在飄香河上同時比試,也就是三人混戰,誰被擊上岸就告負,最後一個留在河上的將入贅顛三倒四甲御派。
一團詭秘的黑雲飛出包袱,出乎意料地沒有撲向我,而是追向了阿蠱,一點點追上了他,裹住,又倏地散開,鑽回包袱。
柳荷東不滿地吼道:「哪裡來的狂妄傢伙,大千城不是你們放肆殺人的地方。」
何平一愣:「俺的女婿?」
四周哄堂大笑,誰都知道那是痴人說夢。韋陀不住搖頭,目光中充滿了譏諷。我卻生出警兆,魔主想必已經統一了魔剎天!
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刻,什麼法術都來不及用了。我飄起、彎腰、扭頭,以一個曼妙的魅舞姿勢避開彎鉤,人在半空旋轉,再次跳出魅舞,劍光緊擦我的肩膀射入河面,激起洶湧的水浪。
四周噓聲一片,不少人對柳翠羽和阿蠱聯手對付我表示不恥。我冷冷一哂,雙掌按向水面,剛要施出傀儡妖術,場外突然傳來石破天驚般的一聲喝:「都給我住手!」
柳荷東雙眼赤紅:「我和你們拼了!」就要撲上,卻被何平伸手攔住,柳荷東眼一瞪,嘶聲道:「何平,難道你要把大千城拱手讓給妖怪?」
「對!誰也別想動林小哥一根汗毛!」花生皮甩掉長衫,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花生果、花生殼和大虎也簇擁而來,白光光留在原地,抓耳撓腮,猶豫不決。
我的人飄了起來,隨著周圍摧枯拉朽的劍氣飄浮,就像是一片羽毛,狂風還沒有接近就被吹開,避免了與劍氣的實質接觸。
水六郎冷笑:「林飛,看來給你陪葬的人還不少呢。」
陽光照在河面上,水波粼粼閃爍,不時有金燦燦的星桂花飄落,濺起美麗的焰光。三個人誰也沒有先出手,阿蠱騎著甲蟲繞著我和柳翠羽飛旋,顯然在尋找機會。柳翠羽的眉毛開始變得碧綠,猶如兩片振翅欲飛的翠色羽毛,銳利的劍氣向四周輻射,刺得空氣嘶嘶作響。
再一次站在飄香河畔,我已經成為眾人的焦點。關於我擊敗柳翠羽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有人甚至說我來自清虛天或者羅生天的十大名門。
一滴淚水,倏地從海姬白玉般的臉頰滑落,被星桂花照得亮晶晶。
「反樸歸真,重返無序天地,曰混沌甲御術。」對準這一劍,我一拳擊去,心中再也不留半分雜念。此時此刻,我就是空空蕩蕩的天地,我就是萬物起源的核心!
我駕著吹氣風緩緩落下,心中忐忑不安。雲大郎的妖術太恐怖了,我該用什麼法術對付?
何賽花一指我,脆生生地道:「我喜歡他,我要他作我的相公。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他!」
雲大郎低著頭,貼著水面向後滑去,左手依然摸向絲帶。我低哼一聲,雙腿連環擺動,再次踢向他的心窩,雲大郎不得不向旁閃避,始終沒有機會解開絲帶。
人群不安地涌動起來,議論紛紛。水六郎身邊有一個人低聲道:「先談正事。」這個人一直低著頭,長發漆黑,披散在黑色的長袍上,雙手捧著一隻黑色的包袱,包袱口緊緊系著一根黑色的絲帶。我心中一凜,這個人是誰?光看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深沉氣勢就知道是個高手。
眾人畏懼地向後退去,一出手就殺了韋陀的妖怪,連三大門派也惹不起,更別提他們了。人群離得遠遠的,在遠處觀戰,四周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花生果一家,還有柳荷東、何平父女。
「撲通」一聲,一具白森森的骷髏從半空摔下河,正是阿蠱。雲大郎又低下頭,那團白雲在他身上收縮,回到臉上。指了指阿蠱的屍體,他平靜地道:「這個人曾經殺死過我的朋友,先殺了他,你我可以安安心心地較量。」
黑雲一瞬間就籠罩住了韋陀,又在一瞬間鑽回包袱。速度之快,令人目眩神迷。眾人大聲尖叫起來,台上的韋陀一動不動,駭然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他的血肉,已在剛才被黑雲吸光了。
我立刻吹出吹氣風,駕風閃過水龍,倏地飛到他身後。我的突然飛行讓水六郎目瞪口呆,不等他回過神來,我一拳已經變化出混沌甲御術,猛擊他胸口的大洞。
何賽花睫毛閃動:「廢話少說,這趟混水本姑娘趕定啦。」
水六郎理也不理他,目光落到我臉上,陰惻惻地一笑:「我的運氣不錯,原本是來向三大門派傳達魔主法令的,沒想到遇上你這條大魚。林飛,甘檸真她們呢?」
「是你嗎?小無賴?」
「魔主座下——雲大郎。」那個人淡淡地道,手指一挑,繫上黑絲帶,雙手依然捧著包袱,彷彿從來沒有打開過。他的頭,還是低垂。
「轟」!拳劍交擊的聲音響徹全場,劍光像冰雪一般簌簌融化,化作一根根碧色的眉毛,飄散在半空。
黑雲倏地掠起,剎那間,我見到水六郎身邊的那人挑開了包袱的黑絲帶,黑色的包袱,冒出一團詭異的黑雲。那麼黑,那麼濃,那麼深的一團妖雲,就像一個不可測的深淵。解開包袱的瞬間,我隱約聽見了黑雲里凄厲的嚎叫。
柳翠羽的冷笑近在咫尺,他早在那裡蓄勢等候多時,兩條翠綠色的眉毛融合成一條,筆直跳出,化作一道狂暴無匹的剛猛劍氣,呼嘯射來。
全場的驚呼聲此起彼伏,誰也沒有料到眼前的局面,更想不到我竟然能避開這必殺的一擊。我暗罵這兩個傢伙卑鄙,顯然他們事先早就有了默契,要先剷除我。不過老子也懶得和他們計較,反正我正好抽身而退,裝作失敗認輸。腳下一滑,我順著水面向岸邊直退。只要退到岸上,就算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