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四冊 魔主現世

第九章 真情還是假意

第四冊 魔主現世

第九章 真情還是假意

男蜘蛛精點點頭,女蜘蛛精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對我搖頭,又搶著把頭伸到我面前。我詫異地道:「你也願意死?」
我嚇出一身冷汗,噴出三昧真火去燒蛛絲。「呲」的一聲,腳下一松,蛛絲斷了。不等我緩過神,整張蛛網猛然掀起,兜頭蓋臉向我罩過來,我再噴三昧真火,但根本來不及,附近的蛛網一張接一張向我罩過來,如同洶湧的一波波疾浪。蛛絲一旦沾上,就牢牢地黏住身子,無法動彈。
我定睛一看,原來下方橫鋪著一張綿密的巨網,色澤烏黑,延伸向山腹的各個角落,所以恰好接住花生果他們。我也隨即落在網上,四周一根根烏黑色的絲線縱橫交錯,很有彈性。輕輕一跳,就被反彈得很高。
「妖女打就打,屁話那麼多幹嘛?」我沒好氣地道,趁我分神說話,赤練火突然直直下墜,分出兩條手臂,閃電般拍向崖邊的亭子。
這個亭子原本就破舊不堪,加上被古怪狂風摧殘,只剩下埋在地里,露出小半截的四根石柱墩。我赫然發現,柱墩上各貼著一張鮮紅色的符篆。此時被赤練火一碰,符篆立刻燃燒,灰飛煙滅。
花生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我抬起頭,盯著上方黑沉沉的石壁,剛才就是從這裏掉下來的,現在山壁完全密合,看不見一絲裂紋,顯然被赤練火重新封印。運足龍虎秘道術,我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拳擊向石壁。
「老大,為什麼不殺了它們?」花生果迷惑不解地問道。
我駕起吹氣風,從蜘蛛精身前一掠而過,對準男蜘蛛精,噴出三昧真火,烈焰立刻把他的胸口燒出一個焦黑的大洞。男蜘蛛精痛得慘叫,女蜘蛛精忽然按住乳房,擠出奶水,擦塗在自己胸口同樣的位置上。
男女蜘蛛精不住點頭,我故意捉弄它們:「饒命也行,但我只能放過一個。要麼殺了男的,要麼殺了女的,你們自己選吧。」
「那裡面藏著一對雌雄連體的毒蜘蛛,幾年前被我以三昧真火封印在這座亭下。公子小心啦,被它們咬上一口可就沒命了。」上空傳來赤練火盪人心魄的笑聲,下方大虎、花生果向豁口深處直墜。
四周黑洞洞,空蕩蕩,我急速向下墜落,一面運轉鏡瞳秘道術察看,一面鐵鏈急伸,去撈下面的花生果、大虎。黑暗中,兩人彈丸般地直落,到了半途忽地彈起,又落下,連續蹦達了幾下,才在半空停住了。
花生果和大虎齊聲驚叫,蜘蛛精不斷逼近,惡狠狠地撲過來,毛茸茸的長腿快伸到我臉上了。
女蜘蛛精點點頭,嘴裏吐出蛛絲,密實地纏結成杯狀,又從乳房裡擠出綠色的奶水,倒在杯子里,再用蛛絲封好口,用六條長腿托起遞給我。
我知道這一定是蜘蛛精的毒液,一旦沾上會小命嗚呼。趁毒液還沒有遍布蛛網,老子要先下手為強。奮起神威,我腳踏蛛網,勇猛殺向蜘蛛精。
我暗暗心驚,面對這麼一個火人,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紅灼的火焰勾勒出赤練火妖冶的面容,即便是流盼的眼波也清晰無比。她正面的一張臉道:「昔日林公子為了我不惜和柳翠羽動手。」左側的臉接著道:「現在卻狠下心來殺我。」右側的臉最後輕笑一聲:「男人的心變得可真快。」
「爺爺,姐姐!」花生果開心地揮手大叫。我目光一掃,沒見到赤練火,喝問道:「古里,姓赤的妖女呢?躲到哪裡去了?」
這是一隻足有桌面大小的蜘蛛,渾身布滿色彩斑斕的花紋。它的下半身是六條毛茸茸的粗腿,笨拙地攀動,震得巨網一抖一抖。上半身卻是一個強壯的男子,綠色的眼睛一眨一眨,貪婪地盯著我們,嘴裏冒出一股股黑色的黏液。
「哧啦」一下,龍蝶爪抓得石壁開裂,卻不感到疼痛。我知道方法用對了,寒冰能克制石壁外的烈焰灼燒感。於是龍蝶爪一陣急速扒拉,石塊崩濺,碎屑飛揚。「轟」的一聲,一絲亮光從頭頂透出,出現了一道大裂溝,我猛地向上衝去。
在蜘蛛精的背面,駭然還有一個蜘蛛精,下半身也有六條蜘蛛腿,腰部和男蜘蛛精連在一起,上半身是個赤裸的女人,肚子微微鼓起,胸前的乳房飽滿高聳,還滴淌著綠色的奶水。
女蜘蛛精點點頭,男蜘蛛精喉頭咕嚕了幾聲,似在抗議,又把頭擠到我跟前,不停地流淚。我心中一軟,目光觸及到女蜘蛛精鼓起的肚子,沉吟片刻,默念解咒術鬆開了咒結,道:「你們夫妻情深,看在這一點上,老子今天放過你們。」
我吹噓了幾句,走到這對蜘蛛精跟前,想要殺掉它們,男女蜘蛛精的眼中忽然流下淚來,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我心中好笑,揶揄道:「你們還想活命啊?」
順著蛛網,蜘蛛精不急不慢地爬過來。這對蜘蛛精非常狡猾,男蜘蛛精始終面對我,不讓我和女蜘蛛精接觸。一股股黑色的黏液順著蛛絲,向我們流過來,發出腥臭的氣味。
大虎爬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鐵筒,播弄了幾下,一束淡淡的黃光倏地從筒里射出,圓圓的光暈映上了山壁。我好奇地道:「這是什麼玩意?有點像燈籠嘛。」
男蜘蛛精的喉中發出幾聲嗚咽,把腦袋伸到我面前,連連點頭。我笑眯眯地問:「你的意思是你願意一死?」
花生果、大虎跑到花生皮三人身邊,他們一動不動,眼睛緊閉,個個昏迷不醒。古里慢條斯理地道:「他們被灌下了迷魂湯,暫時睡著了,等上一天一夜就會自動醒來。林小子,人現在交給你了,小姐和你的恩怨從此兩清。」不等我再說,拉起古怪的手,雙雙化作風火二輪,騰空遠去。
「轟」,雙方硬拼一記,火焰忽地一暗,順著赤練火的身軀倒退而回,六條手臂中的兩條消失了。我還沒來得及高興,火舌噴吐,消失的手臂又出現了。赤練火冷冷地道:「你的混沌甲御術還沒學到家。」
花生果好奇地湊近,摸摸我:「林大哥,你大概也是蜘蛛妖吧?否則怎麼也會吐絲啊?」
難怪赤練火說有一對雌雄連體的毒蜘蛛!
花生果捂著小屁股,驚魂未定地四下打量:「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黑不溜秋的?」
蜘蛛精的血水奇迹般地止住了,傷口迅速愈合,又變得生龍活虎。它對準我們一張嘴,黑色的黏液猶如泉涌,順著絲網流淌,向我們落腳處急速蔓延。
我怔怔地站在崖頂,恍惚了一陣,完全被赤練火弄糊塗了。日光把我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山石上,我驀地心中一驚,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大千城裡恐怕早就打得不可開交了。
我仔細察看腳下的巨網,想起赤練火的話,又記起亭匾上的「蜘蛛亭」三個字,立刻全神戒備:「我們被困在了山腹中,附近可能會有蜘蛛精。你們小聲點,不要驚動它。」暗罵赤練火夠陰險,居然玩這麼一手,看來她早就準備好這個陷阱,等著我往裡鑽了。
「砰」,我的拳頭像是伸進了灼熱的火堆,疼得我趕緊縮手。想了想,我探出藍色的龍蝶爪,寒氣瀰漫,結出藍汪汪的冰霜,再次抓向石壁。
我摸摸他的頭:「赤練火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嘛。我記得師父說過,做事不能光看眼前的得失喜好,要想得長遠。再說了,女蜘蛛精的肚子微微鼓著,可能已經懷了孩子,我怎麼能狠心下手呢?它們和我們又無怨無仇。」
我暗暗叫苦,此時此刻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我跳入豁口,去救花生果他們,但我也會被封閉在豁口內,搞不好大家一起死;要麼我乾脆不管花生果二人的死活。日他奶奶的,救還是不救?這真是個大問題!
「轟隆」,以四根柱墩為中心,驟然裂開一個深黑色的豁口,向外急劇擴散,花生果、大虎正全神貫注地仰頭看我們交戰,一時措不及防,摔進了豁口。我大驚失色,沒想到這裏還暗藏機關。顧不上赤練火,我急速飛落,沖向豁口,伸手去抓花生果和大虎。
原來真的有蜘蛛精!這張巨網一定是蜘蛛網了。我毫不猶豫,劈出脈經刀,眩目的金光撕開黑暗,蜘蛛精發出一聲痛苦而短促的嘶叫,腰部裂開一道大傷口,血水噴濺而出。
大虎憨笑道:「我把它叫做手亮筒,筒的前端裝滿了腐草,後端盛著一種被稱作『夏夜』的花汁,中間用密閉的隔板截住。到了黑暗的地方,只要移抽隔板,讓夏夜的花汁流融入腐草,就會生出螢火來照明。」
赤練火嬌笑一聲:「風火輪!」古里、古怪雙雙躍起,化作風輪、火輪。赤練火腳踏風火輪,冉冉升空,在空中飛翔自如,與我繼續纏鬥。
男女蜘蛛精驚喜交加,毛腿亂舞,喉中發出感激的怪聲。我板起臉:「不過你們必須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出去?你們在這裏住了那麼久,應該知道出口吧?」
糟糕!我衝到半途,忽然動不了了,腳被蛛絲牢牢地黏住,拔也拔不出來。這些蛛絲是女蜘蛛精剛才吐出來的,粘性強得驚人,和先前巨網的蛛絲完全不同。我急忙去斬蛛絲,但無論是脈經刀,還是兵器甲御術,都切不斷蛛絲。
赤練火忽然道:「你奔忙了整夜,再和我一場苦戰,就算趕到大千城,也已經元氣大耗,怎麼再和養精蓄銳的雲大郎斗?」
怪事出現了,雖然女蜘蛛精抹的是自己的胸,但男蜘蛛精的傷口卻一下子愈合了。似乎奶水能透過女蜘蛛精,滲進男蜘蛛精體內。
男蜘蛛精長腿揮動,對我發出急切的叫聲。我一愣,停下道:「還有事嗎?」
我一愣,冷笑道:「少來口蜜腹劍這一套,我沒被蜘蛛精咬死,她一定很失望吧?」
我靠,讓我喝蜘蛛奶?這個道謝方式也太不善解人意了吧?我苦著臉接過杯子,隨手揣進懷裡,駕起吹氣風一直飛到頂上。下方,蜘蛛精還對我頻頻揮舞長腿,似在告別。
我嘖嘖稱奇,大虎晃動手亮筒,可以看清一些附近的景物。四下都是崢嶸的石壁,潮濕而陰冷,不時有幾滴水從壁縫裡滲出,滴落在我們頭上。這時候,巨網突然顫動了幾下。兩點綠色的珠子從幽遠處慢慢接近,珠子不停地閃爍,綠油油得十分詭異。
男女蜘蛛精齊齊搖頭,我嘆了口氣,看來它們的確是被赤練火封印在此,所以也不知道出口,我只有從來處強行打開一條通路了。駕起吹氣風,我抓住花生果、大虎向上飛去。
他說完,古怪也怒氣沖沖地重複了一遍。我將信將疑,想起赤練火贈送冰蟻、藏頭示警,的確都是一番好意。莫非她擄走花生皮等人,真是為了不想讓我去大千城送死?
我暗暗納悶,難道這個蜘蛛精也能像龍鯨一樣,具有自動愈合傷口的本事?吹出吹氣風,我拉起大虎、花生果飛起,離開蜘蛛網,居高臨下地觀察蜘蛛精。
古里怒氣沖沖地道:「不識抬舉的乳臭小子!你的實力和小姐差不多,她早料到你會沒事,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破除火焰封印。」指了指柱墩邊的一堆紙灰,又道:「小姐還說,讓我們等到日落時揭開符篆,讓你離開,否則我們兩個何必眼巴巴地守在這裏?難道喜歡喝山風啊?」
「沒想到吧?老子的絲比你們的更牛!」我得意地叫道,不慌不忙噴出三昧真火,燒掉纏住我的蛛絲,再費了一頓飯的功夫,把附近的蛛網全部燒光。
古里翻了個白眼:「小姐走了。她囑咐我轉告你,她想方設法把你留在此地,不讓你去大千城送死,對你已經仁至義盡。現在把花生皮等人交還給你,你將來是死是活,和她再無關係,她也不欠你什麼了。」
千鈞一髮之際,我念出千千結咒。一根根亮晶晶的絲倏地閃過,纏住了蜘蛛精的長腿,晶絲迅速打結。蜘蛛精拚命掙扎,但咒結一旦結出,又豈是它們能輕易解開的?等到打出幾十個咒結后,蜘蛛精終於不動了,長腿密布咒結,綠光熒熒的眼珠又害怕,又困惑地盯著我。
我冷哼一聲,接連換了幾十種法術,潮水般向她猛攻。激鬥了半個多時辰,我始終占不到一點上風,不過她也拿我沒辦法。我忽然靈機一動,駕起一縷吹氣風,飛到半空,居高臨下向她攻去。
「花生果,我要立刻趕去大千城。你和大虎照顧爺爺。」扔下幾句話,我駕起吹氣風就走。
看來要殺死男蜘蛛精,必須先除掉女蜘蛛精,不給她治療男蜘蛛精的機會。我盤算著正要下手,女蜘蛛精嘴裏突然吐出一根根烏黑,隱隱泛著綠光的蛛絲,四下輻射。不一會,四面八方都結出了一張張蜘蛛網,重重疊疊,嚴嚴實實,空中幾乎沒有空地方了,全被鋪天蓋地的蛛網籠罩,逼得我都沒法子飛了,只好先降落在一片蛛網上。
「是一隻大蜘蛛!不對,是蜘蛛人!」花生果搶過大虎手裡的手亮筒,對準綠珠子照了幾下,尖叫起來。
電光石火之間,豁口已經縮成一道半尺寬的溝縫,朝下看,深不可測,沒有絲毫光亮。大虎、花生果的身影在裏面越來越小,花生果的驚叫聲像針一樣扎刺著我的耳朵,一咬牙,我不顧一切地跳進了裂溝。「轟」,溝縫封閉,頭上的一線光亮消失的瞬間,我看見赤練火俯視我的複雜眼神。
我揶揄道:「昔日小紅在我懷裡楚楚可憐,現在卻咄咄逼人,究竟是誰變得更快?」雙拳蓄滿混沌甲御術,再次擊去,赤練火毫不猶豫地迎上。
耀眼的陽光當頭直照,我一直掠上半空,才緩緩落下。古里、古怪兩人坐在崖上,仰頭驚訝地看著我,在他們身後,赫然躺著白光光、花生皮、花生殼三人。
「我還以為多厲害呢,沒想到這麼不經打啊!」花生果大言不慚地搖搖頭,忽又驚駭地睜圓了眼睛。
我又氣又急,加速飛落到豁口邊上,左臂化作鐵鏈倏地伸長,剛要救人,赤練火忽然張嘴噴出四道火焰,化成四張紅符篆,閃電般印在各個柱墩上。「轟」的一聲,山崖搖顫,擴散的豁口開始縮小,像是要重新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