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十二冊 轉戰清虛

第五章 順流逆流

第十二冊 轉戰清虛

第五章 順流逆流

接下來的十多天,我要麼泡在湖裡,琢磨水的流動如何與螭槍融合;要麼靠在桑樹上,瞪著葉芽發愣。有時我在想,楚度是個很矛盾的傢伙。他心狠手辣,殘害師父,虐殺天精,用精氣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可他又對生活充滿了赤子般的熱誠,期望改變北境,改變所有人、妖的命運,還願意教我一些東西。
我盯著邊上的鞋襪,直皺鼻子:「魔主也得講衛生啊,你是不是幾個月沒換襪子?熏得我受不了。」
「靠近源頭處,有一座怪異的無頂山攔在澗中,連魅也無法翻越。誰也不知道山的另一邊是什麼,只有這些冷香魚能從石山的縫隙里穿過。」
現在的我,已經不同了么?
月魂默然片刻,輕笑道:「好小子,你真的長大了,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了。不錯,我最多只是你在色慾天的嚮導,想去哪裡,想找什麼,應該由你自己決定。」
楚度道:「你要是嘴巴一直說個不停,連我也會害怕。難怪阿蘿收你為徒,你們的脾氣倒是有一點像。」
意態飛升了!
在一根斜斜伸展的桑樹枝末梢,悄悄爆出一點嫩綠。要很仔細地看,才能發覺新芽一點點抽出,沾滿了纖細的絨毛。在夜風中,芽尖微微顫抖,新鮮得像是一滴露珠。
「你去挑戰清虛天的高手,為什麼要帶我一起去?」我一臉誠懇地看著楚度:「我會成為你的累贅。老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短短兩天,我已經對你生出了深厚的情誼。天天沐浴魔主神聖威嚴的光輝,吃飯更香,妖力更強。一天不見魔主,如三秋兮。但是——我不能拖累你,心裏過意不去啊。要不,你把我丟下吧?」
桑林遍布了偌大的半島,一直延伸向最頭端的島岬——突出的葫蘆尖上。在那裡,雲霧封鎖,蒙蒙翻滾,一絲光線也透不進去,應該是天壑出現的地方。距離月圓還有十多天,在這之前,我們只能呆在島上。
我胡亂說道:「我打個簡單的比方吧,嗯,楚度是一種妖怪,但不代表妖怪就是楚度。又比如……再比如說……(此處省去數千字)。總之,天縫連接了兩個不同的宇,不等於連接兩個不同的宇是天縫。」
我豪笑一聲:「就算我去了元寶峽又怎麼樣?不過是多一件尋常的寶物罷了。有了空空玄,我一樣能得到那些東西,何必再浪費時間?俗話說,富貴險中求,不花大力氣怎能找到好寶貝?月魂,就把這當作是對我意志的挑戰吧。今日我若知難而退,將來恐怕再無與楚度爭鋒的勇氣!」
此時,雪亮的絲帶開始變得稀薄,若有若無,像是要融化在月色里。楚度略一沉吟,道:「看在無痕的面上,饒你一命。」帶著我向絲門掠去,雙足踏上絲帶,瞬息滑至牌匾。
「什麼?」
「能呆上三個時辰左右。這片地帶我熟悉得很,沿這條山澗順流直下,途經一座元寶峽。峽內遍生奇花異草,珍禽異獸,算得上是塊風水寶地,你可以在那裡慢慢挑選寶貝。」
我直翻白眼,難怪這魔頭敢上清虛天向十大名門一一挑戰,原來他把人家的秘笈搞到手了,忍不住好奇地問:「清虛天十大名門裡,你一共偷了多少家的秘笈?」
「生命不停向前,沒有一刻停止。今日的桑芽,是明日伸展的桑葉,綻放的桑花,結碩的桑果,落地的種子。」我微微一笑:「一葉而知秋,我看到了流動。」
月魂嘖嘖贊道:「葫蘆島短短數天,你修為大進,簡直是脫胎換骨。舉手抬足間,隱隱流動著天地自然綿綿不斷之勢。」
楚度欣然道:「你說得有理,天壑和天縫是有些不同,只是你的廢話未免太多了。」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世上不怕死的人也太多了。」看也不看,長袖倏地抖出,擊向沙堆,與此同時,無顏從沙堆里躍出。
「僅僅是一葉嫩芽么?你還是局限在這個小循環里啊。」楚度翩然而去,丟下我,一個人對著桑樹發獃,直到天光發白。
我扭過頭,下方光華明麗,枝影斑駁,無顏兀自佇立在月色中,向我遙遙相望。
不知不覺,夜色深沉。我一會兒大呼小叫,一會兒閉眼靜躺。幾乎折騰了半宿,直到後半夜,我才覺得有些累,慢慢安靜下來。
「想不到飛升也有兇險,我還以為旱澇保收呢,不過總算可以暫時擺脫楚老妖了。」望著天空彩霞似錦,美女散花,我頓覺一陣輕鬆,也不急於躍出山澗。四肢舒展開來,順著每一道水流的衝擊輕擺身軀,宛如一尾飛魚,輕盈靈動,在洶湧的水浪波峰中滑翔。
順著絲帶,楚度疾行如風,掠下天壑。在我們踏上清虛天大地的一刻,絲帶消失了。「轟」,四周的月光彷彿被一下子揉碎了,我眼前一片模糊,五感瞬息封閉,魂魄恍若離體,向一片深不可測的黑暗撲去。
我訕訕一笑:「是聽生命初生的聲音吧?其實這兩天,老子開竅不少,知道許多平凡普通的事物里,也蘊含了道的奧妙。天地到處是道,只是我們要去發現而已。」
月魂嘻嘻笑道:「飛升的落腳點全憑運氣,你也不算太壞,只是當個落湯雞而已。運氣最糟的妖怪剛到色慾天,便陷入險境,寶貝沒見著就一命嗚呼了。我和魅曾經親眼目睹一個妖怪飛升入一座山谷,被谷底升騰的毒瘴吞沒,全身潰爛,頃刻化作一灘膿水。」
「控鶴驅龍秘道術,清虛天第七名門白雲澗的絕學。」楚度隨口道:「兩百多年前,我借閱了一下。」
「怎麼會?我搶了海姬,他殺我還來不及呢,多半這個兔崽子是來暗算老子的。」我擺出咬牙切齒的嘴臉,望著無顏的身影被宏偉的天壑遮沒。
一點嫩綠默默爆出桑枝,芽尖凝著一點清亮的月光。老葉被春蠶咬凈,新葉又生。
「僅僅三派而已。爐火峰、白雲澗以及音煞派。」楚度道,冷冷看了我一眼:「不是偷,物無常主,強者居之。你若是強者,海妃恐怕早急著把妹妹送給你了。」
「為什麼去不了?」我被月魂勾起了好奇心,急忙追問。
穿過古樹林,在兩個半島的銜接處,豎著一座偉岸壯麗的石門,門上刻「西天門」三個精整遒勁的鎏金大字。
「水的流動是最善變的。一顆石子,一陣風,一條魚都可以令它生出無窮的變化。」楚度坐在岸邊,曼聲道。遠處的水面上,幾隻白鷺貼著波光掠過,翅膀撩起串串晶瑩的水珠。
月魂奇道:「你要做什麼?你根本過不去的,何必浪費時間?」
「嘩啦」一聲,白晃晃的水浪撲過頭臉,濕透全身。不等我弄明白,已經被湍急的波濤裹住,衝出了半里遠。
兩岸奇岩險石,色澤瑩白,光溜溜一片,寸草不生。我陷在一條奔騰的山澗中,順著水勢疾流。四面水氣溟溟,濤聲轟轟,如挾白茫茫的風雨。
無顏瞄了瞄我,又看了看楚度,懶洋洋地道:「無顏就算吃了龍膽,也不敢冒犯魔主大人啊。我只是聽聞您即將征戰清虛天,來這裏瞻仰一下魔主大人的風采而已,並無惡意,請您千萬不要多心。」
我咂舌道:「這是什麼法術?師父從來沒有教過我嘛。」
「恆河沙數盾,難怪能硬抗我的一擊。」楚度打量了一番恆河沙數盾,森森的目光宛如實質,直射無顏:「莫非沙盤靜地對楚某有所指教?」
楚度讚許地看了我一眼,手掌向我遙遙一拍,掌心傳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吸到他身邊。
「只看到這個?」
「你還真是人見人怕,上古凶獸也沒你這麼威風。」我瞥了一眼楚度,揶揄道。
桑樹林變得黑黝黝的,幾片殘破的桑葉隨風飄落,輕如暮靄。我猛地一震,抬頭瞪著茂密的枝葉。朝夕更替,葉落葉生,大自然的循環永遠變化無窮。
楚度微微蹙眉:「什麼問題?」
「噗噗」,幾條亮閃閃的銀線迎面竄來,從身旁掠過,又短又細,猶如尖針,瞬息隱沒在水濤里。
我不由得身子一僵,楚度也默然。穿過西天門,一片桑樹林映入眼帘,桑樹碧綠,英挺中帶著一絲嫵媚。葉子很大,像一把把蒲扇在風中「嘩啦啦」地拍動。
天壑今晚就要出現了,從白天開始,桑樹林里到處傳來「沙沙」的聲音,像綿密的春雨。循聲而覓,滿林子都爬著春蠶,足足有幾十萬條,不停地啃咬桑葉,貪婪得好像無論吃多少都不夠。這些蠶在早晨還很小,像一個個黑點。黃昏時已粗如拇指,圓滾滾的軀體白得近乎透明。
最怪異的是,在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種和他很微妙的聯繫。
楚度大笑,抓起我掠向島岬。
月色越來越濃,金黃色的光線穿透前方的迷霧凄雲,照亮了葫蘆尖。一棵巨大的老桑樹昂然聳立,臨波照月。樹榦霜皮龍鱗,褶皺虯結,蒼翠濃密的枝葉在月華下光彩閃耀。
楚度走到我身邊,目視綻開的嫩芽,忽然問:「你看到了什麼?」
楚度赤足站在一棵桑樹旁,似在側耳傾聽。月光在清碧的桑葉上流淌,湖水銀光閃閃,彷彿是從樹梢流下來的。
我如同一葉孤弱的小舟,在驚濤駭浪般的黑暗中跌宕,時而被高高拋起,時而急速墜落,被壓向茫茫最深處。黑暗的狂潮源源不斷地向我聚攏過來,遠處漸漸透出微薄的光線,忽閃忽滅。不知過了多久,光線越來越強烈,像無數柄雪亮的利刃刺穿黑暗。轟然巨震,空間如同打碎的鏡子裂開,一塊塊碎片剝落,露出瑰麗如畫的色慾天。
島如其名,恰似一大一小兩個半島連成的巨碩葫蘆。較大的半島上,古木參天,巍巍莽莽,濃厚茂密的枝葉連成黑壓壓的重影,透著森森碧氣。
「日他奶奶的,你找死不要緊,別拖累老子啊!」我急了:「清虛天那幫人一定會以為我是你的幫凶!再說一旦混戰起來,刀槍無眼,我被他們誤傷了怎麼辦?」
「你可曾用心去感受過水的流動?水流永遠都在變化,每一個瞬間都不同,每一個瞬間都新鮮生動,就像是生命最原始的脈動。」
楚度像是沒聽到,凝神注視著脈脈水波。我好奇地道:「湖水很好看嗎?還是你故意裝酷?」
我精神一振:「有什麼寶貝能讓我從楚度身邊逃走嗎?」
「桑樹在慢慢發芽,如同嬰兒一樣純凈、生動的新芽,充滿了微弱而蓬勃的生氣。」我洋洋自得地看著楚度,多麼華麗的回答啊!
難怪碧大哥當年在刀道與琅瑛之間痛苦掙扎,人的精力有限,選擇必然意味著某種捨棄。我驀地一凜,楚度毒害師父,莫非也出於這個原因?
十有八九是無顏這小子!他是來救我的嗎?離白玉橋頭一戰已經半個多月,我被楚度擒獲想來也不算什麼秘密了。以無顏在羅生天的人脈和神通廣大的讀心咒,知曉此事並打探出我們的下落並不難。日他奶奶的,這小子冒險來救我,很夠意思啊。當下嚷道:「錯了!老楚你這話說得就有問題了,大問題,非常錯誤的大問題!」
門下方,站著兩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守衛。瞧見楚度,屁都不敢放一個,遠遠地躲開了。
暗紅的夕陽從樹蔭掠過,搖搖欲墜,似要被逼仄起伏的林影吞沒。踩著厚厚的落葉,楚度信步悠悠,如同流過枝葉叢的一縷夕暉。
一日後,我們踏上了清虛天與羅生天的天壑——葫蘆島。
我眉花眼笑:「那是我天生慧質難自棄,悟性高有什麼辦法?對啦,意態飛升有多久?」
四周靜極了。
楚度淡淡地道:「聽桑樹發芽的聲音。」
「冷香魚。它們生活在這條山澗里,喜歡逆流而上,覓食源頭一種叫做蜜漿的蟲子。可惜山澗的源頭我們去不了,不然的話,很可能會在那裡找到什麼稀世奇珍。」
隨著春蠶無休止地吐絲,雪白的絲帶越攀越高,蜿蜒伸向絲門,纏繞住了牌匾。這時候,春蠶變得乾癟瘦小,一隻接一隻從樹上滾落,頃刻僵死。
放下我,楚度坐在島岸邊,隨意脫去了鞋襪,兩隻腳浸入清涼的湖水,瀟洒自在地擺動。青衣臨波飄拂,彷彿隨時會化作一汪碧水,流進湖裡。
楚度廣袖倏地甩出,捲起我,丟進湖,濺得我滿頭滿臉。我剛要破口大罵,楚度淡淡地道:「水的流動。」
「老楚,在聽什麼哪?」
「無頂山?天下還有翻不過去的山?」我將信將疑,越發好奇。要是真能找到什麼奇寶,說不定老子就能逃出楚度的魔掌。想到這裏,心頭一熱,敏捷地一扭身,四肢划動,逆流游上。
水波有時宛轉輕柔,有時激烈,有時冷不丁地竄來一股暗流,將我沖開,有時又幾乎靜止不動地打轉,千變萬幻,無影無蹤,永遠也無法預料下一瞬間的水流會是怎樣。
楚度回頭訝然看著我:「想不到短短數日,你的悟性突飛猛進。」
在絲門這一頭,同樣延伸著一條瑩白的絲帶。一根根亮晶晶的絲線陸續從絲帶里剝離,裊裊飄散出來,像霧氣一樣蒸發了。絲帶越來越窄,近乎透明,只剩下幾百根蠶絲扭纏成小指粗細的一股,在夜風中纖弱地搖曳。
我知道無顏這一趟註定是白跑了,連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管我了。這不穿內褲的小子,還真他媽講義氣。雖說沒救成,我心裏還是一陣熱乎。
楚度道:「這麼無恥的話,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我剛要說話,目光瞥到身側半尺遠的地方,正慢慢滲出一粒粒黃色的細沙,在月光里閃爍不定。心猛地一跳,急忙大聲道:「人力不能,你老楚的妖力一定可以!打破天壑,一統北境,我看好你!」
是北境改變了我,還是我自己在變?恍然中,那個白馬橋頭的乞兒已離我越來越遙遠,如同一抹雪白的泡沫,消逝在身後的山澗里。
楚度望著牌門,感慨一聲:「天壑是否高不可攀?除了靜等月圓,你我是否再無它法?人力就無法打破天壑嗎?」
「那你只能自認倒霉。」楚度漠然道,捏著我脖子的手掌微微一緊,我非常聰明地閉嘴。
「人生在世,豈能永遠順流而下?」我大笑,身形忽左忽右,繞開一道道洶湧的暗流,擦著浪濤游過。
「少作白日夢了!就算有這樣的寶貝,也不是你能得手的。色慾天的寶貝越是神妙,守護者就越厲害。何況你跟著楚度也沒什麼不好,你倆的法術幾乎源出一脈,只要他稍加指點,包你修為突飛猛進。也省得你和海姬、甘檸真她們粘糊在一起,整天打情罵俏,反倒沒心思修鍊。」
我飛速瞅了一眼細沙,沙粒慢慢聚成堆,緩緩流轉。我心頭一陣狂喜——是施展沙漏結界的徵兆!
「桑樹芽很嫩,炒來吃味道還不錯的。」
「即使失敗,那也是屬於你的道。」月魂鄭重地道。
「哇靠,還能看到什麼?」
我老臉一紅,不滿地抗議:「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好不好?和美女們在一起陰陽調和,也是追尋天道嘛。總比落在楚老妖手裡,朝不保夕的強。再說楚度和清虛天大幹起來,一定殃及我這條無辜的池魚。」轉過念頭,尋思月魂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有美女們相伴的那幾天,我確實樂不思蜀,連魅舞都沒心思學。
夕色溶溶入水。我靠在桑樹榦上,望著湖面上一道粼粼搖曳的金暉:「許多法術,都暗暗符合流動的精意。即使是純陽炎這樣的火性秘道術,也能運用流水的法則。還有九曲十八彎秘道術,完全可以添加無數個曲彎,令步伐變幻莫測。老楚你當日在白玉橋頭一步步走來,是否施展此法,令我們把握不到你確切的位置呢?看似一步,其實包含了許多個曲彎變化吧?」
「啪!」恆河沙數盾倏地浮出,擋在無顏身前,硬接了楚度一記流雲飛袖秘道術。盾牌微微一晃,無顏臉上紅光一閃而逝。
我一呆,他說得沒錯,要是我強如楚度,整個羅生天都得看我的眼色,何必被海妃算計來算計去?我又何必和無顏比武奪親,像耍猴一樣被人瞧熱鬧?心裏不由得一陣激憤。
「今日就是月圓了。」楚度望著雲霧籠罩的葫蘆島尖,緩緩站了起來。
楚度沉吟道:「天壑莫非就是兩個不同的宇之間的天縫?」
「洒洒洒洒」,一條條春蠶紛紛蠕動,沿著交纏的枝葉,爭先恐後地向老桑樹爬去。半個多時辰后,春蠶爬遍了樹冠,對著金黃色的圓月,紛紛吐絲。一根根雪白晶瑩的蠶絲扭纏在一起,漸漸的,結成一匹又長又寬的雪亮絲帶,向半空攀伸。
「日他奶奶的,怎麼這麼倒霉,居然飛升到了水裡!」我仰起頭,把灌入喉頭的一口澗水噴出。水溫凜冽,冰透心肺。無意中吞了幾口下去,彷彿連內腑都被凍僵了。
我暗暗得意,如果有時間讓我重新參透這些秘笈,飛升靈寶天幾百次都沒有問題。比起楚度,我的人妖體質佔了不少優勢,日後未必比他差太多,法力不夠法寶補嘛。
我一愣,隨即深思起來。雖然全身被彩泡覆蓋,不能動彈,但正因為隨波逐流,反倒更能感受湖水的流動。
最後一波餘暉隱沒在湖面上。
一輪圓月慢慢爬上了樹梢,清輝流爍。就在不久前,赭紅的落日剛從樹梢沉過。
俗世的情愛,和心中夢想的道的彼岸,哪一個更重要?我恍惚起來,換作洛陽時的我,眼裡只有包子大餅,怎樣也沒閑情去操心這些東西。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奇道:「月魂,剛才游過去的是什麼玩意?」
「他是來救你的?」楚度一腳踏過門匾,目光投向月色深沉的清虛天夜空。
「啊!」我大叫一聲,突然想起螭槍。要是我的螭槍能使得猶如流水,變化無窮,鏡法里的那隻手又怎能捉得住它?想到這裏,我興奮不已,索性閉上眼睛,全心去感覺水流的微妙。
指著桑樹,楚度問:「你看到了什麼?」
月滿中天,一座宏偉的牌門浮出虛空。雪白的牌匾上,紫色的「絲門」二字在粲然的月光映射下,慢慢轉為亮閃閃的金色。
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