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冊 黃泉斷橋
第六章 瞞天過海
終於等到了第二個十五。
「你很好，我喜歡。現在請閉嘴，說話先舉手。」我笑嘻嘻地摸了摸飛熊的腦袋，「就讓它暫時留在那裡吧。」
「那你也該任由他離開。」
我感激地道：「全賴小真真金玉良言提點。」此時，我已清楚，冥寞渺漫到了極致，便是「空」的境界。就如碧落賦法訣所言：「其色清瑩，其狀冥寞，未能窮其形。其體浩瀚，其勢渺漫，不能窮其畔。」「空」者，無形無畔也。
我微微欠身：「前輩不但法術高明，心智也高明，林飛實在佩服。其實這頭傻熊挺有趣的，如非得以，我也不願殺他。」運轉息壤，恢複原貌。
「你想活，還是想死？」我好整以暇地問道。
我心中一個激靈：「原來前輩來自清虛天。」暗中尋思，這個老傢伙到底出自清虛天哪一個門派？怎麼心性如此冷漠？
我瞄了一眼遠處的女武神們，壓低聲音：「你說為什麼？帶著這個廢物，妖軍能讓我們出羅生天嗎？他一身是傷，只會連累我們。」
甘檸真神色訝然：「你的法術居然到了這個地步。看來，你離『空』的道境不遠了。」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盤坐澗邊，我的心境如同手中釣竿一般平穩。經過夜以繼日的苦修，神識氣象術已經脫胎換骨，邁入嶄新境界。而我的內傷，也在前日完全復元。
「以海姬的脾氣，是一定會帶著他的。就算我強行阻止，這個老頭一旦逃生，定會含恨到處宣揚脈經海殿見死不救，甚至誣衊我們與魔剎天勾結，為脈經海殿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目瞪口呆，真看不出，這位肥壯的大爺還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內心啊。
須臾，他仰天大笑：「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敢要脅老夫的人。哈哈哈哈，真是新奇的感覺！想不到，我也會有被人要脅的一天，哈哈哈哈！」
「羅生天也所剩無幾了。唉，億萬年來長盛不衰的羅生天，說倒就倒了。」
「有屁快放！」
我一愕：「前輩一代高人，含辛茹苦甘當卧底，難道不是為了對付楚度嗎？觀前輩氣宇風範，對補天秘道術、碧落賦秘道術的熟悉，當是清虛天或吉祥天的絕頂高手。楚度荼毒北境，前輩怎能坐視？」
「明白了嗎？就算你有千軍萬馬保護，老子一樣殺你如草！」我厲聲道。
「真是絕頂高手啊。」我低嘆。一路下嶺，風平浪靜。悲喜和尚的隱身符的確不假，即使我大搖大擺，從一個藏在樹洞里的妖怪面前走過，他也視若未見。
「動手！」我突然有了巧過天壑的主意，大聲喝道。蓄勢已久的神識氣象術使出，「刺」字訣下，幾十個妖怪同時跌落，身上卻不見一絲傷口，相信落地時，他們已化作粉末血汁。
悲喜和尚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心如擂鼓，怦怦直跳。
飛熊舉手。
「終於還是來了啊。」悲喜和尚頭也不回，打了個哈欠。
「因為不想躲。」對著水中的倒影，我夢囈般地重複道，「在大唐邊疆的草原上，流傳著一首美麗的民謠。『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每天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暫時是什麼意思？暫時不殺大爺。那就是以後要殺大爺了？娘西屁的，你別糊弄大爺！大爺聰明得很呢。到時你先殺我，再被殺，大爺變
到了洞外一看，悲喜和尚赫然側躺在草叢中，正對著我，翹著二郎腿，嘴裏哼著小調，和先前的位置毫釐不差。
飛熊又一次舉手，我視而未見，繼續道：「我已經有了打算。到了天壑附近，我和這頭熊妖先去打探虛實。然後，再想辦法幫你們混出去。」
放眼望去，整片龍泉嶺林深草密，氣宇森嚴。金黃的圓月正沿著山嶺，一點點往上攀。月下山林光影幢幢，不知暗中埋伏了多少妖怪。
邊上小妖慌忙阻止：「飛熊寨主，那不是大餅，是魔主大人至高無上的遵行令。」
飛熊恍然「哦」了一聲：「娘西屁的，晦氣，原來是脈經海殿的小娘們。咦？那個叫林飛的小子呢？魔主大人傳令過，要好好盯著他們一伙人。」東張西望起來。
「胡護法呢？」沒有瞧見胡庚，海姬詫異地問道。
「腦袋留在哪裡？那裡是指哪裡？」
飛熊頭暈目眩，在空中搖搖晃晃，一個勁地揉眼睛。
我苦笑：「前輩法眼如神，厲害，厲害！想來過去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你無需套老夫的話。你也不差，小小年紀，能有今天的造詣，固然是奇遇運數所致，也是天資驕人的結果。難怪海龍王那般孤傲的人物，也和你折節結拜。」悲喜和尚從頭到腳，細細審視了我一番。
「他要殺你，是你們之間的事，和老夫無關。」敏銳捕捉到了我話中挑唆之意，悲喜和尚直截了當地道。
我運轉息壤，改變形貌，看得飛熊直揉眼。軟硬兼施地威脅了他一番，才拽著飛熊而去。
「知微！」我倒吸一口涼氣。北境達到知微境界的絕頂高手，竟然還有一人！「以閣下邁入知微境界的身手，何苦冒充悲喜和尚？他的本事可比你差了一大截。」我單刀直入，神情鎮定自若。
他略一沉吟，忽然微微一笑：「你今日前來，原來是要以此威脅老夫的。嗯，你壞了老夫道法，老夫卻又難以將你滅口，為了保全老夫身份的秘密，看來只好成全你了。」一時間，氣質變得儒雅溫文，瀟洒從容，肌膚也微微透出美玉的光澤。
「說吧。」
我呆了半天，懶洋洋地道：「你是大爺。」
「娘西屁的，你這不是廢話？誰想死啊，大爺寨子里還藏著好多蜂皇漿呢。這下好了，便宜家裡幾個小王八蛋了。」
在老者身後，足足有一百來個妖怪飛馳追趕，大呼小叫。望見我們，老者一怔，隨即驚喜地對海姬大叫：「乾坤潭護法胡庚在此，請海武神施以援手！」向我們急急飛來。
「小真真，你怎麼不去洗澡？怕我偷看？」我打趣道。
悲喜和尚紋絲不動，倏然，消失在我眼前。「進來說話。」他的聲音裊裊從洞內傳來。
洞中多孔竅，山風嗚嗚灌入，洞壁月影斑駁，照得悲喜和尚一張臉忽明忽暗。我不禁頭皮發麻，月光怎會移動？分明是他以無上法術，不停變幻方位，偏偏看起來，宛如靜止不動。這一手，楚度也相當純熟。
飛熊立刻舉手。
甘檸真點點頭：「據我們抓來的妖怪透露，羅生天十大名門的精銳在魔剎天縱橫馳騁，所向披靡，弱小的妖怪都被他們殺光了。」
「……你儘管說吧。」我有氣無力。
「哇靠，鴛鴦浴！想不到小真真能說出這麼香艷
女武神們群雌啾啾，紛紛指責胡庚的不仗義。我沉吟道：「如今悲喜和尚帶著上萬妖兵在天壑處埋伏，原先的計劃是行不通了。」
一人一騎急速墜落，無聲無息。我微微一笑，回過頭來時，恰好遇上甘檸真清澈的蓮心眼。
飛熊耷拉著腦袋，悶聲悶氣地道：「大爺明白。你拳頭比大爺硬，大爺認栽。娘西屁的倒霉，為了求死當名人，就拚命搗鼓大爺。」悲憤地流下淚水，「大爺我真冤啊！」
「該死的，給大爺閉嘴！」
「好小子，套話真有一手。你怎知老夫是假貨？難道悲喜和尚還活著？」他一字一頓，語音暗蘊浩然正氣，竟使人生出不得不說實話的感覺。
「沒想到，沙盤靜地到現在還沒有被攻克。」甘檸真立在身側，出神地望著嬉笑的女武神們。這個月，魔剎天的妖兵不斷向沙盤靜地圍聚，而風雷池在上一個月圓之日，被楚度親率妖軍攻破，所有門人弟子全被斬殺，沒有留一個活口。
飛熊再次舉手。
「傻子。」對著水中的倒影，她顫聲道，「何苦呢。」
「娘西屁的！留在你的脖子上！我不殺你！也不傷你！只要你乖乖聽話！」
「娘西屁的，你們人多欺負人少！」飛熊的眼睛紅了，流出了委屈的淚水，「大爺英雄無用武之地。一幫子小娘們，亂拳打死老師傅！」
水波中，飛速掠過一隻雀影。我運轉神識氣象術，全力施展，以魚竿釣影。「撲通」一聲，空中的雀鳥倏然出現在水中，濕淋淋地拍打翅膀，繞著魚線飛動。我微微一笑，收住神識氣象術，任由鳥兒飛走。
「是你殺了他？」她不能置信地看著我，「為什麼？」
飛熊頻頻舉手，我自動忽略。一行人再次啟程，傍晚時分，在天壑龍泉嶺三裡外停下。
「請前輩護送我、甘檸真、海姬以及女武神們從此處離開羅生天，務必掩人耳目，不使外人察覺。事後，也請前輩保守秘密，林飛也自當為前輩保守秘密。時間緊迫，還望前輩立刻成全。」
「別殺他，我還有用！」我沉聲道，飛到飛熊跟前，笑眯眯地道：「小的們都完蛋了，只剩大爺你了。嗯，我就是林飛，飛熊寨主很想見我嗎？」
途中，我們盡量高飛，避開下方不時出現的妖怪巡邏小隊。甘檸真綻出蓮心眼，四處察看。我的神識氣象術籠罩了附近十丈左右，一旦空中出現妖兵，立刻擊殺。可惜我的袖裡乾坤甲御術未到火候，無法藏人過久，否則將女武神們裝入袖中打包帶走，倒也省事。
飛熊怒吼一聲，蒲扇大的手掌對我猛拍。我輕鬆閃過，對著他肥大的屁股輕輕一腳，將他踢向絞殺。絞殺風翼拍出，又把飛熊擊飛回來。一時間，他就像是個大肉球，在我和絞殺之間來回跳動。好一會，我才放過他。
飛熊愣愣地看了我一會，恍然道：「娘西屁的，說了半天，原來是你想死啊。你一心求死，幹嘛不自殺？非要找那個老妖王殺你？哦，大爺明白了。你想出名！死在名妖手裡，你也成名人了。」
百花澗另一頭，花木盛處，女武神們在澗水裡沐浴，嬉鬧聲盈盈悅耳，一條條白玉似的手臂從翠幕朱屏里透出，宛如水鳥紛紛展翅。
「說！」
我暗忖，
悲喜和尚雙目精光一閃，宛如虛室生電，令人不寒而慄。轉瞬間，原先瘋瘋癲癲的氣質變得無比威嚴冷厲。「你膽子倒大，竟然自動送上門來。楚度的遵行令，老夫可不會放在眼裡。」
「多謝。」我心中大喜，接過道符。符篆以乳白色的薄玉片製成，光可鑒人，符上雕繪奇紋怪案。為了證實有效，我先貼了一片在額頭，玉符觸膚即化。對悲喜和尚長長一揖，我大步走出山洞。
一個時辰后，海姬帶著女武神們齊至。經歷這段時間的靜養，她們個個神采奕奕，英姿颯爽，重新煥發出自信的容光。我們騎上絞殺，出了百花澗，向紅塵天的天壑飛去。
飛熊張開血盆大口：「神氣個屁，大爺我呸！脈經海殿的小娘們聽好了，快快滾開，不要妨礙大爺殺人，否則連你們這些餘孽一塊兒收拾。」
我腦中意念飛速轉動，苦苦籌謀。這時，妖怪們紛紛圍住胡庚，為首的妖怪體形肥壯如熊，頭戴青銅盔，腰圍軟甲，背上生有六翅，惡聲惡氣地吼道：「羅生天的崽子們不少嘛。大爺是魔剎天蜂蜜寨的寨主飛熊，你們快點乖乖自殺，省得大爺動手！」
「豈敢。林飛今日拜見前輩，的確有一事相求。」我心想，你個老傢伙明白就好，不然大家一拍兩散，你也別想在楚度手下混。壞了他的道法？奇怪，這是什麼意思？
「一共一百三十七個妖兵。」甘檸真轉動蓮心眼。
「為什麼不躲開？」她有些意外地問。
我暗暗叫苦，想不到紅塵天天壑附近，竟然駐紮了上萬妖兵，領軍的還是我最捉摸不透的悲喜和尚。原本所作的最壞打算，不過是遭遇到夜流冰這個手下敗將，誰料已經換人了。
我心中湧起一陣酸楚，在那流浪乞討的少年時，我曾經幻想，在天蒼蒼野茫茫的遠方，邂逅一位美麗的牧羊姑娘，而我是一隻疲憊歸巢的小羊。夕陽西下，姑娘輕輕揮動皮鞭，落下滿天彩霞。
「因為不想躲。」我心思恍惚地回答。
嶺腳下，釘著數千根忽高忽低的白玉樁，筆直聳立，錯落分佈，恰好將四面圍住。據飛熊交待，這是悲喜和尚布下的奇門陣法，可以將伏兵的殺氣、躁動掩蓋，令人難以察覺。
飛熊理直氣壯地道：「冠名權懂不？到底你是大爺，還是我是大爺？」
「嘿，北境逃命第一的補天秘道術也學到手了。」悲喜和尚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緩緩地道：「還混雜了碧落賦的心法，甘檸真那個丫頭，原來有意中人了啊。是啦，她長大了。」語聲恍惚有了幾分滄桑。
所幸一路上，妖怪寥寥。羅生天各處戰役結束，妖兵們都已奔沙盤靜地而去。偶爾遇見幾隊巡遊的妖怪，不是被我迅猛擊斃，就是被我用遵行令騙過來，女武神們再合圍殲滅。既然我和楚度撕破了臉，自然要做絕。
「難怪從外看，這裏猶如空城。嘿，這個所謂的妖王倒是有幾分手段。」我捏了捏飛熊的翅膀，「你直接帶我去見悲喜和尚，其它什麼也不用管。」
胡庚喘著粗氣：「我和一些弟子逃出乾坤潭后，只能東躲西藏，疲於奔命。本想在這個月圓日，逃亡紅塵天，誰料天壑處埋伏了近萬妖軍，連妖王悲喜和尚也在。我被他一招擊傷，要不是幾個忠心的弟子拚死救護，早已
「露餡了，我露餡了！」悲喜和尚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我卻瞥見一道翠線一閃而逝，飛熊轟然倒地，後腦勺上，釘著一根纖細的翡翠針。
直到飛熊飛出去十多丈，我才施展卷字訣，霎時，飛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六隻巨翅被神識氣象術揉成麵糰，翻來捲去，再倒卷而拍，硬生生將他拖到我的跟前。
「北境會越來越亂的。」我打定主意，先去紅塵天避避風頭，等形勢明朗，再謀定後動。
我笑道：「楚度現在一定頭痛得很。一個沙盤靜地，就把魔剎天大軍死死拖住了。」
海姬點點頭，關切地道：「你小心啊。反正我們有遵行令在，大不了出了羅生天惡鬥一場。」
悲喜和尚怪笑幾聲，沙啞高亢，驚得林中夜梟亂飛。
「我明白的。小真真，我們就這樣吧。」我閉上眼，無盡的黑暗將我包圍，這或許是長大的代價。
我不動聲色：「聽說明鏡山悲喜洞府內的悲喜換身秘笈，大王不小心遺失了。小的辛苦尋訪到了秘笈下落，特來稟告。是真秘笈，可不是什麼『冒牌貨』。」緊緊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不放過絲毫細微變化。
這一步，我終究是走對了。不管冒充悲喜和尚的傢伙目的何在，他還是不得不向我妥協。站在嶺腳，夜風襲人，後背涼颼颼的。我這才發覺，早已汗濕單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駕起吹氣風，急速飛去。
我強忍住笑，日他奶奶的，他原來是個渾人啊。當下道：「想活命，容易得很，只要你乖乖帶我去見悲喜和尚，我就放過你。」
在飛熊愣神的當口，又有幾十個妖怪被我瞬間格殺。女武神們紛紛劈出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縱橫，血肉飛濺，妖怪的慘呼聲不絕於耳。甘檸真輕拍劍鞘，三千弱水劍猶如驚天長虹掠過，將兩個逃出幾丈遠的鳥妖斬殺，帶血的翎羽散亂飛揚。
「他好像趁亂逃走了。保命要緊，他哪裡會管我們？」我不露聲色地答道，瞥了甘檸真一眼，後者望著我，幽幽地嘆了口氣。
眼看快要接近天壑，前方忽然傳來喊殺聲。一個錦袍白髮老者騎坐虎鷹，倉惶飛來。他額頭滿是鮮血，一隻手捂住左腿，大腿外側流膿的傷口大如碗。胯下的虎鷹同樣傷痕纍纍，屁股上的尾巴只剩下半截，不停地淌血。
甘檸真白了我一眼：「是你自己想去和女武神洗鴛鴦浴吧？」
「你想死，還想活？」我又問道。
「可惜楚度要殺我后快哩。」
海姬立即出示遵行令，飛熊眯眼瞅了一會，罵道：「娘西屁的，知道大爺眼神不好使，還敢拿塊大餅消遣大爺！小的們，殺了他們！」
「前輩放心，真正的悲喜和尚永遠不會回來了。」我三言兩語，將悲喜和尚的遭遇坦然道出。
「不要急，一個都別放走。」我將遵行令交給海姬，自己駕起吹氣風，繞到妖怪們的後方。
「老夫答應你了！」他隨手拋出百來張道符，「這是隱身符，貼在前額上，一個時辰內妖怪絕對看不見你們。」
「卧底？」悲喜和尚啞然失笑，「老夫還沒有這麼低俗。至於什麼荼毒北境，也和老夫無關。即便清虛天各派被斬盡殺絕，只要不殺到老夫頭上，老夫也照樣坐視。」
「前輩足以和楚度分庭抗禮，當然瞧不起遵行令了。只是以我林飛之能，想要不被滅口，也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不再是從前了，我已經不同。我想要的，牧羊姑娘再也不能給我了。
乾坤潭的護法胡庚迎上海姬，激動得老淚縱橫：「天可憐見，總算遇到自己人了。海武神，乾坤潭完了，徹底完了。二十萬個弟子，只逃出了千人。」
「你想要老夫為你殺人滅口？老夫偏不。這頭傻熊只是昏迷而已，醒來后，自會把今日之事忘記得精光。」悲喜和尚抹了抹鼻涕，換上一副笑臉，揚揚自得。
飛熊聽得一愣，我意味深長地對他笑了笑。我不會殺他，但親耳聽到了這個秘密，悲喜和尚一定會殺他滅口。借刀殺人的伎倆，還真是容易。
甘檸真默然，我小聲道：「小真真，我也是不得已啊。為了大家活命，只能犧牲不相干的人。」猶豫了一下，道：「就當你什麼也沒看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個假貨的妖術精深玄妙，絕對位於四大妖王之首。拉起愁眉苦臉，拚命舉手的飛熊，我大步入洞。
「我可沒說什麼。」她像個孩子搖晃著腦袋，青絲像風中的柳絲跳呀跳。
「娘西屁的，送死還這麼理直氣壯。」飛熊忍不住舉手，嚷道：「大爺服你了，你是條漢子！」
想要瞞天過海溜出羅生天，似乎不太可能了。最糟糕的是，我們憑藉遵行令一出羅生天。后屁股立馬就被悲喜和尚帶兵追殺，女武神們自然是凶多吉少，白白浪費了我的一番心血算計。
春風如醉，日光將花木的影子，婆娑輝映在甘檸真雪白的道袍上。一頭烏油油的黑髮，反射出柔和的光彩。
「閉嘴！」我冷冷地道。舉步上嶺，幽深處，閃動著一雙雙窺視的眼睛。有飛熊領路，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妖怪現身攔截。在我擊傷夜流冰的山洞前，悲喜和尚懶洋洋地側躺在雜草上，背對我們，翹著二郎腿，嘴裏哼著小調。
哇靠！我吼道：「就讓你的腦袋留在那裡吧。閉嘴！」
我心頭一凜，揪住要溜走的飛熊：「有些話，小的要秘密稟報妖王，還請大王喝退左右。」
「這是斬草先除根的高明戰略，讓楚度無後備兵力可用。除了目前在羅生天的這支大軍，以及留守紅塵天封鎖各處天壑的妖軍之外，楚度再也沒有後手了。」
「去死！」甘檸真一個暴栗敲在我頭上，似嗔似羞的嬌艷眼波看得我一呆。
飛熊滿意地點點頭，洋洋得意的眼神乜斜我：「大爺也是一個識字的文妖，想玩文字騙局蒙大爺，門都沒有。」
此時，妖怪們全軍覆沒，只剩下飛熊一個，孤孤單單地在空中左沖右撞，試圖突破絞殺的攔截。他還有些本事，硬生生靠著一身粗皮厚肉，擋住了幾百記脈經刀和絞殺猛拍的風翼，連一絲傷痕都沒留下，嘴裏兀自吶喊：「小的們，怎麼不替大爺殺啊？」
我直翻白眼，沒好氣地道：「記住，到了天壑，沒我的吩咐，你一句話也不準說，否則……」冷冷一笑，將他遠遠踢飛。
幾息的功夫，一百三十七個妖怪只剩下了十多個妖力高強的，還在負隅頑抗。大局已定，我悄然飛向胡庚，老頭姦猾得很，早遠遠躲在了一邊。眼見四周無人注意，我默運刺字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連同虎鷹一起擊殺。
海姬森然道：「你們還不讓開？」
海姬黯然道：「胡護法放心，有我們在，妖兵休想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