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冊 吉祥蓮華
第一章 逃不掉的桃花運
「溜！」空空玄抽身就走。我剛站起來，遮遮掩掩地向外挪了幾步，就聽到玉嬌大叫：「爹，這個精怪長得俊，我要討他做小！」
「在天上。」空空玄悄悄指了指頭頂，「告訴你一個秘密，億萬天女其實是阿修羅島外圍的守衛者，負責監測整片色慾天大地。」
跳進宮外的大河，我們順流而下，轉眼游出了十多里。天色倏然一亮，空中霞雲絢爛，天女灑花。
碧四娘目光猙獰地瞪著我，眼角抽搐：「你根本不是……！」
「來不及了。」空空玄指著山壁，一縷縷粉紅色的香霧裊裊透出，藤籮花卉一沾紅霧，立刻簌簌抖動，發出嬌媚蝕骨的笑聲，滿山回蕩。
我急忙道：「各位姐妹，我理解大家饑渴難耐的心情，但也請遵守秩序排好隊，一個個來嘛。」
空空玄胸有成竹：「在色慾天東方有一座逍遙宮，宮裡住著一個強大的精怪族群，負責守衛一條羊角鐵陰蛇。我們首先要盜得羊角鐵陰蛇，再趕往北面的火焰峽，用羊角鐵陰蛇引出那裡的守衛者三足烏精，設法偷到三足烏精的霞光羽衣，披上羽衣飛上天，再等待時機。」
新郎苦著黃瓜臉，點頭哈腰，唯唯諾諾地應著，惹得四下里捂嘴竊笑。空空玄興緻勃勃地道：「逍遙公這個傻女兒玉嬌，倒也嫁出去了。新郎多半是看在逍遙公財雄勢大的份上，才娶了這頭母老虎。」
四面青山碧水環繞，花樹繁茂。河上鴛鴦戲水，桐梢鳳凰飛舞。放眼望去，逍遙宮珠光繚繞，寶氣氤氳。金碧輝煌的宮閣連綿如城，瓊瑤華美的樓台高聳似峰。殿門口車水馬龍，精怪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空空玄怪叫：「這種事你比我有經驗，還是你來頂。」雙足一跳，就要逃入火爐。
空空玄又道：「逍遙公這個老精怪頗難對付，好在今日嫁女，戒備之心必然大減。等精怪們鬧新房時，我們下手。」
「他！」我和空空玄同時指向對方。
我一拍胸脯，爽快地道：「現在你是老大，你說去哪，咱們就去哪。」
逍遙公目光閃動：「來人，送碧四娘好生離開，不得為難。」
奼精們分作兩批，洶湧追來。她們在岩壁上滑行的速度極快，幾息功夫，十多個奼精便追上了我。我施展魅舞，剛擊倒一片，又被更多的奼精纏上。無奈之下，我重新躍下崖壁，施展魅舞八式的「寬博」，與奼精們展開了東躲西閃的游斗。
「堂堂盜賊大宗師，別說喪氣話！」
「廢話，不然我早自己幹了，還要你打下手？快走吧，盜賊的時間就是生命！」空空玄雙腳一蹬，彈丸般向下跳躍。
趴在金輝獸瓦上，居高臨下，我才發現逍遙宮各個角落設了許多暗樁。片刻后，天地驀地一片漆黑。
碧四娘尖叫道：「他是飛……！」
賓客們一陣哄叫，逍遙公微微皺眉，瞧了瞧女兒，眉宇終還是舒展成了愛憐。
「黑得好古怪。」我雙臂划動，濺起水浪。在色慾天不能使用法術，反倒讓我覺得有些親切，彷彿回到了初臨北境的時候。
急急趕了一天的路，我們終於抵達了東面的逍遙宮。
幾千個奼精飛快將我們圍住，騷首弄姿，扭捏作態，浪笑得
空空玄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奼精是罕世奇珍燈籠草的守衛者，呶，燈籠草就長在山壁中間的石縫裡。我們別錯過了，去阿修羅島用得著它。」
碧四娘一愣，我不容她分辯，滔滔不絕地道：「不過這個賤貨水性楊花，背著我偷男人，還要夥同姦夫殺我滅口！」
「我有老婆了！」我急中生智，直指碧四娘，「她就是我的老婆！」
我微微一愣，飛升的人、妖，往往把精怪們當作低等的生命。如今想來，它們同樣也是北境的主人。
我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他喜歡發火？」
霎時，我一把舉起空空玄，往右後方的山壁上空用力投去。空空玄猶如空中疾射了六、七丈，隨後連翻幾十個筋斗，越翻越高，越翻越遠。他雙手奮力前探，抓住了凸起的岩石，腰肢靈巧一挺，已攀上山壁。再幾個起落，已到了山腰處。
我皺眉道：「宮裡這麼多精怪，怎麼下手？」
我直翻白眼：「有沒有搞錯？對著這些醜陋淫蕩的奼精，我哪裡使得出『熱愛』？」
我心一緊，臉上沉著笑應：「老爺子，這話說來長了。」
空空玄擠擠眼：「當逍遙公女婿的滋味如何？」
一時間，無數雙目光齊齊投向我，我呆若木雞，望著玉嬌直直指向我的肥胖手指，好一會才明白過來。
月魂道：「奼精受困於這片山壁，只要你能逃出去，她們就拿你沒辦法。」
「大家瞅瞅，我挑的夫君還過得去吧？」新娘子玉嬌用力一揪新郎耳朵，哼道：「死鬼，快說幾句，真比木頭還笨。」
「你倒溜得快。」
「真的嗎？」她又哭又笑地看著我。
「明白了。」我和空空玄心有靈犀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空空玄白了我一眼：「難道精怪和妖怪、人類有什麼不一樣嗎？都要生老病死，結親育子。」
雙腳踩實光禿禿的崖頂，我才鬆了一口氣：「你的力氣不小啊，居然能一口氣把我提上來。」往下望去，奼精們的嘴裏紛紛噴出粉紅色的香霧，變回藤蘿花卉，重新攀附在岩壁上。
「夠意思，不枉我堂堂盜賊大宗師和你結交一場！」空空玄親熱地跳到我肩上，張開嘴，輕輕咬了咬我的耳朵。
「咱倆分工不同嘛。有你吸引注意，更方便我行事。」空空玄摸出一根隱隱泛光的銅管，朝我晃了晃：「大功告成。稍等片刻，我們便可以溜之大吉了。」
一時眾精怪紛紛躲閃，侏儒樂師抱頭鼠竄。桌翻碟碎，湯汁飛濺，場面一片混亂。
逍遙公冷森森地看了我一眼，道：「嬌兒，你真的要他嗎？」
黑得令人生悸的四周，讓我徹底變成睜眼瞎。
「誰是李阿寶？你的精怪朋友？」
巍峨瑰麗的宮內張燈結綵，人流如鯽，一派喜慶氣象。大殿中心，一個身披織金冰綃的艷麗女子載歌載舞，雙臂不時化作鮮艷奪目的孔雀屏，撩起縷縷香風。邊上幾十個侏儒手捧五色樂器，吹拉彈奏，喜氣洋洋。四周擺開了幾千張筵席，正在大宴賓客。席上
我大聲道：「這位空空玄兄弟雖然個子矮了點，但俗話說的好，一寸短，一寸險，濃縮的才是精品。你們看，他唇紅齒白，肌膚滑嫩，肢體矯健，眼神靈秀，端的是玉樹臨風美少年。」一邊說，一邊向山壁處退了幾步。
三千多年的壓抑？屍體不會這麼快腐爛？我望著漫山遍野，一雙雙饑渴放光的眼睛，不由頭皮發麻：「這麼多奼精？空空玄，你替我頂一頂。」
月魂苦笑道：「這裡是奼精聚集的地方。奼精是色慾天一種奇淫的雌性精怪，性喜交媾，一被她們纏上，就是不死不休，精盡人亡。」
我毫不猶豫，拔腿就跑。在色慾天可沒辦法施展陰陽採補妖術，我非得被榨成人干不可。
主席上，一個相貌清奇，衣飾華貴的老頭忽然起身，舉起一杯香露，聲音洪亮：「今日我逍遙公嫁女。感謝各位朋友不遠萬里，前來道賀。老夫無以為報，先干為敬。」仰頭喝下玉露，引來賓客一片喝彩道喜聲。
「你別跑呀！」玉嬌霍地衝到我跟前，死死拽住我的衣角，扭頭對碧四娘惡狠狠地道：「姓碧的蕩婦，逍遙宮沒你的座位，快滾出去！」
這是一種非常濃烈，非常稠厚的黑色，像最深沉的泥漿海洋滾過，覆蓋了視野，吞噬了所有的光線。什麼都瞧不見，即使近在咫尺的空空玄，也被黑暗裹住，彷彿消失在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里。
「熱愛！」月魂沉聲道，「用這一式魅舞。」
「神態飛升可以在色慾天待上一整天，加上轉態的三天，你足足有四天的時間尋寶。」月魂說到一半，忽然愣了一會，「這裡是，是……」
玉嬌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原來你的小名叫飛，真好聽。飛，你放心，我立刻趕她走。」一掌拍出，空中倏然凝結出一隻斑斕獸爪，扣向碧四娘。
門口倒也無人看守，奇裝異服的精怪們成群結伴，談笑進出。空空玄隨意叫住一個手捧鮮花，腰懸玉佩，文士打扮的黃髮碧眼男子，用古怪的言語問道：「衣食米死特李阿寶嘿啊？」
滿座喧嘩聲中，碧四娘的嬌笑格外刺耳。她裊裊走向我，紅唇翕動欲言，明顯打算拆穿我的身份。
精怪們紛紛點頭，一個威猛粗獷的精怪重重一拍桌子，吼道：「兄弟，你這話說得在理！當年我那婆娘……」見眾人充滿期待地望著他，急忙擺手，「沒什麼，什麼也沒發生。」
我形勢不妙，四面八方已經被奼精圍得水泄不通。奼精們的手足里鑽出一根根荊棘藤條，猶如長鞭，兇狠抽來。這些藤鞭有時倏地鑽入地下，從另一個位置毒蛇般陡然探出，令人防不勝防。哪怕我的法術再厲害，到了色慾天，也一籌莫展。
「飛，我來看你了。」玉嬌故作溫柔的語氣聽得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我是盜賊大宗師，又不是採花大宗師！」
「你扯淡！」玉嬌嚎啕大哭，「沒有了爹，我就是一塊爛泥巴！我要的又不多，我只求別人不討厭我。」
奼精們個個盪笑，嬉鬧著在我和空空玄跟前排起了
他的神色一獰：「你若敢慢怠嬌兒，本公活剝了你的皮！」揮揮手，幾百個雷公嘴臉的精怪一哄而上，將我強行押出。
「心急吃不了熱鍋飯，大家排好隊，先排先得。」空空玄連連點頭：「我們兄弟兩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包你們滿意。」
立腳的地方，碧蔭參天，雜花生樹，宛如重重錦繡屏障，不遠處是萬丈山壁，四面環抱，斜斜向上合攏，只在上空留出磨盤大的一塊天。山壁岩石呈艷麗的粉紅色，上面藤蘿盤纏，形如傘蓋向外伸展，花紅卉綠，結滿黃果紫實。
「誰都是這樣過來的，你會懂的。」我低聲道，輕巧躍起，抓住天花板，翻身上了樓頂。
我以一個魅舞的姿勢高高躍起，一把抓住銀索，「嗖」的一聲，銀索飛速倒退，帶著我向上空疾升。山巔上，空空玄一手拽著銀索，一手捧著一個形似大紅燈籠的植物，喜笑顏開。
「阿修羅島在什麼位置？我們要走多久？」我問道，俯身就著水瀑，洗了一把臉。奼精濺在我身上的血肉，現在都化成了碎藤雜草。
銅雀紋窗欞外，精怪影子幢幢。我默然看著她：「姑娘不用自卑，在下並不討厭你。」
「無需多言。」逍遙公打斷碧四娘的話，意味深長地道，「委屈你了，四娘。送客。」
我訝然道：「我們怎麼上去？難道抓著這些天女的裙帶爬上天？」
「玉嬌，我沒有騙你，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反而覺得很親切。」我伸出手，握住了玉嬌發抖的胖手。
「都給本公住手！」逍遙公猛喝道，聲如黃鐘大呂，雄渾激越。百來個雷公嘴臉的精怪衝進來，在他的吩咐下，強行整肅混亂的人群。
「得手啦！」半空中，傳來空空玄的歡呼聲。與此同時，一根亮閃閃的銀索從高空電射而來，穿過奼精們的圍堵，直奔我的眼前。
我一把逮住空空玄：「你先操練起來，做兄弟的要有福同享。」
眾奼精群雌啾啾，摩拳擦掌：「管你們什麼美少年，偉丈夫。只要是男人，我們都喜歡。」
我悄聲道：「還不趕緊趁著混亂，溜進去盜寶？」
玉嬌大嘴一撇：「他？要不是我爹有財有勢，這個軟骨頭才不會理我哩。」親熱地向我湊過來。
這時，逍遙公才緩緩走到我面前，壓低聲音：「據本公所知，四娘從未嫁過人。」
空空玄一抹滿嘴油：「慌什麼？做盜賊這一行，要膽大心細，把對方的家當作自己的家。摸清虛實后，再挑選最恰當的時機下手。」
月魂嘆了口氣：「難道她們不是和你平等的生命嗎？」
碧四娘急道：「老爺子，他……」
玉嬌連連點頭，一把將愁眉苦臉的新郎推開。
逍遙公身側，一對吉服男女向眾人團團拜揖。新娘塌鼻闊嘴，腰圓體胖，說話像公鴨子叫：「多謝大夥捧場，玉嬌我今天很高興！守了這麼多年的空房，今天總算有人暖被窩啦。」
我一愣：「你幹什麼？」
不等奼精們反應過來，我已施展魅舞八式中的「飛揚」，向左後方飛逃。碧色的魅簇擁著我，宛如乘風而行。我雙腳踩上山壁，徑直而上，如履平地
我目光一轉，忽然瞥見西首席上一個熟悉的綠影，正在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人。我不動聲色地別過臉，手肘支頭：「怕是等不及了，我的債主碧四娘來了。」
「好冷啊。」空空玄打了個寒戰。
「剛才是色慾天的夜晚。」不等我發問，月魂已道，「色慾天的白日將近十二個時辰，夜晚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綠影一閃，碧四娘躲開獸爪，剛要辯解，新娘子卻追得急，布下重重爪影，呼嘯的爪風逼得碧四娘不得不全力反擊。雙方滿場疾掠，大打出手，好不熱鬧。
我斷然搖頭：「你不配叫我的小名。咱們夫婦早已恩斷義絕，別這麼肉麻地稱呼我。主人下令讓你滾了，你怎麼還死皮賴臉？」
「我胡編的。」空空玄狡黠地攤開手掌，露出一枚精美的玉佩，「先熱熱身。」
半日後，我們來到了火焰峽。
我搶著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夫君，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有了野漢子，連自己的相公也不認了。罷了，今天是逍遙公掌珠大喜的日子，你我恩怨，暫且放下，不要壞了新娘子的喜興。走，我們出去說！」大步流星，就要順勢開溜。
「你根本沒有偷男人，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會狡辯。」我猛然打斷碧四娘的話，向眾精怪一拱手，慷慨激昂地道：「各位，試問哪個淫婦，會承認自己偷人？我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精怪漢子，雖然本領低微，但這口窩囊氣卻受不得！」眼角餘光一掃，空空玄杳無蹤影。
背後傳來奼精大姐的尖叫：「想逃？抓住他們！」
「費這麼多周折，還要等待機緣才能接近阿修羅島？」
碧四娘和玉嬌被逍遙公聲威所攝，乖乖停手。我心中一凜，這個老精怪力量深湛，不好對付。
「本公沒興趣聽你扯謊，也沒功夫管你和四娘之間的恩怨。不拆穿你，只是為了嬌兒。」逍遙公疼惜地望著玉嬌，「這個女兒，雖然又傻又丑，但父母疼愛的心是不會變的。她看上了你，你就得留下來伺候她。」
她大發雷霆，一腳踢翻金鼎香爐，雙手亂揮，把紫檀古董架上的精美器玩砰砰砸碎。「你們都是這樣！嫌我丑，嫌我笨！從小到大，沒人真正喜歡我！難道這是我的錯？」
空空玄乾笑幾聲：「危險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過很快活，嘿嘿。」
「姐妹們，有人來了！」「三千多年了，總算等到男人的味道了。」「這次輪到我先來！」「不要急，所有的姐妹都有份！反正屍體不會這麼快腐爛……」藤籮花卉扭動枝條，變成一個個赤裸的女精怪，頭戴荊冠，足系花球，胴體遍布花花綠綠的紋路，像蛇一樣，在岩壁上滑動著向我們游來。
「愛動怒。」文士精怪搖搖頭，快步向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去。
奼精大姐如狼似虎的目光立刻投向空空玄。後者慌忙道：「我常常感慨，既生林，何生空？比起這位林飛兄弟，我好比太陽旁的小螢火，大樹下的小雜草。俗話說得好，一寸長，一寸強，大塊頭有大本錢。你們看，他劍眉星目，肌肉飽滿，天生紅髮，熱情似火，好一位偉岸英挺大丈夫。」趁奼精大姐轉移目光，也悄悄後退。
我不著痕迹地向後挪開：「姑娘說笑
空空玄挺挺小胸：「大搖大擺走進去，沒人會查我們。」率先向宮門走去。
我幽幽嘆了口氣：「在下，一點也不討厭姑娘。」忽然瞄見天花板上，移出了一塊黑洞，悄悄探出空空玄意氣奮發的小臉。
「是什麼？反正這一次飛升，得陪空空玄去阿修羅島，哪有空閑找寶貝？」我點燃小火爐，喚出空空玄，後者激動地在空中連蹦十多個筋斗：「是令人興奮的色慾天的空氣啊！阿修羅島，我來啦！」
奼精大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們一番，嬌滴滴地道：「兩位一個短小精悍，一個高大英武，都是如此可愛喜人，倒讓我們不知先享用哪一個了。」
我瞧著有趣：「想不到精怪婚嫁和我們差不多。」
「嘻嘻，少見多怪，這是我們精怪對待好朋友的禮節——咬耳禮。」空空玄目光一掃，臉上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啊！你的運氣還真是……色慾天這麼大，你怎麼偏偏飛升到了這塊地方？」
賓客嘩然，碧四娘氣得渾身發抖，怒道：「我根本……！」
「春宵一刻值千金，姑娘怎麼不去陪你的相公？」我強笑道，空空玄怎麼還沒有得手？
我身形拔起，踢飛一個奼精，雙手拂出，捏碎左右兩側奼精的咽喉，冷笑道：「平等？八歲時我就明白，生命從來都是弱肉強食。」施展魅舞八式的「浩然」，將奼精們的藤條攻擊全數封擋在外。
「你也討厭我？」玉嬌看似傻氣，卻敏感得很，面色大變道：「你個紅毛怪，居然也瞧不起我！」
碧四娘恨恨瞪了我一眼，悻悻離開。逍遙公對賓客們大笑：「小孩子家胡鬧，掃了各位的興緻，大伙兒請繼續。」一拍手，十來個小丑打扮的花臉精怪蹦跳入場，噴火吐劍，表演起了雜耍，頓時吸引了賓客們的注意力。
「走！」空空玄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一隻手摸了過來，抓住我，頭也不回地向外飛掠。此時，充分顯示出未來盜賊大宗師的深厚功底，雖然兩眼一抹黑，但他硬是憑著對地形的記憶，將我帶離了逍遙宮。
我暗暗苦笑，這次飛升色慾天，先遇上奼精，后碰到玉嬌，還真是走了倒霉的桃花運。
此時，空空玄閃入了山壁中縫。
樓內銀樹琪花，翠煙繚繞，牙床上的龍鳳呈祥錦被透著陣陣蘭麝濃香，像是女子閨閣。大概過了兩個多時辰，玉嬌推門而入。
「我問他李阿寶在不在，他說不知道。」
我頓生警覺：「這裏難道很危險？」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反抗。一來寡不敵眾，二來空空玄多半已潛入內室，偷盜羊角鐵陰蛇。我若動手逃跑，引得精怪四處搜索，反倒容易把他牽扯進來。精怪們把我帶到一間華麗的閣樓上，反鎖住門，守在走廊巡戒。
空空玄哭喪著臉：「我不行啊，我太小了。」
山壁這一邊，水聲轟鳴，高高低低懸挂著千百條水瀑，如同銀龍飛舞而下，瀰漫的雪白水汽猶如茫茫雲霧，遮住了下方。
我點點頭：「如果，不能讓別人喜歡你，就讓他們害怕你吧。」掌緣輕輕擊中她的後頸，扶住了她暈倒的身軀。
「那當然。偷盜不僅僅是技術活，還是力氣活。」空空玄洋洋得意，銀索滾捲成彈丸大小，縮入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