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紫川三傑
第三章 不速之客
自從光明帝國滅亡后，左加明王成為大陸上各個勢力爭先籠絡的人才，他卻很客氣地一一回絕了紫川雲、流風恆、明林等各方霸主的邀請和收買，說：「我無意仕途。」
林冰愣愣地看著紫川秀堅決的神情，心頭一陣溫暖。幾天來，她遇到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每次求助，對方回應總是虛偽地推脫：「啊，啊，這事情啊，妳先回去吧，讓我慢慢考慮下。」
「但在軍隊里呆的第一個月我就明白了，雖然我有才能，但是我的上司們卻都是飯桶，沒人會欣賞一個沒後台、沒背景的毛頭小子的才幹的！假如我像其他人那樣老老實實、兢兢業業地幹活，不出意外的話，三十年後說不定我會升到個旗本的位置，以後拿上一筆養老金安然地退休——那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那種光彩奪目、萬人矚目的權力！要想這個，就必須要迅速地向上爬！
紫川秀慌忙扶住，大力搖晃：「醒醒，醒醒，堅持住！斯特林同學！」小聲說：「算你狠！金台就金台！」
紫川秀：「沒吃！」
帝林感激地伸出手來，兩人用力的一握，目光一同投向桌子上的三人的畫像上去，只見漫天落花中，三個好友緊緊相擁。一時間，兩人的思索一齊回到了那個充滿朝氣和希望的遠東軍校時代……
紫川秀在一旁捂著肚子叫痛：「啊，我食物中毒發作了！」
「各位學員，現在開始上課！大家坐好了。」
中央軍統領斯特林無疑是很好的人選，他是自己的老朋友，最近又立了大功，得總長信任，對紫川參星很有影響力，唯一可惜的是他在萬裡外的遠東作戰，遠水救不了近火。
帝林一拍桌子：「正確！還記得那次在統領處我跟你說的嗎？楊明華公開造反必須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從內部分裂遠東軍。二、收買拉攏明輝或者方勁中的一人。現在回頭看，雷洪的叛變滿足了第一個條件。」
帝林搖頭：「我不知道，要不要聽聽我給你的忠告？」
林冰接過去擦了下眼睛，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不好意思，風吹沙迷了眼。」
紫川秀搖頭：「無論他們倆以前的身份是什麼，在那晚，他們已經以自己的行動與楊明華決裂了，為自己贖了罪。如果揭破的話，就算我不介意，他們也不能坦然地在我部下任職了，那我就要失去很優秀的部下了。」
「啊，老師我想起來了！」剛才還奄奄一息的斯特林瞬間變得神采奕奕，朗聲回答，「所謂通形就是敵我都可以自由進出的地形，在這種地形呢，要搶先佔領高處和向陽面，保護好補給路線；所謂掛形是指易進難出的地形，在這種地形呢，對突擊沒有準備的敵人是有利的，但是如果敵人嚴陣以待就很危險了；對敵我都不利出擊的地形叫支形，在這種地形，最好是堅守，不要理會敵人的挑釁……」
紫川秀把手插進口袋裡面又伸出來，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問帝林：「請問流氓帝林，吃霸王飯通常有幾種方法？」
斯特林一邊吃得飛快，一邊含糊不清說：「我覺得你們這樣不是很好啊，欺負學弟是不對的……」
紫川秀也不禁莞爾：「是啊，險些就在當晚產生了紫川家族打架大賽的第一名。」
紫川秀很想說：「就想找妳這樣的！」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我還沒這個打算，嫂子妳就不用操心了！」
帝林泰然自若地看了下書房的燈光，又轉回頭繼續說話。
帝國最後一任皇帝林堅毅、帝國元帥魯單言、帝國軍團五十萬主力通通戰死於藍河戰場。
紫川寧手中的茶杯「啪」的跌個粉碎。
紫川秀點頭：「是的。」卻沒有問「為什麼」。
林秀佳笑著說：「平時還更多！今晚是你大哥已經送走了一批。只是剛才監察廳里說有急事，催你大哥趕著回去辦，就讓他們在這等著吧！」
斯特林驚奇：「上次付錢的時候，你的錢包不是已經掉過了嗎！你的錢包還真是掉之不絕啊，而且每次都掉得恰是時候！」
冥冥中，這樣的順序彷彿預示了某種歷史的殘酷。
紫川秀：「那你認為，能決定戰局的因素是什麼呢？」
紫川秀老實承認：「是的。」
紫川秀直截了當地問：「有救嗎？」
左加明出道于光明帝國末年，驚才絕艷，年僅二十一歲便被當時的帝國皇帝（也就是帝國的末代皇帝）林堅毅破格任命為國師，對之十分倚重，甚至還給他封王，稱「左加明王」。左加明亦感激帝國的知遇，宣誓效忠。
「哦，我是他的前任情婦，現在來找他要撫養費和青春賠償金了。」
「哎呀，斯特林，你說話不要那麼實在嘛！」帝林笑得打喘，「看我們阿秀的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小心他要翻臉哦！」
林秀佳猶豫了一下，說：「好吧，那你就自便吧！你可以隨便找點東西看，我去去就來。不過估計你大哥也快要回來了。」
紫川秀抗議：「難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斯特林馬上閉嘴，飛快地把剩下的吃完。
※※※
帝林含笑一一回應著家中的客人，林秀佳上來幫他脫下軍外套，嗔怪說：「怎麼搞的，這麼晚才回來！沒看到這麼多人在等你啊！」小聲在他耳邊說：「趕緊打發他們，阿秀在書房等你。」
帝林遞過去張餐巾紙給他擦鼻血，和顏悅色地說：「上個星期拉過屎了你這個星期要不要再拉啊？上次收錢是為了悼念卡繆殿下忌辰一百二十五周年，這次是為了慶賀偉大的紫川星大人誕辰兩百五十三周年，性質根本不同嘛！你身為未來的家族軍官，難道就不為這個偉大的日子感到無比歡欣嗎？各位難道就一點愛國激情都沒有嗎？這樣的話，就讓我太失望了……」
兩天後，發生了件令帝都眾人很不解的事情：監察長帝林閣下突然一反常態，積極插手參与了遠東軍原副統領羅波的失職案子，擺出副要嚴加追究的架勢，聲色俱嚴地表示：「這次非要砍幾個統領處的腦袋，讓羅明海知道我帝林的厲害！」甚至還放出風聲，在軍事法庭上，他要親自擔任控訴官：「我倒要看看誰敢保羅波！」
紫川秀鄭重地雙手接過。他被深深震撼了，哥應星在生命最後一刻，心中想的仍舊是家族大局，仍舊是如何維繫紫川一族的傳承，這份赤膽忠誠，該如何評價啊！
「就是！揍他！看他老實不！」
「滾你媽的，跟我在這裝純情！小時候的黃色書籍不都是你借給我嗎？」
紫川秀與紫川寧一齊點頭，接受了這個很笨拙的藉口。
紫川秀無言以對。林秀佳顯然還不知道他與帝林在帝都流血夜的衝突，他笑笑說：「一直忙……現在不是來了嗎？」
※※※
紫川秀誠摯地說：「大哥，我一生都是以你為榮的！」
背景是一片桃樹林，正是春天時節，漫天緋紅緩緩落下。
左加明王深深凝視了這個稚氣的小女孩一會，開口說：「好的。」
帝林慢慢說：「你看到了？」
※※※
夜色已經深了，紫川秀告辭而去。走在回家的路上，紫川秀一路慢慢回味著帝林最後的說話，越想越覺得深不可測：「阿秀，我知道，你馬上就要出發到遠東去了。你帶的『秀字營』什麼貨色，你應該也心裡有數，我就不說了。遠東目前局勢，你要心裏有個底，我們可能會贏一場、兩場、三場，甚至一百場戰役，但是卻不可能贏得這場戰爭，無論我們增加多少軍隊都一樣，因為還缺少種能扭轉全局的決定性因素，而這種因素卻是不可能從戰場上獲得的。這句話我對斯特林也說過，但看他現在衝動的樣子，顯然沒聽進去，他要試圖以人力回天意。」
林冰馬上跟著軍法組的腳步也來到了帝都，試圖營救羅波。但是由於統領哥應星的戰死，此時的遠東軍系統在家族的決策中樞已經失去了最有份量和威望的代言人。
總統領羅明海？紫川秀吐吐舌頭，想都懶得想他。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意思說呢，打仗這玩意啊，是各位的命根子啊，沒仗打了各位就得失業，下個月薪水領四成……我們的總長大人是仁君，不忍心看著大家沒工作，所以才經常跟
一個懂得人族語言的魔族軍官把經過都記錄了下來，收錄在魔族的史冊《神典》裏面。
在西川大陸的戰火紛飛的歷史上，曾經有過無數的武學強者，英雄輩出。
帝林看著幾個失望的低年級學員「嘿嘿」作笑：「告訴你們個秘密，我的皮給阿秀教官剝過不下一百次了！好了，廢話少說，現在是拿實際行動表現你們愛國熱情的時候了！我是最痛恨那些不愛國的人！」
紫川秀馬上不敢出聲。
「教官，請回答啊！」
帝林揚揚眉頭：「差點忘了你不喜歡殺人……還有種辦法，就是我去揭破他們，說他們是楊明華的殘黨，你來把他們保下。保證他們從此對你死心塌地。」
帝林想了一下回答說：「方法一、蟑螂蒼蠅法；方法二、腳底抹油法；方法三、食物中毒法；方法四、凶神惡煞法……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該不會你要跟我說沒帶錢包吧？」
「你敢反悔！你小子皮癢了！」
林秀佳在旁邊喜滋滋地聽著：「你們慢慢聊，我給你們上點酒菜……阿秀吃了嗎？」
一個星期內流風家又迎來了第三個家長：流風迪，他的抽籤運氣不好，哭哭啼啼的被他那些毫無憐憫之心的同族兄弟們逼著坐上了那個發燙的位置。
紫川秀眼皮發跳：「被拉攏的是？」心頭泛起不祥的預感。
在帝都，若論安全保護的嚴密程度，第一算總長府，第二就輪到帝林了。這也難怪，誰叫他仇家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過來呢？
紫川秀一陣感動。帝林知道他的個性不喜政治鬥爭，並沒有用多年友情來勉強他捲入與羅明海的鬥爭中，儘管他對別人是殘忍無情的，但是對自己的這份感情卻是十分的真摯。
紫川秀沉默了，是的，帝林說的一點沒錯，世界不是遊戲場，不能重來，只是，他實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啊！他還能回憶起來小時候方勁那雙憨厚又粗糙的大手把自己抱起來那種感覺，好溫暖好舒適，那時候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坐著聽方勁叔叔講各種經歷過的戰鬥場面，心中充滿了激動和憧憬；稍微長大以後，又是方勁手把手地教授他如何看軍事地圖、如何制定作戰計劃、怎樣迂迴偷襲……那時候，方勁的身影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的高大巍峨……
金台餐館是遠東軍校附近最高檔的，也是最宰人的餐館。
紫川秀漫不經心說：「應該還活著吧？那老鬼還欠我一屁股賭債沒還清楚呢，怎麼能就這樣死了！」
紫川秀沉默。他明白帝林的意思：帝都流血夜那晚的經歷已經給他們本來牢不可破的友誼上劃了條裂痕，剛才大家都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迴避著這個裂痕，努力修復著友誼，最後還是不得不赤裸裸地面對那幕慘痛的回憶。
「這件事情極端機密，連羅明海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揭發他？」帝林輕笑說，「紫川參星對跟楊明華勾結的人是絕不留情的，這件事情說出來，肯定有一大批人腦袋掉地的，讓這些腦袋留在原處為我做事不是更好？」
紫川秀苦笑說：「好吧。」向客廳的眾人客氣地點頭示意，跟著林秀佳走進了帝林的書房，卻沒發現身後的眾人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這小子什麼來頭，我們等了這麼久，連杯茶水都沒有，他卻大搖大擺地進了書房！
「怕什麼，阿秀又不是外人！何況他什麼場面沒見過？」
儘管遠東軍的軍官們一再分辯、士兵們大聲抗議，軍法官們還是二話不說地把重傷未愈的羅波從病床上抓了起來，押解帝都接受軍事法庭審判。
七七九年九月十六日，帝林府宅。
帝林搖頭：「以前還好點，這陣子忙得不得了！主要是那群召集來的民軍，軍紀太差了，整天就酗酒、打群架，甚至還有偷盜、調戲婦女的，搞得一片糟糕。帝都這個月的發案率比上月增加了五倍……你知道，凡是碰到軍人犯罪的案子，治部少那群懶蛋都是轉來讓我們監察廳處理的！」
帝林笑笑：「怎麼會不知道！逮捕他的手令就是我簽的，林冰那婆娘還來煩過我十幾次，不過我沒理她就是了。」
帝林說：「吃了！」
從此再沒有人敢於冒犯林家，經過此事，左加明王也奠定了他牢不可破的「人類第一高手」地位。
結果流風利也死了，代表流風家族武學、實力最高水平的流風騎士團七千多名騎士死一半，傷殘一半。
帝林一邊說，一邊猛地喝酒，看來這番話已經憋在他心裏很久了。
只是在帝都事變后，紫川秀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迴避著與帝林這個「好朋友」來往，現在有事了才找上門去幫忙，帝林會答應嗎？
「絕對不要離開離瓦倫要塞三日馬程的距離，隨時準備應變不測。」帝林神情鄭重。
紫川秀並沒有翻動桌子上的文件，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帘，打算欣賞下帝林的花園。
紫川秀驚訝說：「好多客人啊，平時都這樣嗎？」在他印象中，這與帝林孤傲清高的為人不相符合。
他上任的第一句話就是：「馬上從河丘撤軍！」生怕說遲了一秒鐘，可怕的左加明王又殺了進來。
「為了保護自己我必須鞏固自己的權力，為了鞏固權力我必須要心狠手辣地殺人，那樣就會結上更多的仇家——這是一個死循環了，我走上的是這麼一條不歸路了，只能這麼一直地走下去了，不能回頭！只是這個就不必跟阿秀你說了，省得你婆婆媽媽地來勸誡我……」
帝林：「沒辦法，經濟不景氣，做流氓也不行。保護費收不上來。」
這種事情也無法解釋，紫川秀只能舉起杯子向帝林敬酒，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一時間，他心頭湧起如真如幻，如夢如醒的感覺。
「沒有！」
在遠東叛亂中，羅波和林冰以殘兵敗將抵擋百萬叛軍，死守瓦倫要塞，苦苦期盼援軍到來，山窮水盡到幾乎要自刎的地步，終於等到了斯特林的中央軍，但跟著中央軍而來的還有監察廳的軍法調查組。一群冷酷的軍法官窮凶極惡地要追查赤水灘敗仗的罪責，為了不連累大家，遠東軍參謀長羅波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背了。
左加明王也毫不費力地殺掉了全力抵抗的流風銳。
看看旁邊的紫川寧，紫川秀又搖頭。雖說紫川寧是家族的未來家長，可現在還沒有誰把這個十七歲的「預備役總長」當回事，甚至連紫川秀自己都不把她當回事。
眾人馬上就知趣地表示：哪裡哪裡，他們的事一點都不急！當然是總長大人的事情優先了！紛紛告辭而去。
這無疑是一個警告，警告帝林不得去騷擾白川等人。
目送著林秀佳出了書房，笑容同時從兩人臉上消失。
帝林微笑著：「邊防軍系統好啊！那裡是與流風家對抗的最前沿，立功和升職都是很容易的，非常有前途。我的去向還沒決定呢！阿秀，就你還可以舒舒服服地留在軍校當教官，真讓人羡慕啊！」
「是哥應星大人特批進遠東軍校當的教官，聽說他們有親戚關係……明知道是白痴你還選他的『戰術理論課』啊？」
帝林沉思了好久，才慢慢吐出幾個字：「我會儘力而為。」
「嗯，你出身的帝氏家族是顯赫的名門……」
紫川秀分辯說：「這怎麼一樣呢？上次是假裝的，這次可是真的掉了！」
武風昌盛的紫川家族，每一代都有個「第一高手」——就像不久前的雷迅，從這個意義上說，聯手殺掉雷迅的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每人都可以算「三分之一」的「第一高手」。
「不要急嘛，這麼簡單的問題教官我怎麼會不懂？這個，這個，問題的問題就是這個問題啦，我的意思是，哈，一說你就明白了，很簡單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紫川秀馬上截斷了帝林的說話：「這雞蛋炒得不錯，你試試。」
帝林沒有立即回答，走到窗前說：「有些事情我也是做到了監察總長這個位置后才隱約知道的。」
帝林笑笑：「我還真是一直小看你了，原來你早心裡有數……要不要我幫你處理下，保證乾脆利索不
紫川秀客氣地說：「不用了，我在客廳等就行了。」
「啊，我要昏倒了，老師！」斯特林白眼一翻，就要躺下。
流風家的元老大臣和貴族們異口同聲說：「哪怕死你也要先做這個家長！」
書房的燈光瀉進花園裡面，紫川秀遠遠地看到花園的深處有兩個人在談話，一個就是帝林，另外一個人卻讓紫川秀小小地吃了一驚：黑旗軍統領方勁。
消息很快傳到了羅明海總統領閣下的耳朵裏面，他只考慮了幾分鐘，馬上就改變了立場，大力為羅波辯解，還要出席由總長紫川參星主審的軍事法庭，擔任羅波的辯護人。
紫川秀卻在苦惱：當時心情激動下誇下海口，現在自己怎麼去救羅波呢？
林秀佳狡黠地歪著腦袋看他，那種狡猾的神情和少女時代一模一樣，讓紫川秀看得心裏發痛……
「今天我給大家講解兵法，『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是什麼意思呢？很簡單，就是說，夾起尾巴逃跑的時候要快得像風一樣，看到樹林就往裡面躲。萬一敵人要是放火燒樹林呢，那你就『不動如山』死翹算了。大家明白了吧？好，下句。」
「他沒有別的路走。」帝林很體諒地說，「我知道，你對方勁很尊敬，但這是他自己站錯了隊，怪不得任何人。世界不是遊戲場，沒有『重來』二字，無論誰都一樣！」
「其實在那次會議上我們就應該看出來的，死了兩個黑旗軍的高級軍官，火爆脾氣的方勁竟然沒有當場跟楊明華翻臉，居然還要靠遠東軍的哥應星來為他們出頭。這事情很反常，只是當時大家都太激動，居然沒有察覺。」
「說吧。」
會戰後一個星期，獲勝的魔族軍隊營門口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人，他大聲呼喊著魔族主帥的名字，要求與他決戰。
看到紫川寧煞白的面容，來客豪爽地一笑，輕描淡寫說：「開個玩笑。不過妳還真沒有幽默感啊！」
來人很直接地問紫川寧：「阿秀是在這裏住嗎？」
林冰遞過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面上刻有一個金堇花圖案，一看就知道是歷史悠久的古董，兩百年前強盛一時的光明帝國林氏王朝正是以金堇花為標誌。
林秀佳搖搖頭，朝客廳方向努努嘴，做出個俏麗的調皮表情。
「好了，不說這個。阿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快二十了吧？聽帝林說，你還一直沒有女朋友？這可不好，你想要找什麼樣的，告訴嫂子我一聲啊，我幫你介紹。」
紫川秀馬上說：「對！我習慣用勺子和刀叉了。」
果然帝林已經冷笑著：「做人真的是要誠實啊！我只對你說了一次假話，看來這輩子你都不會原諒我的了。」
在校園後面的桃林裏面，帝林找到紫川秀與斯特林，遞給他們一人一根冰淇凌。
※※※
紫川秀正氣凜然：「該去追究他們部隊長官的責任！怎麼帶兵的！」
紫川秀回到了現實中，琢磨著帝林剛才的話似乎話中有話，問：「無論誰都一樣？」
當紫川秀一見到林冰，條件反射似的馬上跳起來敬禮，在遠東時期，他對林冰這個豪爽開朗的女上司是一直心存敬意的。
「你看到了。」句式從疑問變成了肯定句。
聽到部下含笑報告的時候，魔族主帥雲龍正在批閱命令，頭也不抬說：「殺了他。」
酒菜很快就擺好了，帝林跟林秀佳說：「好了，妳就趕緊下去吧，不用在這陪我們了，免得某人只喝了半杯酒，就硬說自己醉了，趁機占我老婆便宜！」
話沒說完，帝林的大頭軍靴已經一腳踹到了他臉上。
紫川秀珍重地把盒子收好，纏不過紫川寧，只說了四個字：「左加明王。」
在書房裡，林秀佳一邊招呼紫川秀坐下，一邊給他親手泡茶水上糕點，平時這種活都是傭人乾的。
紫川秀在一邊叫：「哎呀，我受不了了！我很純潔的，經受不了這種場面！」
帝林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充份地表達了帝林旗本是多麼的「愛國」，而他對幾個「不愛國人士」又是多麼的「失望」。
但是當林堅毅的女兒、七歲的林鳳曦公主在被人追殺的時候，歷盡艱苦找到他，說：「左加叔叔，我們已經走投無路，幫幫我們。」
紫川秀越說越氣：「天才是什麼？天才就是九十八分的汗水加兩分的靈感！你啊，仗著有點小聰明，不思進取，玩物喪志……這樣是永遠成不了大器的！來，你跟我來教導處好好反省下！其他同學，自習！」
她忍不住開口問：「請問您找他是因為……」
紫川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他回過頭來打量帝林的書房，在書桌前坐下，書桌最顯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張照片：帝林、斯特林和他三人在遠東軍校的畫像。
現在帝都最有勢力的人無疑是總長紫川參星，可是……紫川秀搖頭：他相信紫川參星對他的感覺正如他對紫川參星的感覺一樣的「良好」。
「帝林同學，你又在欺負新同學了！看來我非得對你動真格的！」紫川秀義憤填膺，「各位同學，不要怕，如果帝林再敢欺負你們的話，去教務處告訴我，我剝他的皮！記得啊，一定要報告啊！」一身正氣的紫川秀教官邊說邊拉著斯特林向外走，走得飛快。
「哦！」斯特林說，「我們早知道了！最近各個軍團都缺軍官嘛，不得以只好讓我們馬上進入崗位。我自願分配到了邊防軍系統去，帝林，你要去哪裡呢？」
是林秀佳開的門，她驚喜地說：「阿秀！是你！」紫川秀痴痴地看著她的如花容顏，少女時的清麗現在添上了一份少婦的容光煥發，接著才移下目光發現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有了身孕了。
夜晚，當紫川秀去拜訪監察長帝林閣下的時候，儘管他已經出示了副統領的軍官證，忠於職守的憲兵們還是把他搜了又搜，嚴密到讓他難堪的地步。
紫川秀忍不住問：「真的？」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紫川秀：「聽說了嗎？你們軍官進修班的學員下個星期就要提前畢業了！」
「打不過怎麼辦？打不過就跟敵人講道理！這位學員，你可真是笨了，是不是走後門當的旗本啊？講什麼道理不可以啊，講國際公法，講國際公約，講全人類友愛，講我們熱愛和平不跟你一般見識，都可以嘛！但是流風家的聽不聽，那又是另外回事了。」
林冰還禮：「不敢當，秀川閣下。大家品序相當，都是副統領，你不必這麼客氣的。」
林秀佳在一邊聽得笑彎了腰，帝林摟住她輕輕吻了下，林秀佳不好意思地推開他：「不要啦，阿秀還在這呢！你這做大哥的亂教壞小弟！」
「哈哈！」斯特林笑說，「他也不行了！有人去告狀，說這個傢伙不學無術，誤人子弟。聽說現在哥應星大人也考慮把他調出軍校系統，把他派到羅波大人部下去。」
帝林吐出口酒氣：「在這個世界上，少點實力，連從地上拔起根草都不行！更不要說活著了！」他望向紫川秀：「我的實力就是我夠狠！」
紫川寧倒吸口冷氣，馬上停嘴。
他有點手足無措了。
「誰說沒帶，但口袋裡除了錢包以外還有樣東西……」紫川秀把褲子口袋翻出來，露出個很大的洞，大小剛剛好可以掉出個錢包。
帝林毫不猶豫：「就是這麼不相信！」
林秀佳一點沒察覺紫川秀的尷尬：「說真的，那些人趕都趕不走，讓人煩。你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卻總也不登門來看看我們！連斯特林都來了幾次，你卻一次都沒來過。現在已經不像從前，又不用擔心楊明華知道。」
當白衣如雪的身影持劍大步踏入主帥帳篷的時候，雲龍還能保持鎮定：「壯士如此身手，請問尊姓大名？人族衰弱，氣數已盡，何不加盟我神族以共創未來？榮華富貴，隨心所欲……」（他用的是魔族語言）
「他收保護費去了。」
紫川秀輕輕地放下窗帘，但那一瞬間，方勁慌亂的表情已經深深印在了他腦海裏面。
帝林眼神變得狡猾了：「考你個問題，最近一件不該發生的事
虎視眈眈的紫川雲和流風恆馬上趁機聯手把明林家族給滅了，瓜分了他的地盤。
甚至還有個下流胚子一臉壞笑：「妳跟羅波什麼關係啊，為那個糟老頭子這麼賣力……」接著用很曖昧的眼神打量著林冰丰韻的身材，挨近身來：「林副統領，我覺得跟妳很有緣啊……只要妳答應我，羅波的事情……」沒等說完，林冰兩寸長的高跟鞋釘已經砸到他臉上了。
「哪裡啊，你記錯了！上次是說你帕金森症發作了，我得送你去衛生室……這課再上下去我不得破產啊！帝林哪裡去了，今天他沒來上課啊？」
軍事法庭如期開庭，會議上幾乎成了總統領羅明海一人的表演專場，他慷慨陳詞，字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赤水灘之敗，乃人力不可抗拒之原因！敗兵如潮中還能力保瓦倫要塞不失，羅波副統領不失名將風度，更是有功無過！家族對功臣不施分毫獎勵反以鐵索加身，豈不令前方百萬將士心寒！」贏得大廳裏面旁聽的林冰等遠東軍官們一片熱烈的掌聲，羅明海更是得意，雄姿顧盼左右。
他坐回來：「現在羅明海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我一定要栽培自己的實力來自保，無所不用其極。雖然我有信心不會輸給他，但是世事難料，誰說得定呢？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林秀佳和她肚裏面的孩子就要拜託你了。」
紫川秀睜大眼睛望著帝林：「你要挾他？他同意了？」
他乾咳一聲：「咳！嫂子。」感覺複雜到真是難以形容。
有人認為是由於當時的帝國元帥魯單言嫉妒左加明王的受寵，故意設計陷害他；有人則堅信說是左加明王與林堅毅的一個風華絕代的妃子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種講法是最傳奇的也是最流行的版本，畢竟大家都願意聽英雄美人、姦夫情婦的故事），也有人說根本沒那回事，大家一直很和和氣氣的……但是有一件史實是確鑿無疑的：當決定整個光明帝國命運的藍河會戰進行得如火如荼時候，帝國最強的高手左加明王正在距離戰場一萬裡外的嘉西海岸釣魚。
這個時候斯特林與紫川秀出現在巷子拐角，幾個低年級學員如見救星趕緊大叫：「救命啊，秀川教官！帝林要收保護費！」
沒等紫川寧的心臟和臉色恢復正常，來客已經放下茶杯，端坐肅容地開口：「您就是紫川寧小姐吧？深夜打攪，實在冒昧。下官遠東軍副統領林冰，有急事求見紫川秀閣下，相煩通報。」
紫川秀只得承認：「是的，我看到了。」望望左右：「該不會是已經在『酒席后埋伏三百刀斧手，只等主人拋杯為號』了吧？」
多方求救無門之下，林冰忽然想起來，羅波還有個經常偷酒喝的部下紫川秀也在帝都當副統領，雖然聽說他混得也不怎麼得意，但現在是所謂的「急病亂投醫」了，不妨試試……
想來想去之下，紫川秀只能找到一個人：他深得總長信任，權勢如日中天，手掌監察大權，軍事法庭正是他的職權範圍，更重要的是他還是自己的「好朋友」家族監察長官帝林。
「秀川老師，我很笨的，這個問題我不懂。」斯特林又小聲說：「一個星期晚餐，上金台吃！」
「一直以來，監察廳都秘密設有第七司，這個秘密部門是專門用來監督那些掌握實權的重臣大將的。幾乎在每一個他們覺得有必要重視的人身邊，他們都安插有人。以前楊明華就是通過蕭龍的第七司來獲取情報，並且控制家族上下的。同樣的，紫川參星也有他的一套情報系統，在家族上下大小官員身邊安插姦細，其中也包括你。你親信的部下中也有他們雙方的人，他們的名字是……」
「哥大人還說，他死後，恐怕楊明華就無人能制，擔心你們鬥不過他。他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把盒子交給紫川秀，讓他找到盒子的主人，殺掉楊明華！這是哥大人的原話，我也不懂什麼意思，不過他說你會懂的。」
「斯特林同學，不要著急，慢慢想一下嘛！」紫川秀小聲說：「混蛋，你不如改行搶！今晚請你地攤吃炒麵！」
相形之下帝林的表現就很讓包括紫川參星在內的眾人失望了：話說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論證自相矛盾，甚至在起訴書裏面都沒有搞清楚到底羅波是犯了失職罪，還是指揮不當罪，當場就被羅明海駁斥得體無完膚。
帝林在苦笑著沉吟：「權力之路哪裡有滿足的時候呢？我升得越高，我的仇家就積累得越多，我面臨的對手就越強，我只要稍有後退，他們馬上就會撲上來把我咬成碎片了！」
三人親熱地攬在一起，紫川秀居左，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帝林在中間，擺了個很酷的姿勢；斯特林右邊，溫和地笑著。
紫川秀卻一陣臉紅，儘管他明知林秀佳的本意不是說他，但他卻正是來「走後門拉關係」的。
紫川秀的臉色沉重下來。羅波是他遠東時期的直屬長官，當年楊明華想害他，是羅波、哥應星等遠東軍將領庇護了幼年的他，他能從一個帶罪的流放犯人在短短六年裡升為旗本級別的高級軍官，除了他本身的才幹外，羅波的有意栽培也是重要的原因。
只是左加明王與光明王朝的關係很快出現了裂痕，至於真實的原因現在已經永遠無人能知了。
紫川秀毫不猶豫地回答：「楊明華的敗亡！他既然敢公開示威，不應該垮得那麼容易。」
「要相信家族統領處和總長大人是英明的，不會冤枉好人的！妳回去慢慢等消息好了。」
監察長帝林微笑著說：「我還記得林秀佳穿著廚師圍裙出來的時候，你都看得呆了，口水流得比吃糖醋魚的時候還多。」
紫川秀為帝林敏銳的判斷而驚奇，反問：「你知道了？」
結果，紫川參星當眾宣布羅波無罪，帝林一副被打敗的公雞樣子，垂頭喪氣似乎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但仍舊是大陸最經典、最傳奇的故事之一。
回想起那天方勁的表現，紫川秀其實已經相信了帝林的話了，問：「你為什麼不揭發他？」心情十分地沉重。
斯特林與帝林大模大樣地搶先踱進去，吩咐說：「今天我們要鐵公雞拔毛！儘管上好菜！」
帝林大笑：「你懂什麼！女孩子就是喜歡肉麻，越肉麻她們越喜歡！最可惡是斯特林，當場就做了叛徒：『小姐，我跟妳說，他們兩個都不是好人，想吃霸王飯！只有我是好人！』把我倆氣得！」
「怎麼樣才能爬得快呢？有人是靠真刀真槍的拼殺，有人是靠對上司溜須拍馬，有人什麼也不靠，就靠他有個當統領的老爹！我不屑溜須拍馬，但我也不光是靠埋頭死干拚命沖，那樣死得很快的！我靠的就是我手夠黑，心夠狠！我之所以有今天的高位，是十幾萬家族士兵和幾百萬魔族的死屍給我墊出來的！在遠東，提起我『修羅王』帝林的名字，連小孩都不敢哭出聲！
七七六年五月七日，遠東軍校。
紫川秀打趣：「那是！監察長大人擔負國家重任，日理萬機啊！」
「哈！」帝林嘲諷地笑一聲，打斷了紫川秀的說話：「顯赫的名門？多了不起的門第啊！知道嗎？如此高貴的家族，連送我進貴族子弟學校讀書的五萬元學費都拿不出！
紫川秀喜滋滋的，口頭上卻還在謙虛說：「那是哥大人錯愛，怎麼可能呢？」臉上卻洋洋得意，努努嘴示意紫川寧，分明在說：看看人家是怎麼說我的！
「哎呀，沒想到你理解力那麼差勁，沒辦法了，只好找個笨點的人給你講解了！斯特林，快醒醒，別打瞌睡了，幫教官回答下問題啦！」紫川秀趕緊去搖醒斯特林。
接任的是流風銳的弟弟流風利，他的格言是：「吃進肚子的肉絕對不吐出來！」堅決拒絕從林家領地撤軍，並且把流風家族的精銳「流風騎士團」全部調進來守衛家族皇宮，決心與左加明王決一死戰。
「我說阿秀，你也太狠了吧？一節課只上了十分鐘就逃了。還有啊，這個逃課理由好像上次已經用過了吧？我都不知道跟你進多少次教導處去反省了。」
對他的來訪，林秀佳顯得由
從那以後，左加明王也離開河丘，從此浪跡天涯，不知所蹤，再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所有人都堅信：他一定活著，一定還在忠誠地守候著自己的承諾，默默地擔任著林家的守護神。
同樣的畫像紫川秀和斯特林也每人有一張，紫川秀沒想到帝林如此珍惜，把它放到了書桌的最中央，一股溫暖的感覺在他心頭流淌。
三人飯飽酒足，帝林摸著肚皮滿意地笑：「好久沒這麼爽了！我覺得吃阿秀的飯特別有成就感，吃得特別香！」
在那個以強凌弱、以大吞小的諸侯混戰時代，這樣的林氏家族簡直跟一頭在大街上亂走的肥豬一樣引人覬覦，只是每個人都知道，林家的背後，有絕代高手左加明王在撐腰。
林冰忿忿不平地說：「遠東軍現在就像是後娘養的孩子，沒人管沒人疼了，誰都可以來欺負一把！」尤其當得知這件案子是總統領羅明海在背後操縱的，更是沒有人敢插手幫忙。
林秀佳笑顏如花：「好久沒看到帝林這麼高興了！你們慢慢聊，有事叫我。」
紫川秀順著望過去，看到客廳裏面已經坐了好多人，看他們制服肩膀上的星光晃動，都是品序不低的家族官員，卻沒有一個認識的。
「現在的他們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紫川秀的直屬部下。」紫川秀停頓了下，仰視著直盯著帝林的眼睛說，「最忠誠的部下。」
在死巷子里，幾個遠東軍校的低年級學員縮成一堆，畏懼地看著容貌秀美的帝林微笑地逼近：「各位，下午好啊！喝過午茶沒有？」
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人膽敢對林氏家族有任何侵辱，那他就要準備面對一把絕世無雙的名劍……
同為女性的紫川寧雖不明白事情原因，卻很理解林冰此時的心理狀態。她阻止了大哥的盤根問底，默默遞過去一個手帕。
紫川秀屏息靜氣，他知道自己將要從帝林口中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跑堂的夥計趕緊上來，一副見多識廣的架勢：「明白了，明白了！幾位大爺，稍安勿躁，有不滿意的地方，廚師馬上就來給各位道歉。」
紫川秀記起來了，正是在那個春天的日子，他們一起遇上了林秀佳。
帝林輕輕地搖晃酒杯：「確實，當年那些傲慢的親戚是再也不敢小視我了。現在，哼哼，只要我打個響指，他們馬上就得跪地上笑著舔我的腳趾！只是現在我早沒什麼興緻跟他們為難了，說到底他們當年還是幫了我的。但你問我滿足了嗎……」
一個學員舉手提問：「教官，請問書上所說的：通形、掛形、支形、隘形、險形、遠形六種地形有什麼含義？在作戰時候又有什麼具體要求呢？」
江山代有俊傑出，各領風騷數十年。
九月十六日，帝都城內，在風雨交加的深夜，一個不速之客突然造訪了紫川寧的家。
當然了，幾百年了，也有人不怕邪的，像流風家族的四代家長流風銳看著林家沒有軍隊，卻佔有大陸中心最肥沃的土地，擁有這麼多的財富，他實在經受不住誘惑了，下令吞併林家。
帝林「哈哈」一笑，把手中的杯子一摔，「匡當」一聲，微笑說：「刀斧手的耳朵不大靈光啊！阿秀，你有心事，我看得出來。」
「七歲那年，雖然我有資格進專收貴族子弟的學院讀書，卻交不起大筆的學費。為了幫我籌集學費，父親卑躬屈膝地帶著我奔走於我那些闊親戚家中，父子兩人賠著笑臉點頭哈腰地向那些有錢的親戚哀求，好求得可憐巴巴的一點施捨！我哭著問：『爸爸，為什麼要這樣？我不去讀貴族學校了！』父親打了我一個耳光說：『我這一代是沒出息了，可以被人看不起沒關係，但是你不能跟我走一樣的道路！貴族學校的教育可以改變你命運，讓你成為人上人！』
「好！這位學員的問題提得好，提得有意義，提得很及時，提得很有水平，提得有見地，提得……」
紫川寧長舒一口氣，剛放下心來，林冰的下句話又讓她回到了地獄：「此次前來純是為了公務，至於撫養費、青春補償金問題改天再說了。」
左加明王皺皺眉頭，很坦白地承認：「我聽不懂。」拔劍，刺，拭擦，收劍回鞘，轉身揚長而去。
紫川寧啞然失笑。
這時候傭人進來小聲在林秀佳耳邊說聲什麼，林秀佳皺起眉頭，紫川秀趁機說：「嫂子，妳要是有事就先去處理吧，我在這等就行了。」
紫川寧起身吩咐傭人前去叫醒紫川秀，喃喃自語說：「現在我算明白了，為什麼遠東要造反了……」
雖說品序相同，其實副統領之間也是存在著很大的不同的。像林冰這種大軍團的實權副統領，統帥幾十萬部隊，掌管上千萬人口，幾乎等同於一方諸侯；而像紫川秀這種副統領，連能不能拿到下個月薪水都不知道。
帝林也沉默了良久，最後開口說：「我不如你，阿秀。」
「我知道，你心裏有個模子，標準高，也看不上一般的。」林秀佳壓低聲音問他，「是不是前總長的那個小姑娘阿寧啊？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可以出面幫你提親呀！」
只是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料，帝都之亂中紫川參星的勝利與楊明華的迅速敗亡，連睿智如哥應星也難以預料。
林冰一擊掌：「你不忘本，那就很好了！」她開門見山說：「我要你幫忙救羅波，他有麻煩了！」
畫像背後是斯特林題的詩：「花正當春，人亦年少！」字跡蒼勁，下面是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的簽名。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呢？他不是說病了在家休養嗎？
紫川秀愁眉苦臉跟在後面，一張臉上清清楚楚寫著「苦大仇深」四個字，整個一副被壓迫了三千年民族的嘴臉。
流風軍隊毫不費力攻進了幾乎沒有抵抗的林家首府河丘。
紫川秀憤憤不平地吵著：「你們要不要搜內褲？」對方很是幽默地回答：「不用了，我們沒帶防毒面具。」
有人冷言冷語：「三十萬人都死了，羅波沒罪？那是妳有責任嘍？先擔心妳自己吧！」
帝林叮囑她：「記得，等下只用上一雙筷子就夠了！」
※※※
於是斯特林慚愧地低下了頭，對辜負紫川秀老師的期望表示無比的歉意。
就在這一刻，紫川三傑命運中最大的轉折產生了。
幾天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麼堅定的支持表態，雖然只是來自個沒權沒勢的小小副統領，但已經給了她很大的精神鼓勵了。
林秀佳撇撇嘴，做個不屑的表情：「誰知道？還不是來走後門拉關係的吧？自從他當了這個勞什子監察長后，就沒一天清閑過，來人總是沒停過！」林秀佳口氣雖是抱怨的，表情卻很滿足：婦以夫貴，哪個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大權在握、受人尊重呢？
「老師，我忽然發現自己還是不會耶！」斯特林小聲說：「跳樓價優惠：五頓晚餐，金台大酒店吃！」
「這個湯做得就咸了，自從跟了你后，秀佳的手藝都退步了！」
統領處的其他成員中，唯有方勁跟自己有交情，可惜的是他病了在家休養，人不在帝都。
紫川秀喝的一口茶水全部噴了出來，咳嗽連連，慌忙擺手：「千萬不要，好意心領！」
紫川秀曾經開玩笑說：「幾百年累積下來，所有的『第一高手』加起來可以組成一個師。」
「另外一篇文章的『內無法家弼士，外無敵國外患，國恆亡。』大家明白了吧？要想保持國家不亡呢，就是多惹麻煩，找多點『敵國外患』回來，國就『恆存』了！」
紫川秀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帝林這話不光是說給他聽的，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過了一陣子，紫川秀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雜聲，許多個聲音同時在說：「啊，監察長大人回來了！」「加班到深夜，大人真是辛苦了！」「大人您好！下官是……」
兩人出了教室。
三人對視一眼，帝林唉聲嘆氣說：「沒辦法了，像我這麼高級的流氓，本來是不想用這麼低賤的招數的……」他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衣服紐扣解開，袖子捋起，忽然挺身而去，一把把那盤糖醋
頃刻間，三千名魔族士兵橫屍一地，魔族如雲的陣列，無邊的刀山劍林，竟然不能稍微阻攔白衣人片刻步履，只在他身後留下了遺屍累累。
紫川秀和紫川寧驚異地看著林冰的眼睛漸漸珠光晶瑩，紫川秀不明所以：「大人，您……」
帝林不動聲色說：「說得好！犯案最多的就是某個叫『秀字營』的部隊，有一半的酗酒鬧事、打群架、調戲婦女都是他們乾的……明天上班我就把他們部隊長官抓來問清楚！」
帝林微一頷首，朗聲對眾人說：「有勞各位老兄久等，失禮了！只是今晚還有總長大人交代下來的緊急事務要處理……」
紫川秀一飲而盡杯中酒，許下千金一諾：「我答應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絕不讓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絲傷害。」
下面的旗本軍官們竊竊私語：「哪來這麼個白痴給我們講課？」
「嗯，說得也勉強可以了，要點基本上都答對了……那位同學，你明白了吧？」紫川秀轉向斯特林，聲色俱嚴，「斯特林同學，我對你很失望！答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考慮這麼久，日後在戰場上，你掌握數萬家族士兵性命，生死決於一瞬，難道你也希望敵人給你這麼長的時間考慮嗎？」
問得沒頭沒腦，紫川秀卻馬上明白他是指剛才與方勁在花園的談話，他大搖其頭：「沒有，我什麼也沒看到！」
此舉引起了魔族軍團的哄堂大笑，沒有人把他當回事。魔族剛消滅了人類最後的也是最強的軍團，眼看就要統治整個人間了，還有這樣的「白痴」來要求單打獨鬥！
旁觀的十萬名魔族士兵噤若寒蟬，被其氣勢所懾，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林冰走後，紫川寧按捺不下心頭的好奇，一把抓住紫川秀問長問短：「哥大人讓你去找誰啊？當時楊明華權傾朝野，誰能說殺就能把他殺掉呢？這個盒子，是古物吧？它主人是誰啊？」
紫川秀一下子跳了起來，帶翻了面前的酒杯：「不可能！」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發誓：有朝一日，我要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踩在腳底下！我刻苦地讀書、練武、學習宮廷禮儀，為那一天的到來做好準備！從貴族學校出來的第二天我就報名加入了家族軍隊擔任下級軍官，期望有一天能通過軍功飛黃騰達。
紫川秀誠摯地說：「無論什麼時候，您都是我的長官。」
五十多名來自各軍團參加軍官進修班的新任旗本軍官學員臨襟正座，聆聽十六歲的副旗本教官紫川秀的講課。
紫川秀抗議：「當時口水流得最多的絕對不是我！你不也是，剛剛才摔了人家碟子，馬上就裝出副溫柔的樣子：『小姐，這味菜是妳煮的嗎？味道真是不同凡響啊！好得沒話說！小姐，我想一輩子都吃妳煮的菜，妳願意嗎？』剛見面就這樣，你還真是把肉麻當有趣啊！」
一個星期後，明林在自家警備森嚴的城堡里不明不白地死了，渾身上下一絲傷痕不見，也驗不出什麼病症。
紫川秀只得嘆口氣：「她既不是功勛大將，也不是貴族出身，怎麼可能一下子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副旗本，而且還恰好派到我身邊來任職？還有那小白臉根本沒上過戰場，屁都不懂又怎麼能擔任幕僚職務？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後安排的。」
同樣的，與紫川家族抗衡數百年的流風家族也有自己的「第一高手」。
聽到這話，左加明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堅定地說：「羅大人對我恩重如山，我定當全力以赴！」
「斯特林同學，我知道你一定行的！」紫川秀小聲說：「你敲詐啊！三頓炒麵，多一頓都沒門！」
羅明海不屑地望了帝林一眼，接著就洋洋得意接受部下的祝賀，恭喜他「又挫敗了那個可惡的帝林了」！歡喜得他當晚多吃了一碗飯，還破例喝了酒。
林秀佳出了書房，順手把門給關上了，顯得她對紫川秀極其的信任。
紫川秀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處理？處理什麼？」
紫川秀聽著帝林內心的表露，感覺內心深處有某一部份被深深地觸動。
帝林拿起抹布拭擦流出來的殘酒，平靜地說：「在那夜，方勁還帶了一萬多黑旗軍埋伏在城外，不過我的部隊搶先進了城，他見沒辦法，偷偷地撤走了。」
但在這麼多的高手中間，唯一能得到整個大陸上所有勢力、所有人公認的卻只有一個，林家的第一高手：左加明王，一個壽命超過三百年的第一高手。
紫川寧目瞪口呆。
「哥長官去的時候，我一直陪在他身邊，那時候他有提起你，說將來能安定紫川家族百年的，唯有你。」
帝林橫他一眼：「覺得不好你可以不吃啊……每次吃得最快不就是你！」
紫川秀還是搖頭，不敢，或者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從小尊敬的、對自己又十分疼愛的前輩師長，勇敢豪爽的猛將方勁竟然是楊明華的走狗。
此舉讓大家跌破眼鏡，要求被拒絕的明林忿忿不平地罵道：「搞不懂！林家又沒錢，又沒實力！左加明那傢伙一定是個變態戀童狂！」
他插嘴輕輕地問了一聲：「那現在，帝林，今天你坐到了這樣的位置，是不是跟你當初願望的一樣呢？現在滿足了嗎？」
斯特林若無其事地閃開，免得給碎玻璃砸到。
他說：「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做這個家長！」
從感情上說，他更願意相信被收買的是明輝。
帝林凝視著紫川秀：「你早已知道了？」
兩個人都是高手，同時產生感應回頭望過來。
帝林進書房來，對紫川秀抱歉地笑笑，說：「沒辦法。」
帝林凝視著他，輕輕說：「羅波？」
林冰話題一轉：「阿秀，羅波沒有看錯你，哥應星長官也沒有看錯你，他可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的。」說到那位已經去世的遠東統領時候，林冰神情無比的景仰懷念中還帶著種說不出的惆悵。紫川秀暗暗猜想：林冰與哥應星之間的關係可能不單僅是上司、下屬關係而已……
一個壯著膽子說：「帝老大，我們上個星期已經交過錢了……」
「我家雖然也算帝氏家族的一個旁支，但早已經沒落，好面子的父親還是非要擺出副闊綽的排場來跟人應酬！他常常跟我說的是：『可以餓死，不可丟臉！』就是這樣愛面子的父親最終還是要丟臉了。
「還不是衝著他的學分給得高來的：考試的給九十八分，不考試的給八十九分，交白卷不要緊，名字寫錯扣三分；上課從不點到，每節課只上半截，不留課堂作業……這麼好的教官哪找啊！」
可以說，除了去世的哥應星統領之外，羅波對他有最大的恩情。
紫川秀不滿地說：「就這些？」
回首望去，原來燈火通明的帝林府宅，已經籠罩在一片深深的黑暗當中，令人無法看透……
「你怎麼知道的？」
紫川寧小心翼翼說：「這麼多年了，明王……他老人家還健在？」
「你知道我的出身吧？」
帝林慢慢說：「在搜楊明華家的時候，我發現了方勁寫給楊明華的效忠書。」
林冰點點頭：「我也認為不可能的，那時候哥大人神智已經不怎麼清晰了。」
紫川寧戒備地看著來客，一風姿綽約的成熟女性，開口就阿秀長阿秀短的那麼親熱……
帝林痛快地大笑：「得你叫回我聲大哥，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從某種角度上說，自己的童年和帝林的景況非常地相像：窮苦出身卻置身於那種權勢的人群之下，那種心理上的刺激是特別深刻的，只是自己更加幸運點，遇上了紫川遠星……
「哦，那他們找大哥都是幹什麼的呢？」
「我知道，你和斯特林不喜歡我這樣。你們是仁人君子，是正義之士，盡忠家族……但是又有什麼好處？眼前的例子就是遠東的哥應星，夠忠吧？可是你看紫川參星那個老狐狸是怎麼回報他的！進『聖靈殿』，我呸！他自己早該進去了！」
大陸上，軍事不強大，經濟卻空前富有的林氏家族得以確立。
帝林轉換了個話題：「看到方勁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我翻臉了！今晚不請你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