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衛國之戰
第六章 敗類興風
那魔族軍官，並非如他所願的在老實地交代魔族的情報，正相反，他在滔滔不絕地大方厥詞，甚至企圖策反審判官：「人類的各位軍官，你們還看不出來嗎？我神族軍無敵，紫川家快完蛋了！停止毫無意義的抵抗，向寬大為懷的勝利者投降吧。只要跟我過去，我絕對保證，神族不但可以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還可以給你們享受榮華富貴！趁天沒亮，現在正是時候，你們兩位帶我偷偷地出城門，走不到五十里就能回到我們神族那邊去了，那是多簡單的事。二位，我是出身塞內亞部族的貴族，在王國，我的家族很有地位，我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那就算了。」斯特林起身要走，故意用魔族語跟審判官說，「天亮后，將他交給斯特林大人。大人最喜歡吃的就是活的魔族腦子，他雖然受了點傷，但還死不了，將他活生生地撬開了腦殼，吃起腦子來一定很鮮美，大人一定喜歡的——最好加點調味品，不然生吃腦子有點腥。」
洪華急道：「大人，馬維並非您任命的總督。您日理萬機，軍務繁忙，怎麼會可能料到他會叛變？這件事我的責任最大，應該受罰的人是我。大人您一身關係全局，不能輕動。」
「哼哼，打住！」斯特林做個不耐煩的手勢，「這是老生常談，毫無意義的。你們魔族只會吹牛，常常說什麼天下無敵，打仗就嘩啦了，你看，第六軍還不是被人類包圍了嗎？」
魔族軍團長們精神一振，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個好主意呢？但有的軍團長依舊懷有疑惑，蒙汗問：「萬一攻擊帝都時，包圍圈中的人類衝出來攻擊我們後方，神族不就被前後夾擊了嗎？」
「恐怕很難。監察廳在巴特利行省沒有駐紮強大的憲兵部隊，而該省地守備軍從上到下都被馬維控制得死死的。一旦憲兵部隊抓捕馬維，他狗急跳牆反抗的話，事情就棘手了。我建議採取更穩妥點的方式，比如召集馬維前來司令部開會時候逮捕他？」
他不得不承認，戰爭指揮藝術是一門真正的科學，在這方面，人類比魔族先進得太多了。
審判官們忍住笑，齊聲說：「遵命，將軍！」
「將軍，我是第三軍的軍官，前一陣子我護送羽林將軍去和一個人類秘密會晤，那個人類據說是你們的大人物，他答應羽林將軍，只要準備妥當，他會起兵響應神族大軍，打開包圍圈的防線解救溫克拉軍團，帶領我們神族的大軍直衝帝都。」
魔族大叫道：「你瘋了！神族軍隊節節勝利，你說不定連下個星期都活不到！」
「那雲淺雪呢！他不是在那眼巴巴地看著，一點辦法沒有嗎？一個星期了，他還是沒能救援溫克拉！」
「他仇恨一個人類的將軍？那一個人類的將軍叫什麼名字？」
蒙汗摸著鬍子點頭：「說得也是。若說野戰能力，只有遠東的那些野蠻人還讓我們顧及三分，人類太虛弱了，根本不夠看的。」
但只過了半個鐘頭，一陣密集蹄聲由遠而近，打破了晨間的寧靜，衛兵喊：「誰？」
聽斯特林說著，那魔族綠色的臉變成了慘白，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頭上滲出來。他強做鎮定：「你別想騙我！我聽說，你們人類中只有那個惡魔帝林吃我們神族肉的，但他不在奧斯前線，斯特林不吃神族的。」
斯特林輕手輕腳地走進審訊室。在角落裡坐下，看到一個頭包紮著紗布和繃帶，渾身血污的矮個子魔族被布帶綁在了椅子上，雖然受傷被俘，但他仍舊滿面桀驁不遜的表情。
帶隊軍官望著小樓亮著燈的窗口，眼中露出了尊敬。如果把如今的紫川軍隊比作一個巨人的話，那這棟小樓就是巨人的大腦所在。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給你十萬兩銀子。」
斯特林很吃驚：「這些情況你都知道嗎？為什麼不跟我說？」
斯特林站住了腳步：「二十萬兩銀子？聽起來還勉強可以，不過我放了你，軍隊肯定要追捕我的，下半輩子我就得東躲西藏了，那怕有再多的錢，這樣活得提心弔膽的，那就沒意思了。」
聽到報告，剛睡下的斯特林艱難地爬起，匆匆趕到了審訊室。
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到處都是敵人，但到處都找不到敵人。
洪華以斯特林的口吻擬了命令，完全像正常調動的公文：「為消滅魔族敵寇，茲命令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務必於五月五日前率部前往軍務處。」
前天，魔族對奧斯戰線發動了一次進攻，但被守軍擊退，魔族遭受了嚴重的損失，三個團隊遭受了毀滅性打擊，文河將軍所統率的騎兵打掉了魔族四支輜重隊，雲淺雪不得不停止了進攻奧斯，轉頭尋覓文河的主力決戰，這使得斯特林獲得了一個短暫喘息的時間，可以用來進一步改善防禦地區，沿著戰線鞏固包圍
自己就象是跟空氣作戰，每個拳頭打出去都落了空，而敵人打過來的每一拳都能讓自己痛上老半天。
審判官立即將他的話翻譯成了魔族語，那魔族轉頭一看，眼前的人類身著軍便服，個子不高，但卻有一種猶如崇山峻岭的堅定氣概，氣度沉穩。
軍團長紛紛叫好，都說：「只有人類才想得出這麼狡猾的主意啊！」
五月七日，維納里總督阿肯戰敗投敵，他部下三個師的紫川軍放下武器被俘虜。五月八日，增援部隊從魔族王國到達前線。增援部隊多達三個軍二十五萬人，他們是號稱磐石軍團的王國第三軍；號稱風暴的王國第四軍，軍團長亞哥米；另外還有羽林軍四萬多人。這時，在前線與人類作戰的魔族軍隊總數已達到七個軍七十多萬人，超過王國舉國兵力的大半。
「可以考慮這個方法。」斯特林點頭，「但我沒和馬維打過交道，突然召集會讓他懷疑，調換馬維的職務，把他調往後方如何？」
「二十萬，將軍，我給你二十萬，只要你保護我安全回到那邊，我給你二十萬兩銀子，真的——還有這兩位先生，每人五萬兩銀子！將軍，你放心了，我是塞內亞的貴族，我家和皇族將軍雲淺雪還有親戚，有的是錢！」
而第二個主戰場則在外圍，魔族王國將近兩個軍，二十萬魔族兵正在為他們被圍困的同伴解圍。斯特林親自統率東南軍主力在外圍阻攔魔族的增援軍。與他對陣的是人類的老對手，羽林將軍雲淺雪。
雲淺雪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論起大規模戰役的指揮能力來，神族還是遠遠落後與人類的。
衛兵措手不及，一人一騎猛然沖入了軍務處的門口。
他們不知道，在凌晨五點這個人最疲倦的時候，斯特林仍在工作。
奧斯戰役的指揮部就設在這棟小樓中，軍務處處長，東南軍司令統領斯特林大人就在小樓里。
「將軍你就放心了，神族大軍馬上就要獲勝了，紫川家都快滅亡了，到時候您不但不會被追捕，您還成為我們神族的功臣！」
東南軍總軍法官洪華紅衣旗本走進辦公室：「大人，聽說您有事找我？」
斯特林轉向兩位審判官：「兩位，你們都是有經驗的情報軍官了。即使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你們剛才所聽到的，絕不能向外界泄露半點。」
不光是穿著軍服的敵人，這裏的每座山，每條河，每寸土地都在與自己作對，每個活著的居民都在對自己怒目而視。
兩人商討了好一陣，最後決定雙管齊下，一方面由斯特林以軍務處長的身份命令馬維率軍前來奧斯參加會戰；另一面，斯特林秘密去信巴特利省的省長恩克拉，要他提高警惕提防馬維，做好隨時接管軍隊的準備，而洪華則授權當地的監察處長官，若馬維有任何異動，則軍法處則可先發制人，立即將其擊殺。
整個戰役的節奏完全掌握在他的控制下，一個又一個騎師團，步兵團都是他手中掌握的棋子，按他的命令進退自如。
為獎勵馬維，經得雲淺雪和諸位軍團長們同意，投降的紫川軍被改編成了魔神王國第十六縱隊，馬維擔任縱隊長，負責統率所有人類叛軍部隊。馬維意氣風發。
洪華直言不諱地說：「大人，最好是把馬維立即抓起來。馬維這個人，他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總督！」
斯特林深深吸一口氣，對審判官說：「繼續審問！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累了就換人。我就不信撬不開他嘴！」
斯特林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的，為馬維的事情足足商議了兩個鐘頭。事情有了安排，他便拋下這件事，恢復正常的軍務工作。
更壞的是，紫川家的主力軍全部集中在前線與魔族對峙的各省，在二線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強大的掩護預備部隊，巴特利省一旦陷落，後方兵力空虛的各省就將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魔族軍面前，通往帝都的寬敞大道將對魔族暢通無阻！
五月七日，眼看無法抵擋魔族的進攻，在馬維的鼓動下，古特行省省長羅布投敵。
二十個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在城市的街道上，軍靴踏著青石路面，響亮的磕聲回蕩在空擋的街道上，但當經過市中心一棟亮著燈的小樓時，士兵們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自家明明有二十萬強悍的軍隊，但就象落入了水中的人，有力無處使。
「是！大人！」
好久，他轉過身來，對助手說：「立即向帝都報告，前線出現了新動向，戰局可能不利我方。敵寇有可能繞過我們長驅直入，讓帝都做好防禦準備。我警惕不高，沒有提防馬維的陰謀，我要向總長殿下自請處分，甘願接受處罰。」
經過三十六個小時不間斷的疲勞審問，在凌晨五點多，這個軍官終於崩潰了
他打開了地圖，巴特利行省位於奧斯行省的左翼，若馬維叛變迎敵的話，魔族軍隊立即能進駐該省，從而威脅東南軍主力的左翼。
「斯特林大人太累了！如果大人把身體累跨了，那可怎麼辦啊？」這是所有士兵的心聲，巡邏的士兵路過都特意放輕腳步，「讓大人好好休息。」
魔族軍將領普遍缺乏應付複雜戰局的經驗，即使號稱是神族最傑出將領的雲淺雪也不例外。
這種戰爭的勝負偶然性極大，雙方戰士全是靠勇氣交戰，勝利者也不追擊，他們停留在戰場搜刮陣亡同伴和敵人屍體上的財物，然後舉行一個盛大的祭奠儀式感謝大魔神的庇佑。整個戰鬥過程中，指揮官需要下達的命令只有兩種：「沖啊，殺啊！」或者是：「敵人很多，快跑啊！」
事情的嚴重性是怎麼估計也不過份的！若是真的，開戰以來人類軍隊經歷艱難苦戰所取得的微弱優勢，將當然化為虛有！
七八四年四月末，歷史上稱為奧斯會戰的大戰役打得如火如荼。
整個奧斯戰役期間，他彷彿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戰略思考機器，每天只睡三個小時，但精神始終保持在最佳狀態，思維清晰，反映敏捷，決策果斷。
助手跑著回來了，手裡拿著厚厚一疊冊子：「大人，不知您要的是哪個戰區的序列表？這裡有西北戰區、東南戰區、遠東戰區、西南戰區等各個戰區。」
斯特林堪稱人類將帥中的佼佼者，他具有高度的全局掌控能力和穩健的心理狀態，連魔族每個大隊的兵力和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指揮部隊的微操作能力在紫川家將帥中一時無雙。
雲淺雪一心一意地尋找與東南軍主力決戰，力圖一戰而勝之，為被包圍軍隊解圍。相比之下，身經百戰的斯特林更為老謀深算。他並不奢望一舉粉碎雲淺雪的軍團，他的目的只是阻擊，牽制對方的行動，為友軍贏得時間消滅包圍圈內的敵人。
斯特林低沉地說：「那又怎麼樣？誰說魔族可以侵略人類而人類不能反擊魔族？自有史記載以來，你們魔族就一直在不斷地殺害我們的人民，掠奪我們的財富，摧殘我們的文化，毀滅我們的文化，我們早已忍無可忍！這是一筆積攢了上千年的血債，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今天是該來個徹底清算了！魔神堡，世間最大的罪惡源泉！為子孫後代，我發誓定要直搗黃龍，將你們這些只會肆意破壞和毀滅的蝗蟲徹底剷除！」
七八四年五月一日，奧斯戰役出現了大轉折。
「你，你是誰？」
助手快步出去，斯特林靜下神，忽然覺得事情可能還沒那麼壞。他還存有最後的希望，馬維雖然暴虐不法，膽大狂妄，但他總不至於背叛國家，背叛人類吧？若他為了一己私仇而勾結魔族敵寇長驅直入，那馬維將如何立足於人類世界？而馬氏一族從此與全大陸人類為敵，將千秋萬代被世人唾棄，料想馬維應該不至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吧？
聽到斯特林的名字，魔族俘虜微微動容。他倔強地昂起了下巴：「神皇陛下的戰士從不畏懼死亡！」
這是紫川家族與魔族的首次大規模的正面交鋒，兩路兵馬旗鼓相當，同樣都是國家的名將之星，戰術同樣嫻熟。
斯特林苦笑道：「洪華閣下啊，不管是誰的責任。我是東南軍總指揮，對戰區承擔責任的人是我。帝都才不管什麼原因，反正魔族從東南戰區突破了，人家肯定要拿我的腦袋是問的。」
「你不知道？」斯特林很吃驚，像是看到有人不清楚一加一等於幾，「你知道帝林喜歡把魔族肉割下來生煎，怎麼就不知道斯特林喜歡生吃魔族腦子？難道你真不知道？當年在帕依城時，被包圍的中央軍為什麼老是晚上出去偷襲抓活口啊？他們在為斯特林準備明天的早餐啊！斯特林每頓早餐總要吃上三四個魔族的，有時胃口好就吃上十個八個，因為你們魔族的腦子只有一兩百克，沒多少吃的，所以只好多抓幾個了。」
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天邊依稀一抹紅光，城市籠罩在淡淡的薄霧中，街道還沒有人，只有守備隊的巡城士兵在巡邏。
面對強勢的魔族援軍，他巧妙地運動，依靠多層次多重疊的防禦陣地，各阻截部隊依次上陣，輪流消磨魔族守軍的銳氣，又往往在敵人料想不到的薄弱處突然發動反突擊，脅迫敵人後退。
他邊說邊向外走：「通知廚房，準備籠子和木架準備做大餐吧，斯特林大人一定很高興的。」
「如果抓錯了呢？」
「這個我是記得的！」魔族俘虜洋洋得意，為自己淺薄的記憶記得如此清晰而得意：「他們當時把那個名字重複了好幾遍，我一直都記得，他叫紫川秀！」
事情
斯特林眼前一黑，好一陣頭暈目眩。
兩個審訊官被氣得滿臉通紅，但他們很有經驗，沒有打斷魔族的說話。看到斯特林進來，審判官們正要起身行禮，但斯特林打手勢制止了他們。
交戰中，一個魔族軍官受傷被俘虜了，憲兵部隊連夜將這個俘虜押送回了司令部，情報部門正在對他進行突擊審問，力圖撬開他的嘴巴。
「你不要管我是誰。」斯特林用不甚流利的魔族語直接說，「你只要知道，我是能救你命的人！天一亮，斯特林就要親自審問你了，他可凶得很，如果你不答，他是要殺人的！」
兩人反覆商議，連一些極細節的問題都考慮到了。
斯特林贊同說：「這樣寫好，顯得很正規，馬維應該不會懷疑。」
斯特林撇嘴，想：「還豪門貴族呢，丑成這個樣子，人類的乞丐都比他順眼多了。」
聽到紫川秀的名字，斯特林的眼角猛然跳了一下，但他依然神色不變：「我還是不怎麼相信呢！你得給我說說，那個答應投靠你們的人類大人物，他又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份？」
「抓錯了就放吧！」洪華紅衣旗本滿不在乎，「如果他是清白的，我會給他賠禮道歉！」斯特林不出聲，算是默許了，又問：「巴特利行省當地的監察機構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五月四日，在旁觀望的兩個魔族軍團加入了戰團。這兩個軍是生力軍，他們從馬維控制的巴特利行省衝過，側后迂迴到了奧斯行省背後，從後方對奧斯構成了威脅。五十多萬紫川軍被斷絕了後路，面臨被包圍的威脅。
「羽林將軍和那位大人物商議的時候，我們是陪同的警衛，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那個大人物非常痛恨一個人類的將軍，但他自己又沒有能力復讎，所以要藉助我們神族的力量，羽林將軍答應會助他對付人類的那位將軍，於是他就同意和我們合作。」
在紫川軍連連戰敗的危機時刻，斯特林大人親自奔赴奧斯前線指揮。他以堅定的信心、剛強的手腕整頓軍隊，穩定了戰局。
洪華領命而去。
眾人齊齊望向斯特林，紫川家的頭號名將沉默著，靜靜地佇立在窗口，初升的太陽照在他臉上，他臉上露出了深刻的痛心神情，疲倦又憔悴。
腹背受敵的東南軍三十三師措手不及之下被擊潰，解圍的第二軍與被圍困的第六軍會合，這下，魔族軍連成了一氣，反倒對東南軍右翼和中央部分三十多個師形成了戰略合圍，形勢瞬間急轉直下。
魔族俘虜急得滿頭是汗：「瘋子，你真是個瘋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運籌帷幄，困住了魔族整整一個軍，使得人類在對魔族戰爭中第一次佔了上風。戰局的扭轉，斯特林付出了巨大的辛勞，那徹夜通明的窗口向奧斯城向紫川全軍做了無聲的宣告：軍務處時刻保持著清醒，斯特林仍舊在思考。
眾位軍官默默無言。想到斯特林日夜操勞，殫精竭慮，最後竟落到了這個結局，大家無不感到心酸和不平。
斯特林掉頭就走：「你當我是叫化子嗎？私放俘虜，那可是要冒殺頭大罪的！」
「這都是因為你們人類太狡猾，躲在城池裡不出來，打仗又從不肯光明正大地來。你們的陣地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壕溝，漫山遍野的鐵絲網，實在難打！但羽林將軍不會被你們難住的，他有了個新的計劃，只要成功，不但可以救出溫克拉，還能打下帝都！」
那魔族軍官在椅子上掙扎著，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證明他的誠意：「真的！因為奧斯行省是斯特林鎮守的，那個斯特林確實是個難纏的傢伙，我們神族拿他沒有辦法，但通往帝都的道路並不是只有奧斯一條啊！」
魔族兵從缺口處洶湧而入，出現在紫川家包圍部隊的側后。
斯特林蔑視地望著他：「吹牛！你們連奧斯行省都打不下來，還說什麼帝都！」
七八四年五月一日清晨五點，奧斯行省首府奧斯市。
剛剛離去的洪華從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向斯特林，神情嚴峻：「斯特林大人，我剛回去就接到了飛鴿傳書，我們遲了一步！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于昨天晚上發動兵變，殺害了省長恩克拉和駐地軍法官。大人，馬維這個敗類確實投靠了魔族，魔族兵已經出現在巴特利首府的街道上了！」
自己最為自豪的神族軍隊戰鬥力被貶得一文不值，俘虜臉色脹得通紅：「絕不是這樣的！神族軍隊是最強的！第六軍團被包圍，只是因為溫克
——在魔族看來，這才叫戰爭。
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兵變投敵，兩個師團的家族軍隊隨即嘩變，牢固的奧斯防線左翼出現了一個大缺口。
洪華紅衣旗本並不顯得如何驚奇，他說：「大人，駐巴特利行省的監察處向我報告過，新到任的馬維總督確實有點不妥。他到任以後，在省守備軍中大搞任人唯親，在軍中大批安插親信，很多正直的軍官被排擠得無立足之地，巴特利的駐軍幾乎變成了他的私人軍。開戰以後，馬維總督的一些言論很讓人吃驚，他在巴特利行省的備戰會議上說：『魔族不過萬，過萬則無敵。我們得救的唯一希望是與魔族議和。』『打仗要挨魔族殺，逃跑又挨軍法處砍，我們要為自己找點別的出路。』『我們幹嗎要為帝都的大老爺們賣命啊？』作為一省軍隊指揮官的堂堂總督，在軍隊參謀會議的正式場合說這種喪失鬥志的話，很不合其身份。巴特利行省的監察處反映，最近常有一些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出入馬維住處，他本人的行蹤也很詭秘，兩次失蹤數天後又出現，監察機構無法得知他的去處。總的來說，如果馬維私下與魔族勾結，我們不會感到驚奇的。」
魔族正說得滔滔不絕呢，斯特林突然出聲問：「如果放了你，你能給我多少錢？」
很少見斯特林用這樣著急的口氣說話。助手不敢怠慢，小跑著離開了。
相比于魔族一方的困窘，人類這邊卻正如魚得水呢。
「你騙我！」魔族俘虜瘋狂地在椅子上掙扎著，衝著斯特林張開了尖利的牙齒，「該死的狡猾的人類，神族的大軍不會放過你的！瓦倫關被我們拿下了，我們已經打垮了你們一支又一支軍隊，拿下你們無數的城池，你們人類註定要滅亡的！」
「對付人類，還是得靠人類自己才行呢！我們神族打仗可以，但動腦筋不如他們。」
而現在，魔族的各級指揮官很氣憤：「這還叫打仗嗎？」敵人從不正面擺開兵馬卻在各個方向出現，漂浮如風，忽進忽退，有的躲在堅固的城堡里不出戰，有的卻在兇狠地攻打自己的側翼和后軍，有的卻在一路遙遙地墜在自己隊伍後面。魔族軍隊日日夜夜都在遭受圍攻，有的是真正的攻擊，但大多數卻是佯攻，人類的騎兵大胆的機動穿插直搗魔族後路，讓魔族士兵們提心弔膽擔心後路被斷絕。人類花樣百變的戰術和巧妙的運動讓魔族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兩軍每天都在交手，乒乒乓乓，但吃虧的總是魔族。
洪華紅衣旗本苦笑道：「大人，你忙得天昏地暗，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我怎麼好拿這些無憑無據的東西來煩你呢？象馬維這種級別的軍官，您部下管著上百個，每個都有或多或少的毛病，如果一個個都要報告，那您也不用打仗了。」
兩位軍官齊齊起立：「大人，我們定會守口如瓶！」
偏偏這個魔族軍官是個死忠魔神皇的頑固分子，拚死不願意招供，問來問去就一句話：「格拉西米兒！（殺了我吧）」幾個血氣方剛的情報參謀一氣之下差點就遂他心愿了。
馬維投敵造成的損害還不止如此。由於馬維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級軍官，他熟知紫川家整體戰略部署和兵力布置，有他的指引，紫川軍的兵力布置就清清楚楚擺在了魔族面前，在馬維的指引下，魔族軍隊逐個逐個地剷除戰線上的紫川家軍隊。
在斯特林銳利的目光下，魔族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他立即知道：眼前的不是普通的人類，肯定是人類的高級將領。
這時，馬維向軍團長們獻策：「如今紫川家主力軍都在包圍圈中，敵人後方防線空虛，只要拿下了帝都，紫川家軍隊的士氣和鬥志就全面崩潰了，我們不戰自勝！」
斯特林一震，卻裝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喂，什麼意思呢？」
「你說的，完全有可能。」斯特林心平氣和地對他說：「戰爭中，誰能把握自己定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呢？我或許會死，或許能活，但那又怎麼樣呢？攻到魔神堡去的，會是其他的人類和軍隊，是我的同袍戰友，而我戰死沙場，那是值得的。」
斯特林一手搶過了那疊厚厚的冊子，在幾個助手吃驚的目光下，他把其他的冊子粗魯地甩飛出去，直接翻開東南戰區最新各行省鎮守將領名冊。當他打開了巴特利行省將領名冊時，一行粗大的黑字映入眼帘：「巴特利行省總督，馬維。七八四年三月上任。」
斯特林仍有顧慮：「但是，我們還沒抓到確鑿的證據呢？他畢竟是總督，是總長親自任命的一省方面大員。」
在等待的時候，斯特林焦躁不安地在走廊里來回急速踱步著，震驚和憂慮的感覺幾乎壓垮了他，只是出於超人的自控力才使他在部下前保持著一貫的鎮定氣度。
走到審訊室門口，魔族語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斯特林心頭一喜：「那個魔族軍官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嗎？」斯特林略懂魔族語，仔細一聽，他頓時火冒三丈。
「魔族的軍隊能不能走近帝都，這個我還不知道。」斯特林苦澀地笑道，「不過，你們的魔神堡，我們是一定要去的。」
雙方軍力相等，魔族卻一面倒地被人類壓倒，主力還沒接觸呢，魔族已經方寸大亂。
「戰爭才剛剛開始！」本想直接離開的斯特林忍不住回頭反駁他，「人類軍隊的主力並不在邊境，而在帝都，在縱深國土內部！我們的力量還很大！」
會戰共有兩個主戰場，第一個主戰場就是位於奧斯行省附近的平原地帶，魔族王國第六軍九萬多人的部隊被人類分割成幾塊包圍，他們缺糧少葯，已經在做最後的掙扎了。
斯特林站住了腳步，以不屑的眼光看著他：「你能拿出多少錢給我啊？」
「我是總軍法官洪華，讓路！」
百萬兵馬集中在一個不到三百平方公里的狹小地域交戰，數百個番號的部隊縱橫交錯，前進後退，衝撞斜擊。雙方加起來，光是師團以上規模的單位就接近兩百個，戰場形勢複雜到若要真正解釋非要寫上百萬字的說明，這種複雜的戰爭對魔族是很不利的。
在他的指揮下，整個戰爭就像一曲龐大的交響樂合奏，而他就是樂隊的總指揮，他手中指揮棒每一個微小顫動就是一曲悠揚的小調，他能顧及到每個樂器發出的最微小音符。
魔族俘虜脫口而出：「那是千真萬確的！他叫馬什麼，是巴特利行省的大官，不是總督就是省長什麼的……」他突然覺察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惶恐地看看斯特林，又看看旁邊的兩個審判官，眼睛睜得大圓，眨巴眨巴著不吭聲了。沒有人笑，屋子裡靜得嚇人。
那魔族目瞪口呆，彷彿斯特林說了什麼荒謬到不可思議的話：「魔神堡？你竟想打到魔神堡去？」
斯特林從容地向他們點頭，轉身出了審訊室。出去后，他立即召喚自己的助手：「把將領序列表給我找來。快！」
「呸！神族大軍下個星期就會把你們的帝都踩在腳下！」
洪華懷疑：「那樣，他會接受調離嗎？依我的經驗，做賊心虛的人疑心都是特大的。」
在那段，因為相信自己的側翼被保護著，防禦工事和駐軍都較薄弱，敵人不但可以突破包圍圈，還可以憑藉優勢的兵力對人類軍隊形成反包圍。
戰局已有利於魔族一方，但是在斯特林帶領下，被包圍的人類軍隊仍在做殊死抵抗，尤其他們佔據了堅固的工事，彼此呼應有節，魔族前進得十分困難。
魔族習慣的戰爭模式是這樣的：約定時日決戰，兩軍敲鑼打鼓擺開陣勢對壘，最出色的武士在陣前耀武揚威，大聲誇耀著家族的光耀戰史，辱罵對方首領，然後對方的傑出武士會出陣前來單挑，兩人使出各自絕技打上好一陣。於是全軍就士氣大振，指揮官大旗一揮：「沖啊！」魔族士兵就嗷嗷怪叫著衝上去與對方殺做一團。要不是敵人沖跨砍掉，就是自己挨砍。
斯特林嘴像是含著一塊黃連，又澀又苦，想了一下，他問：「如今我們還沒抓到他的確切證據，這種情況，軍法部門認為該如何處置呢？」
他的指揮節奏有一種奇妙的韻律，行雲流水般流暢，層次分明。
「大人，戰爭期間，不能那麼講究證據的。您是戰地軍總指揮官，我是戰地總軍法官，只要我們兩人都同意抓，在程序上就完全合法。」
聽聞此消息，軍務處中人人變色。
魔族俘虜很努力地吞著口水，臉色慘白如紙，喉頭髮出了難聽的咕嚕咕嚕聲，他連忙叫住了斯特林：「將軍，將軍！救我，救我，我可以給你好多好多錢的！」
衛兵打開窗帘，天已經大亮了。
兩個審判官臉色都變了，斯特林依舊鎮定：「吹牛！既然是人類的大人物，他又怎麼可能投降你們魔族呢？他本身就是高官了，你們魔族能給他什麼呢？」
努力控制了情緒，斯特林低聲說：「請總軍法官洪華紅衣旗本大人過來，馬上。」
「這麼早把您吵醒實在很抱歉。」整理一下思路，斯特林站起來與洪華握手：「剛剛得到一些比較緊急的情報，巴特利行省的總督馬維有不穩的消息，據說他與魔族私下在溝通。你們監察廳那邊有什麼情報嗎？」
「對！那個俘虜，他說的一定不是真的。若馬維真的圖謀叛變，這定然是非常機密的事情，怎麼可能給一個低級軍官知道呢？對，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斯特林喃喃自語，渾然不覺自己舉動的可笑。
馬維笑道：「公爵大人，包圍圈中敵人之所以難以對付，只是他們佔據了工事抵抗。如果離開了陣地打野戰，難道神族還會恐怕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