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烽火連城
第六百七十六章 池畔
李輔國漠然道：「莫要多想，這是保護太子安全的貼身侍衛，太子就在園子里。此園臨池，我可沒有騙你。」
半晌無聲，也沒有任何動靜，李亨像是一座雕像矗立在王源面前，一動不動。若非衣袂在風中飄動，還真以為是座雕像。
李輔國冷聲道：「是何意你自己心裏清楚。還不快去，莫非要我命人押著你去不成？」
「你沒忘？你騙誰呢？你把本太子當傻子戲弄是么？是不是覺得本太子好糊弄，是不是根本沒將本太子放在眼裡？你瞧見那是什麼么？你去瞧一瞧。」李亨朝著岸邊的水中一指。
垂門處一條小道繼續通向假山花樹深處，王源沿著小道往裡走去，拐過一道屏風般的大假山，耳中便聽到了風聲和水聲。緊接著眼前豁然開朗，樹木假山之後便是龍池之畔。一汪碧水盡在眼前，岸邊楊柳依依隨風擺動，粼粼水波在秋陽下閃爍金光，隨風拍打著岸邊的石堤，發出「款款」之聲。
「果真是王源，鎮國大將軍，兩鎮節度使，御史中丞，開國縣公，翰林苑大學士。好大的名頭，好多的職銜。好厲害，好厲害。」李亨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和王源說話。
王源知道這一劫是躲不過了，終究是
李輔國腳步迅捷，一路引著王源來到一處垂門前，回身來對王源道：「請吧。」
王源一邊想著，一邊緩步朝殿外走。不時有官員再旁打招呼，說著些套近乎的話，王源微笑拱手應對，腳步不停出了南熏殿往台階下走。
王源彎腰伸手，抓住繩索往上拉，繩索沉重的很，但王源還是拉得動，終於沉入水中的那物露出了端倪，清澈的龍池之水能看得清數尺以下之物，王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張腫脹的臉從水底浮出，雙目圓睜似乎透過水波看著自己。
王源道：「多謝多謝，皇恩浩蕩，無以為報，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王源正色道：「左相，你莫要為難我。高仙芝若是和李林甫投緣，旁人也無可奈何。就像我王源和你左相投緣一樣，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如此？你若覺得心裏不踏實便自己去找高仙芝說話，這種叫我去做，我是不會去的。」
王源道：「不是在龍池之畔么？」
王源心道：「來了，這傢伙特意堵在殿外就是要自己解釋的。」
王源點頭拱手，目送楊國忠急
王源回身笑道：「原來是李內侍，有禮了。」
王源忙道：「不敢當，都是陛下的恩寵。」
王源再道：「臣王源見過太子殿下。」
李亨猛地回過頭來，陰鬱的臉上滿上憤怒，像一隻炸了毛的鸚鵡一般忽然尖聲叫道：「可是你忘了你的另外一個身份，你是羅衣門的副統領，你是我李亨的人，你還記得么？」
李輔國皺眉道：「你進不進去？」
王源扭頭看去，但見李輔國站在身後的台階上，正冷冷的衝著自己笑。
王源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一根繩索掛在岸邊的樹樁上，走過去看時，發現繩索下邊墜著一物沉沒在水中，繩索綳得筆直，不知道是什麼。
龍池岸邊的河堤上，太子李亨正負手而立，站在堤岸上面朝龍池之水，彷彿在欣賞風景。
王源知道別無他法，眼前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難道還能轉身逃走不成。於是整整衣衫，邁步而入。
王源心中惱怒，但也不能發作，只得裝作一臉迷茫的樣子朝太子李亨站立的堤岸走去。來到李亨背後，王源躬身行禮道：「臣王源見過太子殿下。」
「怎麼會？沒見我正要去往少陽院么？剛才人多，圍
「啊！」王源嚇的叫出了聲，忙一鬆手，繩索下邊的那張臉又重新沉入了水底之中。
楊國忠自知失言，忙打著哈哈道：「開個玩笑罷了，我要去政事堂坐堂，中午才能回府，這便先走了。慶功宴改在晚上吧，你可一定要來。高仙芝來不來便隨他吧。」
楊國忠愕然道：「高仙芝若是給我臉色，我又何必找你？你和他不是結義兄弟么？哎，罷了。哪一天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你便知道我楊國忠不是杞人憂天了。我看著高仙芝跟你結義也是有所企圖的，莫不是要把你從我身邊拉走么？王源，我待你可不薄啊。」
王源拱手朝眾人還禮，一轉眼便見李林甫已經命人將高仙芝叫到身邊，正微笑滿面的和高仙芝說話。楊國忠皺眉將王源拉到一旁道：「瞧見沒？我說的沒錯吧，李相國已經開始拉攏高仙芝了。你去叫那高仙芝一起出宮，中午我做東，給你們設宴慶賀一番。」
「本太子不是聾子，我早就聽到了，你不必再說一遍。」李亨緩緩開口道。
王源苦笑道：「左相，你這也想的太多了吧。我建議回家好好的歇
「李內侍，這是何意？」王源皺眉道。
李輔國冷笑道：「皇恩確實浩蕩，但除了皇恩，其他人便都不顧了是么？譬如太子之恩，譬如羅衣門提攜之恩。」
王源嚇了一跳，李亨的情緒明顯的不正常，忽然從平靜轉到暴怒，整個人面容扭曲相貌兇狠，情緒激動之極。
李輔國緩步上前，來到太子身後弓著身子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太子李亨動了動身子，擺了擺手。李輔國快步回來，對王源道：「殿下著你上前回話。王源，我告訴你知曉，你今日需得為你的行為作出解釋，老老實實的解釋，不得有半點隱瞞。否則今日是你陞官加爵的好日子，怕也是你人生中最後一個好日子了。」
「臣當然記得這個身份，臣豈敢忘了自己是太子栽培之人。」王源沉聲道。
王源稍一詫異，耳中便聽到寂靜之中的簌簌衣衫響動之聲，在小道的兩端，幾名身著內侍服飾的男子緩緩現身。從他們走路的姿勢和步態來看，那都是些會武技的高手。
李輔國陰測測的一笑道：「那正好，太子殿下也必是很想見你。殿下在龍池旁散步，你若想見他便隨我來。」
楊國忠跺腳道：「真要被拉過去，便晚了
「拉上來瞧瞧，拉上來。」李亨急促的道。
李輔國轉身邁步便走，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御道往東拐入一條僻靜的小道。小道兩旁花樹茂密，綠樹紅花彷彿知道嚴冬將至，正在拚命的爭奪最後的時秋光競相開放。
王源故作愕然道：「李內侍這話是何意？」
楊國忠太多疑了，他說的可不是玩笑，恐怕聽到自己和高仙芝結拜之後他便有這樣的懷疑了，剛才只是不小心說漏了嘴罷了。這個人疑心病這麼重，控制欲也很強，恐怕他還打著要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注意，那他可大錯特錯了，自己可不是被人控制擺布之人。
王源微笑搖頭道：「左相，此時去叫他豈非太著痕迹了。你放心便是，高仙芝可不是那麼輕易便能拉攏的人。左相不必為此太過擔心。」
行到白玉欄杆拐彎之處，猛聽得有人冷冷的在身後說話道：「王節度使今日可好露臉啊，陞官加爵，喜氣洋洋呢。」
李輔國緩步走近，拱手道：「我正等著給你道喜呢。」
「哈哈哈，哈哈哈。」李亨大笑道：「你不是殺人如麻的大將軍么？一個死人你都怕？你也有怕的時候？你確實應該怕，因為很有可能，下一個綁滿石頭墜在水中的人便是呢。」
王源差點罵出聲來，擺的什麼譜？聽到了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