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第二卷 鎮魂歌

第四十一章 光明聖堂

第二卷 鎮魂歌

第四十一章 光明聖堂

列農動容道:「你也搶過吃的?我能理解,那種飢餓的感覺。只不過對於普通的我們而言,在王都以諾沒有當強盜的好條件——幾個月前,治安還好到你永遠來不及享用搶來的物品。我看得出來,那弟弟過得真的很差,感同身受。所以我現在生活好了,每次遇到這樣還餓著肚子的小孩兒,就多少給他們一點兒。」
被罵地秘書官也急了:「皇太子安卓倫下令,您又不在。我們怎麼有辦法!難道授人口實么?我們只能盡些本份!」
「怎麼會?」髏大想了想,「算了,大概見到什麼好吃的吧。它很貪吃,和你一樣。」
「不用擔心。」列農已經完全清醒了,拉著髏大在街道上飛奔,「以諾的夜晚是很漫長的,而且既然到了這裏,你很可能睡不著。」
突然間涼風拂體,一個鳥形的黑影從她手裡奪走了銀笛。露西蘭琪絲大吃一驚,蝠翼地尖端在地上一撐箭一般疾飛起來,伸出長長的指甲向那黑影抓去。就要抓住的時候,一股寒風從背後襲來,露西蘭琪絲瞬間避開。但卻猛撞在牆壁上,重重跌落。
露西蘭琪絲嘴角上都是血,銀笛上也是。她從來不曾這麼心狠手辣,從來不曾這麼拚命,直到被打到不敢還手的部下們死的死,逃的逃。地上到處都是魔族的屍體和灰燼,吸血公爵帶著受傷的怒號逃逸進黑暗的來路。她靠著牆壁,強忍哀痛緩緩坐下,卻得意地笑了。
「不,我是說他們為什麼這麼激烈?難道一直都是這樣吃飯么?」髏大覺得那比紅魔族的宴會更加誇張。
長長的餐桌坐滿了年青的騎士,有地服侍華麗些,有的樸素些。陪坐的小姐們都很漂亮,精緻的髮型和裝扮看上去有些像露西蘭琪絲,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學誰。後來髏大知道他們是佔據軍政要職的年青將領。姑娘們也基本上是藝術家或魔法師。
髏大也低聲回道:「是贗品,仿製的。」
幾分鐘后,髏大和列農就聊上了。列農哈哈大笑:「你真是個鄉巴佬,竟然不知道握手禮?」
髏大大概能理解其中的關鍵,跟隨列農來到一座軍械庫將鎧甲換了一套非常普通的騎士套裝。那套仿製的高級鎧甲則被列農鎖進了一個鐵箱。「我負責管理這個庫房。」列農說著打開一個箱子,裏面全都是火槍。
「我知道。」列農回首望著宏偉的聖堂,「我不能改變這現狀,但是至少我幫了這一個。」
※※※
「啊……」羅斯門德拖長了嘆息。頭暈腦脹地撐在桌面上。
髏大心存疑惑,隨列農來到了一座騎士學院。
他們經過高台的時候,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兒突然從黑暗的角落像惡魔一樣鑽出來攔住去路:「哥哥,給點兒吃地吧!我很餓……」
「發生了什麼?我們被打劫么?」髏大大驚。
「喜歡一個人很刺激,喜歡一個死人會更刺激。」露西蘭琪絲自嘲著苦笑起來,渾身上下地傷口讓她隨即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我是很拚命!」列農大笑,「拚命擦這些器械。為隨時可能的戰爭做準備。而這樣的武器庫。我們學院有二十座,我只是個流浪兒出身的普通人,如果能為剛才一起進餐地各位服務便很滿足。他們都說我把熱情用在幹事服務上了。成績差是必然的,但是我就是想為他們多做些服務。」
「因為——現在的樣子才是我的期望。成為一個著名的騎士也不見得能報答我所欠下的恩情,我的夢想其實不是成為騎士,而是在有生之年儘可能報答我的恩人,那個羅斯門德大人……」列農很認真地說著,幸福的神情彷彿回到充滿牛奶和蜜汁的甜蜜回憶里,其實第一句話就已經苦澀不堪。
羅斯門德還未說話,列農已經一口氣噎住。倒地昏倒。
※※※
「那是個土石鑄造地森林。」髏大指著下面道,「多少人迷失在裏面。」
「看吧看吧!」羅傑嘟囔著,「白痴,你不是在這裏住過十幾年么。對了,為什麼你這麼耐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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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中那種摯愛深情就像是在對一位姑娘訴說,那麼直白,那麼嘹亮,聽在心裏就會有一種火熱的感覺。髏大坐在地上,一聽就是好久。吟遊詩人口乾舌燥:「那位大爺,你就不能從上面下來給個錢么?」髏大也似乎聽不見,吟遊詩人搖搖頭走了。
「雖然荒謬,但是就這樣通過了!」一個官員面紅耳赤,大聲反駁,「治安空前混亂使得民眾對近衛軍和學生騎士的執行能力不再信任,這樣的借口您讓我們怎麼反駁?再說軍政、民政和行政九個部門都沒有駁回,您讓我一個部門能怎麼辦?」
「無膽鼠輩,最適合狼狽逃竄了。從前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能打。」她罵著,喉頭一甜,吐出來都是藍色的血。露西蘭琪絲反而笑起來了,一面笑一面發抖。她用力吐了一口帶血地唾液,神情間似乎舒暢許多。以前地她是不會罵街,也不會作出這麼沒氣質的行為。現在不同了,她像婊子一樣抓咬,真是個愚蠢的動作,但是她認定了。便很清楚自己要這樣做。
「發生了什麼?」
「啊?」列農發出詫異的聲響,給他們指路地大叔搖著頭走了。列農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笑道:「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荒謬!」九門提督費隆突然破口大罵,「國王騎士團外調拉練,讓雇傭騎士團參与治安?提案到底是怎麼通過地,你們的腦袋裡都進水了嗎?」
人世間許多的不可思議,構成了宏偉的上層建築。
是什麼壓抑著焦躁,讓他可以打量這個世界?髏大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心情欣賞這一切,因為他低估了自己對這裏的憧憬。沒有一個夢境可以替代真實的空氣,亦沒有一座山峰可以替代人群,那是人的世界,是生者的樂園。那是靈魂的震動,是發自內心的跳躍。
「怎麼?」
「我?」列農臉紅了一下,「那個時候我逃走了……不過,不過四年前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二歲啊,只是個要飯的小孩兒。」
「那就沒辦法啦。」髏大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過你一定會成為自己所期望的人,只要肯拚命。」
「不,我會迷路!」髏大興奮地搓著手。「這才叫城市,我還沒有準備好進入它。這裏最好了,我要在這裏看清楚。」
「你?」當抬起頭看清偷襲者的時候,露西蘭琪絲的瞳孔因為恐懼而猛烈地收縮,甬道里隨即響起悲慘的叫聲。
「秘密?」髏大遲疑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列農將他地手拉過來勾了一下。
「以後慢慢看吧。」列農拉了他一把,將他帶回現實,「今晚我們還要去報到,不然利茨小姐會生氣。」
髏大愁眉苦臉想了一陣:「沒有。我窮得連塊肉也沒有,得去搶別人的。」
「這不是長久之計啊,你沒有多少錢吧?」髏大已經領悟了人類社會的生活根本,「你的錢能幫幾個這樣的小孩?不是……」
髏大此刻才知道白天和夜晚有這麼巨大的不同,但最震驚的是夜晚和夜晚竟然也有這麼大地不同。站在廣場中央,會茫然不知道應該先走向何方。從山丘上看一回事,埋在建築物中間又是一回事。一個人變得好渺小,在公民的威力面前彷彿面對神威。以諾的中央廣場上,髏大自以為找到了人類文明的基石。
「難以置信。」髏大覺得說不出地羡慕。沉醉在這樣的成就裡,就是危機潛伏在眼前,人們也會不當作一回事吧?因為不相信聖堂會傾倒,像四年前一樣。髏大的眼前突然便出現了幻覺。那宏偉的建築物帶著令人哀嚎的聲勢倒下來,碎成瓦礫。
「哎?」列農吃了一驚,「快收繳庫房,被抓住會被絞死!我幫你換一身,這套我幫你保管吧。」
「但是士兵也太多了,就是要打仗也不需要這麼多人。」髏大驚異道。「你們的王是不是老朽無能了?」
「那一年,我在街上要飯,因為在神誕節偷了一枚水果被抓,巡邏隊要絞死我。你信嗎?就是因為一個水果和法律地臨時規定。他們就要絞死我。還是學生騎士地羅斯門德大人值勤的時候私自作主放了我,並且賞給我過節用的金幣。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能夠用錢去買食物吃到飽,我便發誓一定要報答。但是就在那個神誕節,神誕聖堂被惡魔炸毀了,作為治安臨時長官地羅斯門德大人背下了所有的罪名,被充軍發甬已。那個時候,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當作囚犯帶走,沒有一點兒辦法。」
髏大面色大變四下張望:「烏鴉……我的烏鴉呢?」
「胡說。哈馬斯陛下深受愛戴!」
那似乎等同於一個詛咒,但是不知為何髏大覺得應該愉快地接受。「好的!」他這樣一口答應,便和列農一起開朗地笑了。為了這份笑容,就是更惡毒百倍的賭咒他也願意毫不猶豫地應允。世界如此不同,他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為什麼?」
羅斯門德突然拍案而起,大吼道:「混帳!授權調防這樣的大事怎麼能不等我回來!還有三十多個調職行為,最高的是衛生局長,更換來的官員全都不是我們的派系!」
「啊?」那大男孩被丟在山頭上用手帕拚命擦著臉,羅傑哼著歌跳著小舞步離開,山丘頂端只剩下髏大和那大男孩。那男孩有些羞澀,伸出一隻手向髏大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列農,是幼獅騎士學院的初等學徒。你呢?握手……幹什麼?哇,咬人啊!」
「東邊是騎士工會大堂,西邊是光明聖堂。南邊是公民圓形體育場,而現在我們站的地方是傳說中的夜市。」列農自豪地做了介紹,「當初修建這些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份!看那世界上最宏偉的聖像和聖堂,比以前的白玉聖城還要高五米哦,那個時候我都不敢相信我們親手建起來的!」
「唔,我地身高稍微不夠……」
「而且樂在其中。」列農和髏大相視一眼,「你很怪啊,不過我們好像很談得來。」
「不要太感動。」列農說著,拉起髏大向巷子深處走。髏大回頭又看了一眼光明聖堂,那巨大的聖像似乎在向他笑。列農的蠢話一直在他心裏翻騰,攪得整個心情都亂七八糟的。
「那些不是重點吧!」
「這樣就行了。」列農開朗地微笑,「說出去天打雷劈哦?」
「那個行為不檢點的羅傑校長回來了。」
髏大垂首:「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
過於順利使得小孩兒幾乎不能相信。「謝謝,謝謝!」他盯著列農,似乎拚命要記住這張臉,然後一溜煙跑掉了。
「那你就偷偷穿啊。」
「羅傑校長!」那男孩道,「我奉命來接你們,馬車停在下面了,羅斯門德大人說一起吃晚飯,小姐們也都邀請了,您要不要先去洗澡換身衣服?」
「怎麼會?」髏大興沖沖地揮揮手,對面的主人看到了,便遠遠地揮手回來。髏大叫道:「你瞧,人家是在揮手!」
「哦,那樣活下來也很了不起。」髏大猜想那是很不容易地謙虛話,「後來呢?」
「對不起,對不起。請問我們在什麼地方?」
「怎麼用?」髏大有些好奇,「我好像沒有用過這個。」
髏大很不好意思:「你伸手過來。我以為你要我咬一口。那些人不就是這樣?看那邊!」
羅傑無語,趴在石頭上。
「你不覺得他們在說很可怕的事嗎?」髏大不知道怎麼表達,「難道你不覺得應該更關心他們談話的內容么?」
列農頑劣地笑道:「鄉巴佬,你要住在王都以諾這樣的人間天堂,就有很多事情需要向我學習!」
「難道我只會看到災難么?」髏大搖搖頭,不知道面對幻覺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
髏大被吵得發昏,每個人都在大喊大叫,但是每個人在爭執些什麼他都不太清楚。
離開羅斯門德的校園公寓去往寄宿處,髏大親耳聽到路旁的文科女學生如此對話,於是向列農問道:「羅傑不太受人歡迎嗎?」
髏大和列農坐在末座靜靜地吃自己的東西,基本上除了列農沒有人理他,列農小聲和他說:「他們在討論公務,能坐在這裏和他們一起吃飯太幸運了。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是受人尊敬地戰士,聖戰英雄。」
或許,不論如何,都應該在失去一切之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
髏大問道:「你自己沒有一把么?」
髏大有些懷疑:「我今晚還能睡覺嗎?」
「我說了那是在晾衣服!」羅傑攤開四肢不肯去看,「為什麼我要留下來陪你這個白痴?死去活來是有權利對美好的事物如同獲得新生一般,我能理解,不過我們總該先回家洗個熱水澡吧?還要好好吃一頓。」
列農沒有回答,但是當高達四十米的巨大神殿和雕像出現在廣場兩側的時候,髏大完全震驚了。精美地水道和噴泉就像是魔法一樣日夜不停地流淌。燈火構築出星河一樣的街市。而自己就在星河之中。廟宇中傳出神聖的歌聲,每個台階上都有舉著燭火的光神教徒。手持長筒火槍的慈祥長老完全是可以信賴的模樣,南來北往的客商將夜晚變成了奇珍的海洋。
夜晚已經來了,路上到處是酒足飯飽的人,巡邏隊戴上頭盔出去巡邏,有老婆在牆根底下哄老婆。列農總算把髏大的疑問盡量解釋,髏大得知四聖獸作為國王騎士身居要職,費隆是王城九門提督不必說了,伍德居然是騎士工會主席。他們不但要儘快辦理權力交接,還有很多積壓文件急待處理。羅傑作為校長相對來說是個閑人,學校里有他沒他都一樣,只是很多女學生似乎對他的生還頗有微辭。
髏大奇道:「為什麼?把時間精力花在訓練上不是更好?」
就是死了也值。
「呃?」羅傑坐起來,「它過不來,留在那邊了?不對。我想想,對了,甬道里走到一半就已經不見了,我肯定。」
「用扳機使得火石發火,這裏填彈藥……」列農簡單說明了一下,「可惜,這個時候不能讓你試一下。」
終於離開了嘈雜的會堂,那本來應該是一個食堂。
「後來?」列農回憶著,「聖戰造成了上千萬的難民,不過也靠著大家的力量才擊敗了惡魔之王。大家是最偉大的一群,在短短兩年裡重建了王都以諾,比以前的白玉聖城還要宏偉的新城市,我想大家很愛這片土地,所以眷戀到無畏痛苦的回憶。」
「那也正常吧。」列農有些臉紅,他的地位低下,根本不知道問題的實質。他只能膚淺地讓髏大安心,以盡地主之誼。「他們都是偉大的人,和他們有關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四位大人一下子離開好幾個月,積壓了很多問題,會爭吵也是理所當然的。」
「去吃點兒好的。」列農掏出一個銀幣給他,「這夠分給你的同伴。」
「你看看清楚,那只是親一下,而且對方是女士啊!」列農跳起來,和他並排坐在石頭上,「我從前只是一個孤兒,流浪來到王都以諾,想從白玉聖城拆一塊白玉磚下來發達一下——當然後來發現不可能。不過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那感覺和你一樣啦!」
即便是髏大這樣的初來乍到者也看出來了,王城裡到處都是士兵,哨卡。就算是首都,士兵也實在太多了一些。
髏大道:「不能讓國王和教皇一起來見我么?那樣比較容易討論問題!」
他的臉回過來的時候,眼睛里閃動著璀璨的光,大聲道:「當年羅斯門德大人放過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回答叱責他的人!我永遠都記得,永遠帶著感動,幹勁十足地渡過每一天。如果不相信,就請看看那聖堂,用一塊塊石頭壘起來的聖堂!就是因為有微不足道的第一塊石頭被平凡的人放在地面上,才有稱為奇迹的建築物!從我開始,有千千萬萬的人一起努力的時候,世界就會改變的,一定會的!」
「不是啊。」列農奇道,「你從來沒有施捨過么?」
髏大無語:「我本來是想告訴你,不如去搶劫錢多的人。沒有錢的時候,就應當用搶的……」
髏大想不到羅傑真的是個校長。而且是德才兼備的那一種。萊特尼斯王國最重要的子弟學校,國王騎士地搖籃,幼獅騎士學院的校長便是他。這個職位地重要性大概和首席國務卿差不多,因為從宗親教育到王城治安,乃至最高科技和藝術地範本,都集中到一個名字——國立幼獅騎士和鍊金學院。
首先便是喝酒。交上好朋友就該喝酒慶祝,髏大想不到自己的酒量居然挺不錯。和列農一起搖搖晃晃走在大街上,每走兩百米就被一個巡邏隊盤問,每一個都聲色俱厲的,於是接著學習道歉。跟著列農一路向人道歉,道歉到酒醒地時候,又學習問路。
「我?」列農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怎麼可能有資格擁有火槍。我只是最低級的預備騎士,成績也很一般。其實我也只是放過三次槍,大多數時候都是空槍訓練。或許我永遠都不能有資格稱為正式騎士呢,我也好想擁有一把火槍,穿一次這樣地高級鎧甲!看那精美的花紋,哪怕是偷偷穿一次也好!」
「去見國王和教皇?!」列農立刻向髏大投來仰視的一瞥。
那是髏大第一次見到列農。
「我不是貪吃!我是餓!」羅傑跳起來,「因為你,足足兩個月來在達克尼斯我只能吃到沒有佐料的蹩腳燒烤!有些還有鱗片!啊,想想明蘇克餐廳的皇后餡餅。幼獅食堂的紅燒肉。還有利茨小姐的烤點心……」
「您一定也是偉大的人。」列農兩眼放光,「和羅斯門德大人在旅途中相遇。就立刻被請來吃飯,引薦給軍政要員!」
「有些不對。」
羅斯門德沉思了一會兒,似乎需要理清頭緒。然後他說:「你不適合呆在這裏,跟列農去安頓下來。習慣一下社會吧。你的事情需要國王和教皇雙方的力量,我也沒辦法擅自決定。列農,帶他去利茨家暫住。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要著急,機會一旦來臨,我立刻帶你去見國王和教皇。至於這幾天,不妨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或許,這是你一生僅存的機會了,不要留有遺憾。」
回想起來,那自稱瑪斯地前生靈魂教給了他很多,培養起了他對人類世界地深厚情感和騎士的道德風尚,可是真的來到這裏,卻又感到一切都已經不太一樣。這其中地關鍵說不出來,髏大雖然疑惑。卻也沒有答案,何況懷疑自己的事情多少讓人感到不舒服。
只是此刻每個人都面帶驚慌,激烈地爭論著什麼,一面爭論一面把食物往嘴裏塞。羅斯門德坐在餐桌首座,面前卻沒有食物,是一大疊公文。他換了衣服,洗過澡,但是看上去格外惱火,遠不如打鬥的時候那麼氣定神閑。至少有四五個人急著和他說話,突然另一面有人拍桌子。費隆已經和人吵了起來。
髏大似乎聽到難以置信的事情:「你就這樣為別人活著?而對方完全不知道?」
「跑到哪裡去了呢?」
「走吧。」髏大從石頭上跳下來,「我準備好了!」臨走他又回頭望望,似乎怕忘記了回家的門。還有臨時不見的烏鴉,也讓他擔憂。
如果神賦予世界上一億種顏色。這裏就有一億種顏色。如果宇宙里肯產生一百萬個奇迹,人們總會滿懷希望來到這裏尋求屬於自己的驚奇。只因為這裡是文明的搖籃,文化和騎士道地發源地,也是擔負著一切希望地地方。
髏大道:「還是貪吃。」
「真是太漂亮了。」列農愛不釋手地擺弄著,「全憑這個我們才能夠將惡魔的軍隊趕回地獄。」
列農帶著髏大一路走出幼獅騎士學院,沿途都是朝氣蓬勃的騎士學員列隊立正了向他們敬禮。列農小聲道:「他們以為你是聖騎士本人,因為你穿著羅斯門德大人地羅德蘭聖鎧。」
「看,那旗幟!」髏大指著那裡興奮地問,「有人招呼我們過去么?」
列農偷偷望著羅斯門德,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光芒。「我只是一個順便充入難民孤兒院的幸運小子,能夠在皇家破格年選中彩,免費就讀這裏,擔任幾千個學生會幹事中的一個。今天又能在這裏和他們一起吃飯,就像是神話一樣的幸運。」
列農一扭頭,看到不遠處一個騎士向貴婦半跪行吻手禮,頓時笑到岔氣。
羅傑趴在一塊石頭上無精打采:「那是人家在晾衣服,不是旗子。」
列農卻沒有什麼感覺:「這是因為最近地治安不太好,加上把持要職地四聖獸都外出了,臨時長官做的決定。」
從長長地石階小道上傳來皮靴聲,一個很精神的大男孩跑上來。帶著開朗的笑容和有羽毛的帽子氣喘吁吁。
世界那麼明亮,一下子就能從山丘上望到好遠的地方。那麼多東西可以看,又都很耐看。一裡外有好客的農場主人在寬敞的院子里晾著衣服,五顏六色的衣裙和白襯衫一起在繩子上隨微風飄擺,髏大便忍不住激動地想要跳起來。
「太感動了!」羅傑一把將他抱在懷裡親了一口,「你來得正是時候,呆在這裏陪著他,那個傢伙叫髏大,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沒眼界的鄉下人。馬車。我來啦!」
「噎!」
髏大小聲問:「聖戰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活著回來了?真可惜……」
「不,羅傑校長是個好人!」列農幾乎是叫了起來,「只是不被一般人了解。他太年輕了,但是卻有中堅的領導力。只是有些小嗜好……還有方法……還有一點兒……其實也不是……總之……怎麼說呢?」
小姐們的臉色當然不好,男人們的爭論她們插不上嘴,這種嘈雜的場面也實在不屬常見。
「那又有什麼關係?一枚水果。」列農說,「你從來都想不到,一個水果可以值我的命,我就是那種最卑賤的人。不要說出去啊,這是我的秘密。」
吟遊詩人抱著四弦琴歌唱:「王都以諾啊,廢墟上的黃金城,我摯愛的鳳凰城。我愛你,我永不離開你。沒有什麼能趕我走,在夢裡見到你,用我的四弦琴歌唱你。來到我們的王都以諾,所剩的旅途便不會超過三分之一……」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能有什麼作為?但是感謝神。羅斯門德大人在逆境打倒了惡魔,在聖戰中為我們帶來了勝利,我終於有機會報答他。你看,我現在就在報答他。」列農說著拿起一把槍用袖子狂擦,笑道,「他不記得我了,也不知道是我每天在為他維護鎧甲,修剪草坪。他很忙碌,大多時候都不回家,我照看著他在這裏的公寓和花園,年復一年地為他在花園裡澆水。我是無能平凡的學生會幹事,不是了不起的騎士,但是現在我就能夠報答他。」
「因為我以前很可能一個星期才能吃到一頓飯。」髏大突然跳起來:「不——不好!」
髏大望著列農,嘆了口氣。列農畢竟是個大男孩。但是他呢?說起來,他有記憶的年齡好像也只有幾歲而已。
「喂!」髏大小心地插進去。「需要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