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草原與天台

林軍邁著大步跑進發生槍擊的房間內，隨即愣住。

兩分鐘以後，汽車停滯，林軍抱著耿浩下車，而鍾振北在林軍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軍，這麼做，他太難了……！」

「我……我不知道……！」劉小軍依舊滿眼呆愣地回道。

二十分鐘以後，車上。

蘇玉一聲不吭。

「我第一審判八年，但90年以後開始平反嚴打時期量刑過重的案子，所以，我被減刑，呆了兩年半就出來了！」蔣泉歪著脖子，笑著說道：「原本我以為我完犢子了，這他媽蹲了兩年多，鄰居看不上，工作不好找，屬於帶著符號的人了！但我沒想到，我出來前半個月，全是請我吃飯的，而且都是以前跟著他的小偷，不光請吃飯，還給錢，十塊八塊，三十二十，都有！」

「哥！」

「……把他槍下了！」林軍指著劉小軍說道：「下了！」

「到前面把我放下，誰都別跟著，我自己送他走。」林軍低著頭咬牙回道。

林軍咽了口唾沫，粗略的掃了一眼劉小軍，隨即邁步沖向耿浩，伸手就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

「軍，人你帶不回去！」鍾振北沉默半晌，咬牙說道：「外面肯定讓人圍上了，你拉著他，怎麼走？」

林軍趕到以後，鍾振北，李英姬等人也全部扎在了門口，而他們看向屋內以後，也全部呆愣。

劉小軍目光依舊呆愣，一聲不吭。

「沒有，我把他扎了！六刀！」蔣泉隨口回道。

蘇玉眨著眼睛看著蔣泉，目光複雜，充斥著不解，心疼，還有可憐。

慶傑張嘴就要說話。

蘇玉認真聽著。

「我……我自己扔……！」劉小軍直接扔了槍。

說話間，眾人就要衝向地上躺著的耿浩！

「都他媽給我滾！」林軍瞪著眼珠子喊了一句，隨即指著劉小軍問道：「你手機呢？」

蘇玉皺眉看向了蔣泉。

林軍抱著耿浩的屍體，咬牙走出了房間。

「當天晚上，我包著手，在家喝了一斤半白酒！那是第一次喝，差點沒喝死！」蔣泉依舊語氣平淡的闡述道。

光線黑暗的屋內，地上躺著三個倒在血泊里的人，而其中還有一人坐在牆根下面，他拿著槍的右手顫抖，雙眼呆愣的看著三具屍體，一動不動。

「第二天你去了？」

而坐在牆根下面的，正是劉小軍！

「那時候我膽兒小，怕事兒！他跟我說完以後，我也沒敢反駁，嘴上就應了下來，但卻一直沒去！」蔣泉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過了不到一周，他來找我，問我事兒辦的咋樣！我說我沒辦，他就把冰棍桿撅折，扎我手指蓋里了！當時，我疼不行，跪地上給他磕頭！他就跟我說，這邊小偷全給他幹活，我要不去，他隊伍就沒法帶了！」

「我他媽讓你把他槍下了，你沒聽見嗎？」林軍扯脖子吼了一句。

……

「千萬別說我是爺們！」蔣泉抿了一口白酒，隨即撇了撇嘴回道：「88年，我在延市一個錄像廳旁邊擺了兩個檯球案子，一桿幾毛錢，順便在賣點冰棍和飲料！剛開始生意不錯，雖然說富不了，但基本吃喝夠用！幹了不到一個月，錄像廳的一個老闆，讓我給他交份錢，說我占他門前地方了！說實話，當時我挺怕他，但又捨不得剛乾檯球案子，所以，我就給了！第一個月給了一百，第二個月，他要三百！」

「呼啦啦！」

「咕咚！」

眾人一聲不吭。

林軍看著倒在血泊里的耿浩，隨即雙手直接將他抱起，並且一邊往外走，一邊咬牙說道：「我在車上說完那些話，一直在等著，在等著有人私下裡找我！但我他媽等來的是什麼……是幾聲槍響！和一具屍體！！我真的會原諒你們的錯誤！因為我拿你們當家人！」

「……我跟你送他走吧？」鍾振北又說了一句。

三具屍體中，有一人是耿浩！

林軍一句話沒說，只抱著耿浩，消失在了黑夜中。

「我倆過來抓……抓他們，一塊干……乾死了一個……然後剩下的那一個，就喊，說吳總告訴過他，咱們這邊有個鬼……然，然後……！」劉小軍滿面痛苦的流著眼淚，隨即咬牙說道：「然後，耿浩舉槍了……！」

「喝完酒，我突然想通了。偷鋼材我也是判，扎他我也是判！操他媽的，都是人，我憑啥讓他欺負？」蔣泉愣著眉毛說道。

「你去了嗎？」蘇玉笑著問道。

「一步走錯，一輩子還。我沒埋怨過，但肯定後悔過！」蔣泉說到這裏，停頓一下，眼圈突然泛紅地說道：「……我跟我爸感情挺淡，但老太太養我一回……我頭七都沒給她燒！這活一回，兒子沒當好，哥也沒當好……挺不是人的。」

另外一頭，長春，蘇玉家的天台上。

……

「……你死皮賴臉的呆在我這兒，寧可受我冷臉也不肯走，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挺不要臉的！」蘇玉目光迷離，小手托著下巴，看著蔣泉說道：「呵呵，沒想到你還挺爺們的！」

「你不該拿！」蘇玉補了一句。

手掌搭在耿浩的脖子上，林軍沉默半晌后猛然竄起，隨即抓著頭髮，嘴唇顫抖的沖劉小軍問道：「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說清楚！」

「是啊，但當時我沒在現在這個閱歷啊？！他們追著喊著叫哥，天天請我醉生夢死，我就飄了！」蔣泉看著蘇玉，咬牙說道：「從哪兒開始混，這一眨眼快三十年了！我爸死的時候還罵我是狼崽子，我媽死的時候，我沒身邊！眨眼四十歲過了，我心思我老老實實的吧，沒想到妹妹又死我眼前了！」

林軍抱著耿浩坐在後座，咬牙沒有吭聲。

「啪嗒！」

蘇玉聽到這話，內心震顫，她將腦袋靠在蔣泉身上，閉著眼睛呢喃道：「我媽死，我也沒在！」

蔣泉身體一僵，夾著菜，就塞進了嘴裏。

「……扎了？」蘇玉一愣。

「踏踏踏……！」

「呼啦啦！」

破舊的小摺疊桌上，擺放著已經冷卻的菜肴，而蔣泉和蘇玉這兩個已過三十的中年男女，並肩而坐，並且已經喝的滿面紅潤。

「一百我能給得起，三百我就給不了！因為我掙不了那麼多錢，咋給？」蔣泉喝了口啤酒，笑著繼續說道：「然後他請我喝酒，說話嘮嗑的時候，他說他可以給我指一條發財的道兒！讓我去城南鋼廠偷零件！那時候你可能小，也不記得！因為88年正是嚴打末期，雖說不像以前那麼嚴了，但要偷國有資產，判個十五年，都算是法外恩了！」

「不可能，耿浩一定不會是！你他媽瘋了！你開槍打死你兄弟！」李英姬沉默半晌后，有些失去理智的咆哮道。

眾人再次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