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一品》第四卷 玄武門之變

第346回 勝州失陷(二)

第四卷 玄武門之變

第346回 勝州失陷(二)

一輪箭雨過後,整個戰場上一片寂靜,城牆上的士兵也紛紛放下手中的弓箭,城外的突厥大軍中的勃帖也驚訝的望著城牆上的眾人。他也是沒有想到,唐朝的將領居然如此心狠,能張弓搭箭射死自己的同胞。
「哎,守信用也罷,不守信用也罷!最起碼比破城后屠城要好吧!」一個滿頭銀髮的老者沉聲道:「長史大人,老夫且問你,憑藉你手中的人馬,不知道可能守住破舊的勝州城池,嘿嘿,恐怕是守不住吧!既然如此,還不如投降來的好點,最起碼能保證一城百姓的性命。若是對方不守信用,與屠城又有何區別。」
「好了,明日恐怕要迎接對方的進攻了,我們還是早些休息的好。」獨孤彥雲忽然說道:「今日養足精神,明日好殺敵啊!」
剛剛上城牆,就見秦勇面色凝重,趙恭存滿臉的憤懣之色,而范興卻是垂首頓足的模樣,心中一驚,不由得朝秦勇望了過去,卻見秦勇望著城下指了指。
「將軍,這下可不就不妙了。」趙恭存皺著眉頭說道。
「但願如此了。」秦勇也點了點頭。這個范興雖然為人方面是值得人欽佩的,但是為人卻是太過迂腐。這一點不讓人喜歡。
「這些人真是惡毒。」獨孤彥雲猛的一掌拍在城牆之上。在這個時代,掘人祖墳是相當陰損的行為,除非雙方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則的話,這種行為也是被人所詬病的,而被掘了祖墳的人家,也會拚死保護自己的祖墳不被他所掘。
「去刺史府!」趙恭存想了想,咬了咬牙齒對身邊的隨從說道。說著就翻身上馬,卻是去刺史府準備找范興商議了。
「這是怎麼回事?」那趙恭存剛剛到達刺史府,就見刺史府前圍滿著百姓,當下面色一變,趕緊問道。周圍的親隨不敢怠慢,趕緊從馬上跳了下來,跑到人群中去打聽一番。好半響才跑了回來,走到趙恭存身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老大人說的極是。」那個胖子馬販子也拍手道:「我經常出沒在突厥部落之中,知道他們對狼神很是信仰,不若讓他們以狼神起誓,對我勝州城秋毫無犯。這樣的話,我們就打開城門,保住勝州數萬人口的性命。諸位以為如何?」
「長史,請坐。我們且聽聽鄉親們有什麼想法。」范興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這如何是好?」范興面有愁苦之色。城外的百姓很少是與勝州有關係的,所以,那些勝州的守軍能夠硬下心腸來放箭,但是若是對方要動城外的祖墳的話,那就不一樣了。恐怕勝州守軍們也不會因此而聽命的。
「胡說。」趙恭存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認識那個胖子就是勝州最大的馬販子,最是為富不仁的傢伙,出沒在邊境之地,做著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下忍不住冷笑道:「與突厥人談信用,那與禽獸說話又有什麼區別。你們難道真的以為,突厥人會守信用嗎?」
「見過長史大人。」只見府衙之內,有十數人站起身來,朝趙恭存行了一禮。
「不過,我等聽說,如今大將軍的軍隊被阻擋在勝州河濱城外三十里處,頡利也率領著數十萬大軍與之對陣啊!我勝州城牆殘破,這能支撐到大軍的到來嗎?哎,兵禍連連,我等這些百姓也死傷無數啊!」有一個老者深深的嘆息道。趙恭存聞言冷哼哼的朝范興瞪了一眼,這種情報這些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也只有范興透露出去的。果然那范興見趙恭存望著自己,臉上也露出一絲尷尬之色來。
「嘿嘿,本官能諒解,但是不知道城內的百姓們會不會諒解。」范興冷笑道:「你看看這城牆上的數千士兵,他們都是勝州的府兵,他們能不能理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本官先下去了,這裏秦將軍為主將,要不要本官也是無所謂的。」說著也不理睬秦勇的喊叫,徑自就下了城牆。
「好,長史大人請自便。」秦勇點了點頭。如此方上了馬,朝驛館而去。卻不知道身後的趙恭存面色陰沉。
「若是如此,我秦勇一個人擔著,我奉大將軍防守勝州,那麼勝州之事就是我說了算,傳命,放箭!凡是在射程之內的,無論是漢人也好,還是突厥人也好,都是敵人。給我放箭。」
「放箭!放箭!」獨孤彥雲雙眼一動,猛的也被驚醒了。是啊,他是奉命來勝州的,是來防守突厥人的進攻的,若是勝州丟失那就面對這軍法的處置,射殺無辜百姓固然不對,但是這些無辜百姓有可能使得勝州陷落,這個時候,若是不下狠手,恐怕到死的時候,死的就是自己了。到那個時候,史書上會給自己留下姓名嗎?也許會,也許不會。這些自己都看不見了,既然如此,何不拚死一搏。
「這個,諸位鄉親,我范興雖然是勝州刺史,但是此刻,防守勝州的卻是秦將軍,秦將軍乃是陛下親傳弟子,受大將軍之命,前來鎮守勝州,他所做的決定,就是本官也無法反對啊!」范興也長嘆道:「諸位但請放心,又秦將軍在,這勝州是攻不破的。至於諸位祖先墳塋,待突厥大軍走後,本官自然會幫諸位修建好的。」
「大人,聽說那突厥人說,只要我等開城投降,他就能秋毫無犯?」一個胖乎乎的傢伙故作神秘狀說道。
「這些人留在突厥大營之中,也都是一個死字,甚至連想死的權力都沒有,眼下被對方所殺,也是幸事,我們是沒有辦法的。大人不會是想讓我的大軍衝出去吧!那就是在找死。」秦勇聲音低沉,嘴角卻是露出一絲苦笑來。
一個老者顫巍巍的接著說道:「哎!老夫也是即將入土的人了,沒想到到了臨死的時候,還要讓祖宗蒙羞,讓祖宗的屍骨拋棄在外,實在是該死啊!」
「胡鬧!快,去見使君大人。」趙恭存面色一變,趕緊命人在人群中拉開一個口子,自己趨馬就朝刺史府內闖了過去。
次日,一陣凄厲的叫聲將獨孤彥雲從睡夢中驚醒,瞬間就聽見外面鼓聲隆隆而響,顯然是頡利大軍已經開始攻城了。獨孤彥雲不敢怠慢,趕緊穿上盔甲,領著親兵朝北門城牆上飛奔而去。
「禽獸,畜生。」范興猛的一下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住秦勇,惡狠狠的說道:「難道陛下交出的都是如同甘沖一樣的人物嗎?都喜歡亂殺無辜百姓嗎?」
「能救的一城百姓,就是你們將我射死,我也願意。」秦勇面色冰冷,冷冷的說道:「范大人若是看不慣,大不了,可以上書陛下,讓陛下來處決了我。」
「走吧!我們也下去,他們今天是不會來進攻了。」秦勇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這些東西都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的。獨孤將軍,這裏就交給你了,凡是進入我弓箭射程之內的,無論是誰,都絕對不能容情。」
「獨孤兄說的極是。」秦勇點了點頭道:「不過,末將還是要上城牆上巡視一番的好,頡利可汗十分陰險,不能中了他的算計了。」
「殺不殺他們,其實都得死的。」趙恭存深深的嘆息道:「被突厥人凌辱而死,還不如被我們射殺而死,死在我們手中,最起碼比死在突厥人手中的要好。」
「如此就有勞秦郎了。」獨孤彥雲也不推辭,朝秦勇拱了拱手說道。
「諸位免禮。」趙恭存認識這些人要麼是鄉里德高望重之人,要麼就是勝州城內的小世家、小宗族的族長,或者是一些年長之人。官府是勝州的明勢力,當然是排在前面的,但是這些人,卻是勝州城中的暗勢力,其權力絲毫不亞於官府。這個時候聯袂而來,讓趙恭存心中極為警惕。
「不客氣。」秦勇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當下兩人分開,一人休息,一人去巡視城牆不提。
「真是一個狠人,連自己的人都敢殺。」勃帖好半響才嘆了一口氣,忽然又冷笑道:「你既然連自己人都敢殺的話,那就讓你殺個夠。來人,將這些羔羊,壓著他們到城下,然後向城上的守軍們喊話,告訴他們,讓他們趕快投降,否則的話,每一個時辰,殺一千人,並且還會掘了他們的祖墳。一旦城破,就會屠城,若是他們能投降的話,等我們攻破城池,就會對他們秋毫無犯。」
「大人,如今這勝州已經被突厥人團團圍住,我軍雖然有萬餘人,但是這勝州到底是城小,恐怕是阻擋不住突厥人的進攻啊!不知道朝廷的大軍什麼時候才來救援勝州啊!」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起來,望著范興和趙恭存說道。
「將軍所言甚是,突厥人這麼做就是恐嚇城中百姓,逼迫將軍投降。」趙恭存也出言說道:「將軍此舉雖然能讓他詬病,但是在軍事方面來看,將軍這樣做是沒有錯的,城外的人雖然凄慘,但是卻是人數稀少,不能與勝州的百姓相提並論,城外的墳墓雖然都是城內百姓的祖墳,想想,若是勝州城被突厥人所佔領,這些人就會成為突厥人砧板上的魚肉,任由他人所為,就算撤走的時候,也被會帶到異國他鄉,哪裡還有時間回來收拾祖墳上的枯草呢!只要是人活著,那就是希望。人若是死了,則是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諸位,你問過我等嗎?問過秦將軍了嗎?」趙恭存面色陰冷,忍不住問道。
「使君大人,我有機密事,要與大人商議。」趙恭存見狀,心中更是焦急了,趕緊說道。
「大將軍真的是這麼想的?」趙恭存面色也是一變。
「看,他們是想幹什麼?」獨孤彥雲忽然指著城下說道。眾人連忙朝城外望去,就是范興也沒有教訓秦勇的心情了,也朝城下望去。
「不好,他是在威脅我們了,這該如何是好?」趙恭存這下也著急了。眾人正在奇怪之時,果然聽見城下一陣喊話聲。
「命令弓箭手,準備!」好半響,卻見秦勇面色陰沉,雙目寒光四射,整個人都彷彿是一塊寒冰一樣,冷冷的望著城下,彷彿那裡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一樣。
「若是如此,這勝州可就不能失去了。」趙恭存點了點頭,道:「將軍也已經勞累了一天了,暫且歇息片刻,這勝州城還得靠將軍呢!」
「先生所言甚是,不過雖然先生是這麼想的,可是范大人可不是這麼想的。」秦勇嘆了口氣道:「他是一城使君,他的想法也是沒有錯的,但就是大局觀差了一點。與突厥人談信用,這與禽獸說話又有什麼區別。當年天子和頡利可汗兩度盟約,都被對方輕易的撕毀,更何況與他一個小小的刺史談信用,這個所謂的保證也不過是廢話而已,只要城門一打開,哪裡還有范大人說話的餘地。這個范大人太過天真了。」
隨著兩位將軍的一聲令下,城牆上的守軍們再也不敢等待了,紛紛張弓搭箭,就朝城下射了過去,瞬間,空中現出一股黑色的煙雲來,從空而落,砸在城下,頓時慘叫聲一片,城下的百姓,甚至還有有些躲在其中的突厥人也紛紛被射死,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城牆之下,伏屍無數,鮮血染紅了城下的土地。
「你以為我不會嗎?」范興冷哼道。
「先聽聽在坐的諸位是怎麼說的。」范興臉上現出一些興奮之色來,他是寒族出身,得長孫無忌的舉薦,才入了官場,只可惜的是,剛剛深入官場上的他,迎面而來,就是打擊,那些長安城的貴族們,對自己這個不是正途出身的寒族官員鄙視至極,就是連上朝的時候,周圍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願意和自己站在一起。在三原,受那些當地大族世家們的欺負,這些人聯起手算計了自己一道,好不容易,到了三原,這些城內的世家也是一樣,對自己的決定是再三阻撓,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但是今日這些人來了,是來求自己的。這讓范興很是高興。
「使君大人,我有話說。」剛進刺史府,趙恭存就大聲嚷道:「使君……咦!」
「將軍,如今如何是好,還請將軍示下。」范興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好像在這一瞬間,范興蒼老了不少。只見他雙目冰冷而無情,正冷冷的望著秦勇。
「有什麼可怕的,難道他們能真的攻破城池來屠城不成?」秦勇面色冰冷,冷哼道:「至於城外的祖墳,只要待大將軍擊敗頡利,到時候再重新修建就是了。本將軍家的祖墳在哪裡,本將軍都不知道。」趙恭存聞言心中現出一絲苦笑,眼前的這個將軍打仗是不錯,可惜的是,卻不怎麼知道人情世故啊!
「這個?」范興思索道:「反正這些是不能死在我們手上的。否則日後那些御史言官,史書之上也不知道會如何記載我等,難道你們能承受住的這種罵名嗎?」話音一出,趙恭存和獨孤彥雲頓時寂靜無聲,不管是各種理由,他們都有話來反駁,唯有這句話是沒有辦法來反駁的。青史留名不管是文臣也好,武將也罷!都追求這種事情。以弓箭來射殺己方無辜百姓,不管怎麼樣,歷史上恐怕都不會有好的記載的。
「那城外的祖墳呢?」范興嘴唇直哆嗦又問道。
「希望這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還能分的清楚的。」獨孤彥雲忽然冷笑道。
獨孤彥雲望了過去,卻見北門城外,有無數的人影緩緩而來,這些人衣衫襤褸,彷彿是落難之人一般。獨孤彥雲睜大著眼睛,鋼牙緊緊的咬住嘴唇,就是連嘴唇破裂出血都不知道。原來這些人不是突厥的士兵,而是中原的百姓,顯然頡利大軍突然南下,進攻中原,沿途也不知道攻破了多少城鎮,俘虜了多少中原百姓,這些人都是被他們所俘虜,然後成為他們的奴隸,為突厥貴族而勞作。這種情況,每年都存在,但是像今日這般的卻是很少見的。數以千計的中原百姓,被突厥人逼迫,朝勝州而來,顯然是為了攻破勝州。看看這些百姓的後面,跟隨這無數的突厥士兵,張弓搭箭,高樓望塔,緩緩逼近。只要勝州守軍反擊的話,就有可能誤傷自己的百姓。難道大唐帝國的弓箭要對準自己的百姓嗎?這一刻,就是獨孤彥雲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的僅僅的望著秦勇,在這裏秦勇不但是天子門生,更是勝州的守將。獨孤彥雲之間建議權,沒有決定權。
「大將軍李靖已經領著五十萬大軍前來,想必不久之後,就能趕到勝州城下,將頡利大軍趕出大唐境內了。」趙恭存不待范興說話,搶先回答道。
「應該如此。」秦勇點了點頭道:「否則大將軍也不會這麼做了,萬余騎兵,可不是那麼容易訓練的。我等戰死是小,一旦壞了大將軍的計劃,那可就不妙了。朝廷一次性調遣五十萬大軍,就是了擊垮頡利的,一勞永逸的解決來自北方草原的威脅。如今頡利深入中原,在我們的地盤上打仗,後勤糧草就不用擔心了,若是讓他們深入草原,那可就不妙了,聽說當年漢武帝和匈奴人決戰的時候,發動了無數人參與了那場戰爭,雖然最後在衛霍兩位名將的帶領下,擊敗了匈奴人,但是漢朝的實力也因此折損了大半。陛下就是因為這個考慮,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決戰的。這勝州是否存在就是其中的關鍵了。」
「其實將軍,這些都不是可怕,可怕的是勝州城內的百姓啊!勝州在黃河南岸,不像豐州那樣,每年都有突厥人前來襲擊,這裏的人很奇怪,對突厥人的憎恨遠在邊境百姓之下,更何況,這些人對突厥人還是抱有一線希望的,一聽的對方將對城內百姓秋毫無犯,恐怕心中有所動啊!」
「城上的唐朝將軍們聽著,若是你們再不開城投降,我們每個時辰會殺一千人,人殺完以後,就會將城外的祖墳掘開,一旦破城之後,就會屠城。若是開城投降,我們將軍保證對城內的百姓秋毫無犯。」
「是!」親兵驅趕馬匹,在大軍中傳下命令來,瞬間就傳來一陣陣狼嚎之聲,就見一對對突厥士兵,押解這被俘虜的漢人們,讓他們跪在城下,面對勝州城。
「真的會有這種情況?」剛剛準備上馬的秦勇猛的將腳收了回來,驚訝的望著趙恭存道:「勝州可是關係重大,大將軍的一盤大棋,這勝州可是在其中起著重要的作用的,大將軍冒險讓我領萬余騎兵救援勝州,就是為了我們能以勝州為依託,不但要拖住對方一定的兵力,在關鍵的時候,還要守住黃河渡口,再不濟也要毀掉黃河渡口,將突厥人困在長城以內,加以消滅他們。」
「荒謬!」范興猛的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我們又有何權力去決定他們的生死呢?」
「待大將軍擊敗頡利之後,再行安葬就是了。」秦勇嘆了口氣道:「范大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還請范大人諒解。」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一干人等也紛紛點了點頭。
「放箭?」范興雙眼睜的老大,猛的站起身來,擋在秦勇面前,大聲說道:「將軍,為什麼放箭,要知道城下的也是大唐的百姓啊!我大唐的弓箭怎麼能用來對付那些無辜的大唐百姓呢?當今陛下以仁為本,將軍乃是陛下之徒,豈能做如此之事來?」
「他們若是不死,這勝州城恐怕就會被突厥人攻破,到時候,城內的百姓又該如何是好呢?真是迂腐。」獨孤彥雲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