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魔黿魚（一）

陸天川死死抱著一根鋼管，身體隨著游輪的晃動而左右傾斜，在他蒼白麻木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無法無天的囂張。在他身後，三四個光著身子的裸女剛剛逃出房間，就慘叫著滑下船甲板，落入冰冷刺骨的海浪里。「老天爺啊，觀音大帝啊，如來菩薩啊，那個什麼耶和華羅漢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這時仙羽齊天錄上的文字倏忽顯現在蔡晟的腦海里，「天地間莫不有數，而萬變不離其宗……大化無欲，上天入地……與天地合而為一，則可使人無跡可尋……」

隨著魔黿魚屍體的沉沒，海面上巨大的旋渦也逐漸消失。無數的鮮血漂浮上來，夾雜著一些殘肢斷骸，好半天，沸騰的海水又回歸了正常。

那兇悍的魔黿魚再也抵抗不了裂星訣的攻擊，一聲哀號，痛苦地擺動一下龜頭，重重砸進海里，剎那間掀起更大的波濤，然後慢慢沉沒。波濤里不住揮舞的觸角，紛紛沉入海面下，觸角上纏繞著的人，也隨之葬身大海。

風浪似乎稍稍回落，袁盈只見身下的游輪搖晃的幅度有所減輕，心神稍定。

袁盈從床上滾落地板上，自美夢裡驚醒。聽得外面鬼哭狼嚎，正想著推門去看究竟，手還沒等碰到艙門，腳下游輪驀然傾斜，她人就被一股力量從房間里拋出遊輪甲板上。迎頭一個巨浪打下，渾身濕透。只見眼前到處都是水……海，天，霧，船，人，分不清哪裡跟哪裡……耳邊到處都是人聲，尖叫聲，哭天喊地，如臨末日。

卻在此時，袁盈認出了天空中那個人形的面目！

在這剎那，他陷入了莫名的空寂之中，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突然想起了當日自己學醫之時，一位導師所說的話：生命的最大潛力總是爆發在生死的最後關頭，在自然界當中，兇猛的野獸應該算是強者，但是他們在面對一些獵物垂死掙扎的時候，也會不可避免的受傷，概因那是它們臨死前的反撲，這種力量誰也不能忽略。人類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只有無畏才是一切成功的前提。

黑霧瞬間被劃破一道口子，一線湛藍的天空，顯現在所有人頭上。

「千烈絕天！」空中飄來一句聲調莊嚴的人語，只見無數道的火焰雄光化出幾道繽紛的彩芒，閃入黑暗。黑暗裡，只聽得那怪物發出凄厲的吼叫，船在浪里更加顛簸得凶了。

只聽得身下翻天覆地一聲響，那雄性魔黿魚就騰出了海面。魔黿魚一聲長嚎，怒氣震徹海天。游輪岌岌可危，整條船上人，都象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躥。

一道白光在陰霾的天空閃過，象閃電一樣劃過袁盈視界，那人形就一閃去了天空的陰雲中。

這時海面上，波濤洶湧，浪起千層。那巨大的游輪，就象一隻火柴盒，孤立無依地顛簸在驚濤駭浪里，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在眾人的撕心裂肺的禱告聲里，袁盈忽然聽到了兩聲來自海浪里的吼聲：「噢嗚——噢嗚——」袁盈抓住欄杆，回頭去望，透過高聳的游輪上層結構，只見游輪上空的霧氣里，赫然有個象恐龍似的東西，一晃而過。那一個幾乎望不到邊的大頭，一段巨大無比的脖子，身體隱沒在黑霧裡，影影綽綽，好象整個天空都是那怪物的身體。

袁盈變了臉色，船上不住有人從船上跌入大海，洶湧的波濤迅速地吞噬了他們的影子。「蔡大哥，你在哪裡！」袁盈沖肆虐的風浪里，一聲呼喊。

暴喝聲里，蔡晟雙手結成一個法印，向海心的魔黿魚落去。須臾間，漫天七彩琉璃光閃爍，彷彿整個天河裡的星星都聚集到此，化成翩躚彩蝶，圍住魔黿魚上下飛舞。黑霧變淡，變白，暴戾的魔力迅速枯竭。

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從仙羽齊天錄悟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法訣。只見他張大雙眼，一聲厲喝道：「大化無欲，上天入地，裂星訣！」

蔡晟輕吁了一口氣，揮一把額頭冷汗，眼光向那游輪望去，只見那遭受了幾乎滅頂之災的游輪上，在那再熟悉不過的艙門前，袁盈閉目合什，兀自禱告不已。他心中涌動歉疚之情，身形一閃，疾疾穿過逐漸平息的海浪，來到袁盈身前。

蔡晟頓下身形，迅速折返。只看樣子，這頭魔化黿魚比那昨夜現身的黿魚還要大上一圈。只怕這是頭公黿魚，所來就是為了給它的伴侶復讎。

沒錯！就是蔡晟！他在漫天的巨浪與黑霧裡，與那怪物亡命相搏。在他玉石一般堅毅的臉上，是一雙充滿絕不退縮神色的眼睛。他曾經溫柔纏綿的口裡，此刻卻變得冷血無情，一道道的靈訣配合著兩件至尊靈器發出猛烈的攻擊。

蔡晟全身劇震，雙目射出前所未有的電芒，雖然那位導師的話未免偏頗，但卻道出了人類所最缺的一點優點，那就是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