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一抹流光入夢來

馮俊冷聲地問道：「你們在一起了？」

裴硯晨以為施川楊是馮俊叫來的，於是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施會長，我就不去了！」

馮俊也沒有強求，他也知道這個機會多麼難得，這樣重要的一場音樂會的壓軸演出，並且還是首演，他也不想錯過。

馮俊露出笑容道：「我要我爸爸推薦了你，明天下午兩點半記得去學院小劇場參加考核啊！」

裴硯晨看著馮俊的背影走遠，才朝食堂走去，陰雨天和馮俊並沒有影響她的愉悅的心情，原來承認喜歡一個人，也會讓心中開出一朵花。

馮俊顫抖著雙手緊接著又問道，「雷鑫嗎？」

這幾頁譜子上記載的無疑就是這兩天隔壁的流行鋼琴手陪她練習的曲目，此刻她的挎包里還放有一模一樣的譜子，上面很多地方還標記有演奏的重點。

「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聽到考核兩個字裴硯晨才稍作反應說道：「考核？什麼考核？」

裴硯晨又應和著對方的鋼琴聲練了這首不知名的小提琴曲一下午，她看了窗外天色漸暗，於是停下練習，拿出手機看了下，似乎快到對方離開的時間了，打算去敲隔壁的門認識一下對方也問一下對方這樣做的用意。

「為什麼不去？你知道那是多好的機會嗎？壓軸加首演啊？」聽見裴硯晨都不考慮直接就拒絕，施川楊很有些吃驚。

裴硯晨停住腳步，站在音樂學院專業琴房出口的玻璃雨棚下面道：「馮俊學長，我非常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是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馮俊？和馮俊有什麼關係？」施川楊這才知道是擺了烏龍。

小劇場里還有幾個學生會的工作人員。裴硯晨是最後一個到的，等她走到前排，施川楊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清點完人數，走到前面躬下身子跟廖院長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示意工作人員去把小劇場的門關上，在從廖東能手上接過一疊譜子，走到參与考核的人員前面說道：「考核順序由抽籤決定，考核內容是本次壓軸演出的小提琴協奏曲，譜子現在允許大家看半個小時，然後半個小時之後就要把譜子收上來，演奏段落可以自選，有自信的當然也可以背完整張譜子，沒有自信的背一到兩段也可以，好了我們先開始抽籤。」

「我有喜歡的人了。」裴硯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頰還有點微紅，一陣風吹過來，揚起了她深藍色的長裙，露出了被黑色連褲襪裹得修長筆直的小腿和圓潤精緻的膝蓋，上身西裝樣式的制服裏面穿著桃心毛衣配著白襯衫，領口處露出一朵紅色絲絨蝴蝶領結，也在冷風中被吹的飛舞起來，這個陰冷的雨天因為她的美而變得顏色鮮艷起來。

馮俊此刻卻越來越心疼，看著一手正提著小提琴，一手正打著傘的裴硯晨，她披肩的長發被風弄的有些凌亂，說話的神態無比認真，她的表情證明了她並不是在敷衍他，她真的有喜歡的人了。這讓馮俊的心裂成了碎片，像是一滴墜落在石階上的雨滴，炸裂，飛濺，然後歸於寂靜。「他是誰？」

第二天上午，音樂學院學生會會長施川楊找到裴硯晨道：「裴硯晨，下午記得去學院小劇場參加考核！」

而坐在台下參加考核的有六七個人中，有被稱為上戲第一小提琴手的黃麗霞，有大四還沒有畢業就被華夏交響樂團提前錄取的盛榮，有剛從漢諾威音樂學院做交換生回來就被保研的樊少華，而馮俊也在其中，可以說上戲最強的小提琴手全部都來了，而她估計是實力最弱的那個吧，這反而讓裴硯晨放了心，至少這樣她不會覺得自己欠了馮俊的人情，雖然她來參加考核和馮俊無關。

施川楊臨走之前還怕裴硯晨下午不去又補充道：「雖然我不知道馮院長是不是也推薦了你，但我想廖院長肯定不是因為馮俊推薦你的，千萬別辜負了廖院長的好意。」

裴硯晨抽了一個五號，和別人換了位置坐到裴硯晨身邊的馮俊抽了一個一號，馮俊略微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號遞給裴硯晨道：「我和你換一下。」很明顯一號要比五號這個位置好。

裴硯晨沒有看馮俊，她自說自話般的呢喃道：「感情這種事情，怎麼會有輸贏？世界上，人生里，有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可講。比如恐龍為什麼要滅絕，樹為什麼要長年輪，黎曼ζ函數所有非平凡零點為什麼都位於criticalline上，音樂能夠打動人心為什麼是來源於人類在追求自身複雜性和低熵時產生的美感。那麼多為什麼還沒有答案，正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他，為什麼看見他心裏就會發緊，為什麼想到他，在這個十二月的傍晚，在外套里我的身體居然會顫抖。」

施川楊也不知道廖院長怎麼會特別關注這個大二的女生，說道：「考核的人挺多的，不止你一個，以你的水平獲得一個考核名額也很正常吧。」

裴硯晨沒有理馮俊，提著小提琴拿著傘繼續朝下走去。

施川楊笑了笑解釋道：「不是啊，廖院長叫我來的，你要實在有什麼不能去的理由，跟廖院長解釋一下會比較好，這次音樂會真的整個學校都非常重視，這部壓軸曲目是我們學院作曲系裡的作品選上去的，據說交響樂團排練會抽調很多本來都已經退出學校交響樂團的大四學生，還加入了不少研究生。」

馮俊跟上裴硯晨的步伐說道：「元旦那場音樂會將有一部作曲系的作品被搬上舞台，據說這部小提琴協奏曲將作為壓軸演出，而首席小提琴將在幾個教授的推薦名額里產生。」

裴硯晨接過譜子笑著說了聲「謝謝。」

裴硯晨搖頭道：「不用了，學長。反正我也沒機會，你好好加油吧！我覺得你能行的。」

下午裴硯晨到了學院小劇院，裏面空蕩蕩的，只有前排坐了二三十個人，裴硯晨提著自己的琴盒朝前走去。評委席上坐了七個教授，有一個正是他們的小提琴系的系主任呂雲清教授，而坐首位的就是推薦她的廖東能副院長，這些前排的教授應該都是考核的考官。

裴硯晨將課桌上的課本收進書包里道：「你跟馮俊學長說，真的，他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我是過來通知你參加考核的！」馮俊雖然有點介意裴硯晨的冷漠，但還是跟在她身邊道，他也不知道裴硯晨什麼時候對他露出了這種抗拒的態度，之前雖然也不曾靠近，可至少裴硯晨對他也沒有反感的情緒，但如今卻升級成了擺明的疏遠。

「我不會放棄的，硯晨。」說完馮俊舉著傘先走進了雨幕，捏著傘把的手上浮現出青色的脈絡紋理，那些暴起的青筋都是他內心無法宣洩的傷痛。

裴硯晨還是有些不解「可為什麼是我？」

然而她剛放下小提琴在凳子上，隔壁就傳來了關門聲，裴硯晨趕緊抓著還沒有放好的琴弓，打開琴房的門就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只能聽見從走廊里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裴硯晨難得對馮俊笑了笑說道：「學長，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想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很感激你的欣賞，但我真的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我也覺得我們不太適合，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那個人吧。」

「這個並不重要。」裴硯晨稍微挪動腳步離馮俊遠一點小聲說道，因為有不少剛從琴房裡出來的學生轉頭看著這對經常傳緋聞的男女，裴硯晨現在不希望任何人誤會。

馮俊拿著一把透明的雨傘，抬頭看見正準備下樓梯的裴硯晨笑著說道：「硯晨，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聽到這番動情的話語，讓馮俊格外的感到憤怒，自己堅持了那麼久，努力了那麼久，居然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思考模式里，當然並不是只有輸贏這麼簡單的東西而已，一旦他下定決心要做某一件事情，要是沒能獲得滿意的結果，就會讓他產生即使玉石俱焚充也要毀滅一切的慾望。但此刻他還是保持有表面的冷靜，馮俊壓抑著心裏暴躁的情緒平靜地說道：「無論如何明天的考核你還是要去。那也是難得的機會，反正也只是一次考核的機會，能不能通過也要看你的水平。」

馮俊臉色有些慘白，他問道：「我想知道我輸在哪裡？」

當她凝住心神開始看譜子的時候，第一段旋律浮現在她的視野里之後，腦海里就有煙花突然升空炸裂，她抬頭環顧了下四周，彷彿冥冥中有人注視著她，她抖了一下譜子確認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再看譜子依舊還是那些音符組成熟悉的旋律，如同流光一樣劃過自己的腦海。

裴硯晨也笑了笑說道：「那謝謝你通知我，會長。」

這樣的考核方式還是比較公平的，雖然越後面的人有越多的時間可以記憶譜子，但是前面的人卻有更深刻的印象。而且雖然後面的人可以通過前面演奏的人加深譜子的印象，但是也可能對方的彈奏和自己想彈得段落不一樣的話，就會形成干擾。因此抽籤抽到前後考核，各有利弊。

「不是馮俊學長叫你來的嗎？」

她有些奇怪對方為什麼走的這麼急，她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躲著她，這讓她有些遺憾只能明天再見了。裴硯晨又回到琴房練習了一個多小時，就打算去食堂吃飯，剛走到樓梯口，就遇到了馮俊。

馮俊有些驚愕裴硯晨突如其來的拒絕，這讓他有些失了分寸，他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裴硯晨，能給我個理由嗎？」

裴硯晨先是搖頭，然後又道：「是誰也和你無關。」

施川楊叫每個人報了一下自己的順序，做了下記錄就開始發譜子，接到譜子的每個人都表情凝重的開始認真瀏覽，裴硯晨坐在最邊緣，施川楊將最後一份譜子發給她的時候，還對她說了聲「加油。」

「我知道了會長，謝謝你。下午我會去的。」裴硯晨有些奇怪原來作曲系的主任怎麼會推薦她，她根本都沒有見過對方几面。但她還是決定下午去參加考核，至少不該讓對自己抱有期待的人覺得自己連參加考核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