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之傷
第823章 夜曲
伊集院靜美見程曉羽還沒有開始，猶豫了一下說道：「《夜曲》對你來說，是不是太簡單了？要不換一首？」（BGM《夜曲》op.9/no.2，肖邦。至於版本網易雲上有魯賓斯坦和李雲迪的，魯賓斯坦的較為清澈如水，李雲迪的寂靜幽瀾，情緒表達上稍有不同，各有個的優點。經典曲目還是推薦大家去聽一下）
聽到《夜曲》op.9/no.2這幾個字，程曉羽記憶里的那根弦才開始逐漸跳動起來，在腦子裡幻化成一個個黑色的音符電波，這才讓程曉羽的表情放鬆下來。
程曉羽沉默了一下說道：「因為媽媽教我，所以就學了。」
一曲彈奏完畢，伊集院靜美先是嘆息了一聲，然後鼓掌說道：「真不愧是肖邦獎的得主……」
程曉羽挪開視線，不在追問，他天真的相信了霓虹的教育水平，當然也是被東京層出不窮的米其林三星給帶偏了，拔高了整體霓虹人的料理水平。
程曉羽先是搖頭，然後說道：「放棄？這要看你如何理解了，鋼琴比賽什麼的，我是早就放棄了，至於彈奏……這個已經融入了我的血脈……即使我不想彈，估計那琴鍵擊打琴弦的聲音也會時不時的擊打我的腦海里的那根屬於音樂的弦。」
程曉羽其實這些天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並不如前些日子那麼消極，也並不排斥也和反感彈鋼琴，只是他真的不知道他想要彈什麼，他走到那台貝希斯坦面前，輕輕的打開琴蓋，然後小心翼翼的坐下，這一個瞬間他居然有些坐立不安的緊張感。
等工作人員全部撤離，伊集院靜美知道下午程曉羽一般不怎麼出門，最多不過坐在陽台上喝一杯咖啡，於是她打算去超市買了一些食材，親自動手幫程曉羽做一頓晚飯。
伊集院靜美看著程曉羽游移不定的臉色，想到夏紗沫大廚般的手藝
「也不算……很……」程曉羽吞吞吐吐地說道。
「曉羽桑，您還真是個誠實的人啊！」伊集院靜美微笑看著程曉羽說道。
程曉羽穿著藍色的粗棒針織毛衣窩在沙發里享受這一刻完全的靜謐，夕陽的餘輝在這棟精美奢華的公寓里掃出了層層疊疊的影子，這些昏黃夕陽投射的陰影，在屋子裡悄悄的移動，發出的聲響在程曉羽的腦海里回蕩成不成調的曲目。
伊集院靜美立刻就被這動人的琴聲給感染了，她的左耳掠過水晶般乾淨透明的高音，右耳盤旋著罌粟般迷離冷艷的低音，此刻她彷彿在踩著緩慢冰河裡的漂浮著的冰塊，朝著月光前行，那些音符托著她在清冷的冰河上行走，重覆已碎去的溫暖，這絕世間的名曲，就如同後半夜的陽光，輕輕的在沉重的夜色里滑行。
伊集院靜美繼續問道：「那你當初為什麼學習彈鋼琴？」
程曉羽在卧室寫完一段劇本，見日頭偏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往常顯得有些擁擠的公寓此刻已經空無一人，似乎前幾天的喧鬧不復存在一樣，他先是在門口呆立了片刻，然後習慣性的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咖啡，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他依舊喜歡喝冰凍的東西。
程曉羽拿著勺子，抬起頭說道：「謝謝，但您這樣說，估計也於事無補……」
而程曉羽一臉肅靜的在這明亮的燈光下，傾情彈奏，右手彈奏著蒼老離索，霎那鍾情。左手彈奏著寂寥落月，沉默空城。
「很糟糕嗎？」伊集
也不全然都是冷意，也有一絲絲的溫暖從那指尖滲透出來，像一雙帶著體溫的雙手在撫摸伊集院靜美赤裸的靈魂。
在這寧靜的夜晚，不遠處有細微的汽車鳴叫，有風掠過玻璃窗子的呼嘯，月亮躲在黑色雲背後，露出半張羞怯的臉，那撒下來的光芒就如同細密的秋雨，讓人覺得甚是愜意。
「技巧這首曲子看不出來什麼，但是情感的拿捏是我聽過的《夜曲》op.9/no.2最到位的，也許這樣的曲子就適合我們感情細膩的東方人彈奏，將含蓄內斂的恬靜詮釋的恰到好處……雖然有些偏冷，不過既然是《夜曲》，冷一點也是應該的。」伊集院靜美誇讚道。
伊集院靜美稍稍安心，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太誇張了，為了掩飾自己過分的關心，立刻問道：「那你為什麼這段時間都不碰鋼琴……」
伊集院靜美也沉默了一下，馬上嚴肅而認真地說道：「既然這樣你更不可以放棄彈鋼琴！絕對不可以放棄彈鋼琴！你捨棄了它，它怎麼辦呢？它和媽媽都會很難過的。」
程曉羽只是輕輕地說道：「不會，它和我媽媽一樣，都不會難過。」
等伊集院靜美忙活了半天，叫程曉羽上桌，程曉羽滿心期待的坐到餐桌前，然後望著桌子上的菜，目光凝滯了一下，然後只能在心裏默默流淚，烤魚、刺身、炸豬排咖喱飯、味噌湯，還有一碟水煮青菜……起碼看上去是很豐盛的。
程曉羽微笑。
至於刺身，毫無疑問那是在超市裡買的現成的。
他、鋼琴還有音樂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夢。
伊集院靜美有些惋惜的看著程曉羽說道：「曉羽君，你為什麼不再參加鋼琴比賽了？你可是肖邦獎的得主啊！並且你還這麼年輕，還擁有無限的可能。」
伊集院靜美站了起來，放下
「當然不用，等著吃大餐就好了。」伊集院靜美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木鏟子說道。
見伊集院靜美臉色有些紅，程曉羽玩笑道：「這不能怪你，主要是你們老師的問題……」
程曉羽的答案叫伊集院靜美有些語塞，她有些遺憾地說道：「其實，我是很喜歡聽你彈鋼琴的。」
看著那一排黑白琴鍵，程曉羽的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一時之間什麼音符都想不起來，他手指貼著鍵盤，發現自己遭遇了對於一個鋼琴家來說，最可怕的夢魘，他忘譜了。
程曉羽有些驚訝地問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程曉羽趕緊揚起一張笑臉，對伊集院靜美說道：「靜美姐，這……真實我吃過最好吃的咖喱飯了……」這樣說其實不算錯，除開記憶里，現實中這是程曉羽第一次吃咖喱飯。
伊集院靜美並沒有準確的意識到程曉羽情緒里的變化，她想了一下說道：「肖邦的《夜曲》op.9/no.2。」
程曉羽搖頭道：「不！就彈《夜曲》吧！」說完，程曉羽那雙修長的雙手就開始在鋼琴上舞蹈起來，忽然間，如水一樣的音符就從這架黑色的貝希斯坦中流淌出來。
霓虹的烤魚，基本是在超市裡買的腌漬好了的魚塊，並不是一整條，回家鹽烤或者炭燒，製作非常簡單。至於炸豬排，也是超市裡就有速凍的賣，回家丟鍋里炸一下，甚至用微波爐加熱就能食用，難度係數最高的當屬水煮青菜和咖喱飯了，因為要用電飯煲煮米飯……但其實咖喱也是現成的……水煮青菜要燒水煮一下，配上點蚝油，「極其」的考驗動手能力。
程曉羽立刻信誓旦旦地說道：「絕對沒有誇張。」
也許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他太久沒有練習鋼琴，也有
程曉羽聳聳肩說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彈什麼而已。」
「怎麼可能？」伊集院靜美臉色微紅著說道，其實她是從來不看鬼片、恐怖片這麼些東西的。
長久以來她在這繁華的大都市裡被城市裡的喧囂侵蝕著，在這樣的夜晚真是難得有這樣的寧靜，讓她彷彿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繼而沉思著……
程曉羽躺在了沙發上，開始傾聽這讓耳膜愉悅的各種聲響，自來水流動的聲音、火焰燃燒的聲音、抽風機呼呼轉動的聲音、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這些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彙集成了一首生活的交響，他閉上眼睛，讓靈魂可以休息一會。
「小看我？我可是家政課能夠拿A+的優秀學生。」伊集院靜美將頭髮扎了起來，又繫上圍裙說道，那動作舒緩而優雅，她的臀線非常的翹挺，在空氣中彰顯著無比完美的弧度。
程曉羽笑道：「音樂一定要拿來比賽嗎？自己喜歡不就好了嗎？」
「還有最後一點點。」伊集院靜美一邊從棉布制的購物袋裡拿出食材，一邊跟程曉羽說道，她是一個堅定的環保主義者，從來不用塑料袋。
但其實這並不是廚藝的勝利，而是霓虹即食食品的勝利。但看著程曉羽誠摯的誇獎，還是叫伊集院靜美有些許的滿足，她假裝雲淡風輕地說道：「是嗎？」
程曉羽笑道：「沒看出來靜美姐還怕鬼呀？」
伊集院靜美意味不明地笑道：「要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能夠彈琴，那你就當做是我的生日吧。」
程曉羽笑了下說道：「您這樣說，我會慚愧的，疏於練習，離巔峰狀態已經很遠了……」
對於她來說，音樂真是極致理性與極致感性的結合體，美到能夠讓眼淚掉下來，動聽到能夠讓心臟瞬間改變了跳動的節奏。
「靜美姐，別說的這麼可怕……我只是不打算參加鋼琴比賽而已……」程曉羽有些無奈地說道。
程曉羽「呵呵」一笑顯然不太相信，接著他又問道：「現在拍攝已經結束了嗎？」
伊集院靜美有些焦急地說道：「會的，我相信不只是他們，很多人都會難過、失望、痛心的，你還有那麼多支持者和粉絲……」
「要我幫忙嗎？」程曉羽問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暗去，門口才傳過來鑰匙扭動的聲音，伊集院靜美提著一大包東西走了進來，她很自然的打開燈，突然發現客廳來還坐了一個人，先是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是程曉羽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的坐在哪裡，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地說道：「曉羽君，你可把我嚇了一跳。」
程曉羽卻覺得這笑容讓他心慌，他心裏打了一個寒顫，拿起勺子開始吃炸豬排咖喱飯，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畢竟House即食咖喱還是名不虛傳的，霓虹的米飯更是絕頂的美味。
伊集院靜美這才滿意的微笑了起來，沒了往日的喧鬧，這叫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喝了一口味噌湯后，伊集院靜美打破了平靜，問道：「曉羽君，你打算放棄鋼琴嗎？」
「你做飯？」看到伊集院靜美的動作程曉羽有些驚訝的問道。
接著伊集院靜美又加了一句道：「你可千萬不要用受傷、天賦不夠什麼之類的作為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