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之端
第1065章 人生不需要走直線（三）
她還想稍微認真詢問凱瑟琳·布蘭切特是怎麼想的，對面就掛了電話。
凱瑟琳·布蘭切特板起面孔，掛在高高屋頂的水晶燈灑下一片柔和的燈光，照在了她如瓷器一般的面容之上，她嚴肅地說道：「外公，這對我來說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是關係到我的人生和未來的轉折點……」
凱瑟琳·布蘭切特走到這間彷彿椅子博物館的大房子里時，斯塔文·貝爾正拿著一張白色的抹布，在水晶吊燈下擦拭著一把棕色的雕花木頭椅子，那表情彷彿擦拭著什麼無比貴重的易碎的器皿。
如果沒有聽過程曉羽的描繪，她此刻一定會欣喜若狂的馬上答應哈克·盧卡斯的邀約，要知道她可是看著《星戰傳奇》長大的，小時候就立下了要演出伊麗莎白女王的宏願。
索菲·特納覺得凱瑟琳·布蘭切特有些奇怪，因為她的態度轉變實在太無常了，剛才還說謝謝自己，表達了更希望演《星戰傳奇》迫切心情，這還沒有幾分鐘馬上就說需要考慮……實在有些太莫名其妙了。
索菲·特納還在思忖凱瑟琳·布蘭切特到底在搞什麼鬼，這個姑娘平時都是乾脆利落的，今天卻像中了邪一樣，連自己夢寐以求的角色都說要在考慮一下。
凱瑟琳·布蘭切特覺得索菲女士實在太善解人意了，她有些感動地說道：「索菲女士……實在太謝謝你了，本來明天都要簽約的事情……這下又必須重新和對方商談合作細節。」
凱瑟琳·布蘭切特此刻心亂如麻，她看著劇本上那個黑色的英文單詞《泰坦尼克號》，有些含糊地說道：「oh！我沒事索菲女士，我剛才只是有點走神，不好意思，我現在才想起來我在浴缸里還放著水，我得去洗澡了……」
凱瑟琳·布蘭切特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看到四周這些茫無頭緒堆著的椅子，她輕輕說道：「哈克·盧卡斯導演邀請我出演他的《星戰傳奇》了……」
索菲·特納曾經擔任過她媽媽的經紀人，是個對外人有些刻薄，甚至看上去沒有什麼同情心的女強人，但其實她心地算
凱瑟琳·布蘭切特有些心慌意亂的回答道：「容我想想，索菲女士，我現在還不知道該不該選擇《星戰傳奇》。」
索菲·特納在那邊笑著說道：「當然不會，我想克林特導演沒有那麼小氣，你覺得自己不好意思說，我可以幫你跟他交涉的，他可是你外公的好朋友，不會為難你的……」
斯塔文·貝爾覺得這也是自己的勝利，拍了拍凱瑟琳·布蘭切特的肩膀說道：「怎麼？你在為不好推辭克林特導演而煩惱嗎？那只是小事一樁，我請他喝一頓酒就解決了！」
這時凱瑟琳·布蘭切特腦海里浮現出蚊子揚著那張蠢萌的臉向索菲·特納伸舌頭的樣子，索菲·特納說話了：「嘿！凱瑟琳小姐，打電話給我有事情嗎？」
索菲女士在電話那頭舒了口氣說道：「凱瑟琳小姐，你可真把我嚇了一跳！怎麼半天不出聲，叫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情。」
她不僅要為自己負責，還要我自己的團隊和那麼多喜歡她的負責，她雖然驕傲，卻不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鬼。
斯塔文·貝爾不在笑的那麼過分，將臉上的皺紋稍微捋平一些，讓笑容平淡一些說道：「看來你真的很想演那小子的電影……」
這裡是斯塔文·貝爾的收藏室，裏面堆滿了他買了的各種各樣的椅子，有便宜的有貴的，凡是市面上他所看到的過的，斯塔文·貝爾全都不曾放過，一律買了回來，放進他的收藏室里。
凱瑟琳·布蘭切特停住了腳步，但是她沒有出聲回答，只是扯下扎在頭髮上鑲滿珍珠的頭飾，然後狠狠的朝她的外公扔了過去。
斯塔文·貝爾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在凱瑟琳背後喊道：「寶貝！反正他錢多，片酬你可得多要點，別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什麼都沒有撈著。」
索菲女士說道：「好吧！但你得給哈克·盧卡斯導演回個信，好安
凱瑟琳·布蘭切特也不明白索菲·特納小姐為什麼要給一隻哈士奇起這樣一個古怪和招人討厭的物種的名字，因為那隻叫做「蚊子」的哈士奇一點都不像蚊子一樣討厭，相反它可愛極了，僅次於她家裡的波比和香腸。
「但我想告訴你，我的寶貝，人生其實並不需要走直線，不要害怕冒險，有曲折，有波瀾的人生才足夠動人不是嗎？」
她不過是渴望暢遊的魚而已，但眼下魚缸、池塘還有大海三個選項都是模糊不清的，四周一片漆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往那邊跳。
凱瑟琳·布蘭切特別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給砸暈了，電話鈴再一次響起，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走神了，她慌忙按了接聽。
那邊傳來「嘩嘩」的倒狗糧的聲音，還有蚊子吧唧嘴的聲音。
萬分糾結的凱瑟琳·布蘭切特，看著桌子上的兩個劇本掙扎了半天，首先打了電話給她的經濟人索菲·特納小姐，她一向自認為不是一個不果斷的人，可這件事情確實很難處理。
雖然她不想承認是因為程曉羽這個有些可惡的小騙子，但毫無疑問，原來她心心念念的這個夢想，對她來說，誘惑已經變小了一般。
索菲女士的話語像鼓盪著的魔咒一樣像凱瑟琳·布蘭切特襲來，聽到這斷斷續續的語句凱瑟琳卻如同被雷擊中了一樣，手機都差點拿不穩。
可是誘惑只是變小了，不代表沒有，其實她寧願沒有收到這個邀請。
她不敢直接說是程曉羽的電影，怕迎來毒舌的索菲女士的口誅筆伐。
凱瑟琳·布蘭切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外公端坐在那把棕紅色的雕花木椅上，玻璃窗外那輪皎潔的月剛好掛在他的身後，像是散發著光芒的聖徒又或者說是智者。
換一個時機，她一定會興奮的跳起來，大聲的歡呼自己就要美夢成真了，可現在她只覺得自己一定在飾演八點檔的電視劇，就好比全世界的王子都喜歡她一個人一樣。
凱瑟琳·布蘭切特表情抽搐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無比艱
索菲·特納看著已經掛斷的手機，搖了搖頭，打算稍微晚一點在打過去給這個反覆無常的姑娘。
聽完外公的一席話，凱瑟琳·布蘭切特覺得自己如釋重負，她笑容燦爛地說道：「好的！我明白了外公，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完之後抱著斯塔文·貝爾那是滿是白髮和皺紋的頭上親了一下，然後飛快的向收藏室外走去。
《黑天鵝》和《泰坦尼克號》之間的選擇就足夠艱難了，如今又多了一個《星戰傳奇》橫空出世。
可為什麼她心裏就如此渴望瘋狂一把呢？
斯塔文·貝爾笑的更加開心了，他調整了一下坐著的姿勢，那塊白色抹布也在不知不覺中抖落到了綉著複雜花卉的深藍色土耳其地毯上，他無視外孫女的煩惱，滿腔得意地說道：「算那小子有眼光！」
斯塔文，貝爾驚叫一聲然後「哈哈」大笑道：「哦！我的天，那個老頑固終於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他和哈克·盧卡斯亦敵亦友，私底下交情還算不錯，但是無論從票房還是獎項上兩人都在暗自較勁，但斯塔文·貝爾覺得有一件事情哈克·盧卡斯怎麼也贏不了自己，他的孫女比他的外孫出色的多。
可如今夢想就在眼前，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反而猶豫了。
吹乾頭髮之後，凱瑟琳覺得自己應該去找她的外公好好聊聊這個事情，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找不到正確答案了，她希望一向都是自己明燈的外公能夠教她該怎麼辦。
斯塔文·貝爾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那把棕色的雕花木頭椅子放在地毯上，然後坐了下來，帶著笑容說道：「我的寶貝，人生中處處都是轉折，在大的事情也要放平心態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沒有必要這麼嚴肅……」
凱瑟琳·布蘭切特猶豫了一下然後有些斷斷續續地說道：「索菲女士，我今天收到了一個大片的邀請，這叫我有些糾結，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站在淋浴下的凱瑟琳·布蘭切特，心想如果說出自己
斯塔文·貝爾藉助擦椅子的冥想被凱瑟琳打斷了，他當然不會生自己心肝寶貝的氣，只是露出慈祥的微笑問道：「嘿！寶貝，你怎麼可能有麻煩事情？我想你最打麻煩應該就是還沒有談過一場戀愛，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男朋友吧！」
凱瑟琳·布蘭切特臉上一下就染上了層紅暈，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她不太能夠演戲，她吞吞吐吐的辯解道：「雖然他確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但是劇本真的很不錯……我也很喜歡這個角色。」
電話接通之後，那邊傳來一陣狗叫聲，還有開門的聲音，凱瑟琳猜測她的經紀人索菲·特納應該是剛剛才到家，她家裡養了一隻叫做「蚊子」的哈士奇。
見索菲·特納並沒有如自己所料那樣激烈的反對，凱瑟琳有些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她一直害怕沒有一個人支持自己站在程曉羽這邊，此刻她的表情都愉悅了起來，她說道：「您也這樣覺得嗎？可是我萬一選擇推掉《黑天鵝》會不會讓大家為難？畢竟大家和《黑天鵝》的團隊已經談了那麼久了。」
換了一身休閑裝的凱瑟琳·布蘭切特先是給管家打了電話，確定了斯塔文·貝爾在家裡的位置，就急匆匆的朝別墅後面的一間大房子走去。
看到凱瑟琳眉頭都豎了起來，斯塔文·貝爾連忙舉起手表示投降，然後說道：「好吧！我保證認真的聽你傾訴的。」
見凱瑟琳依舊面無表情，斯塔文·貝爾又安慰道：「我的寶貝這件事情真不值得你如此苦惱。」
斯塔文·貝爾接著說道：「其實所有糾結做選擇的人心裏早就有了答案，諮詢只是想得到心裏內心所傾向的選擇。最終的所謂命運還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
索菲·特納有些驚訝地說道：「啊？這麼快你就知道了，說實話這確實是個很艱難的選擇……奧斯卡和如此著名的好萊塢大片……確是有夠叫人
斯塔文·貝爾專註而認真，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外孫女已經推門進來了，直到凱瑟琳·布蘭切特出聲道：「外公，我有件麻煩事情想諮詢你……」
凱瑟琳·布蘭切特有些意外索菲女士的態度，她原本以為索菲女士會力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沒有想到程曉羽這麼快就聯繫了自己的經濟人，並想辦法說服了她。
斯塔文·貝爾其實已經看透了自己外孫女心裏在想什麼，他攤開雙手，溫柔地說道：「寶貝，人生不過如此，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確或者錯誤的選擇，只要珍惜每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就是正確的。我們的一生如此漫長，時常要面對很多不確定，在做決定的事後瞻前顧後，害怕自己事後會後悔，但是活了這麼久的外公告訴你，如果人們願意相信生命中的意外，坦率面對未知，一切會變得非常容易。我這麼多年學習到了自由、沒有計劃和時間表，去做任何當下在我腦中出現的想法，所以選擇什麼，沒有想的那麼重要，你瞧我現在不是過的很快樂嘛？」
索菲·特納道：「凱瑟琳小姐，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情，更何況這可是《星戰傳奇》，多少人期待能出演其中的角色而不可得！再說能夠飾演伊麗莎白女王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愿嗎？奧斯卡我們暫時先放在一邊吧！我想不論是克林特導演還是你外公都會理解的……這一次哈克·盧卡斯導演正式向你發出邀請了，他想要和你當面談一談，聊一聊你對《星戰傳奇》的看法……我得提前恭喜你美夢成真了……」
她閉上眼睛，任由溫熱的水從頭流到腳，升騰的白色霧氣瀰漫整個浴室……這個澡凱瑟琳·布蘭切特洗了很久，但是淋浴並不能給她答案，她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
接著他看到了外孫女臉上那抹複雜的神色，上面寫滿了衝突與矛盾，像是在經歷一場輸不起的考試，此刻又恰好面對一道解不開的習題。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真是幸福的煩惱，凱瑟琳·布蘭切特實在太矯情了，但對她來說，心儀的機會一下來這麼多，如同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