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丘（完）

在這個狹小囚籠上方石壁上，竟然懸空掛著十余個殘缺不全的巫族，他們身上傷痕纍纍，似乎受過極重的酷刑，四根尖銳的木樁穿過他們的手掌、大腿將它們牢牢的固定在石壁之上，一滴滴鮮紅的血液順著更加深紅的木樁汩汩流下，滴入他們腳下簡陋的石斛中，激起片片輕微的漣漪。

「承蒙貴客讚譽，小妖不勝感激。不錯，我們七曜山毗鄰太昊族，可以說是三年一大戰，一年一小戰，您看這些巫族，都是新鮮貨，尤其是那幾個女巫，都是幾天前破軍二爺劫殺巫族村落弄來的，還都是原封的呢。您看看，那身姿、那容貌、那……」聽到孔宣的話，狼族小妖瞬間滿面紅光，意氣風發起來，不無吹噓道。

洞內巫妖很多，數量甚至超過了南集，但是絕大多數都不是來換物的，而是待換的奴隸。

只一眼，嫦娥就嚇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睜開哪怕分毫。

孔宣善謀卻不善斷，聽得孔三答應下來，心下一陣寬慰，思維也更加活泛，再次開口建議道，「大哥，那天嬰妖尊籌備百元壽辰，這陽成的老酒已被搬空，想那其他店鋪也大致如此，我們不若去東集、北集看看能否換到一些珍稀之物，以作拜山之用。」

狼族小妖頓覺一陣尷尬，有些無地自容的趕緊在身上蹭了蹭滿是血腥的手，訕訕道，「貴客勿怪，這些都是不安分的傢伙，很難兌換出去。再加上掛著也是浪費，被我們兄弟拿來解饞，也是我們大妖首肯的，算是對駐守北集的兄弟一種補償。」

決定下來后，孔三一行也就不在西集繼續流連下去，在孔宣帶領下，順著山邊小路走向了北集。

以三妖腳程，不一時即登上了北集。這北集地處太丘峰背部最陰暗處，雖然稱之為集，實則是一個天然洞穴，孔三一行尚未進洞，就聽得裏面隱約傳來一陣陣巫妖夾雜的痛苦呻吟聲，以及一陣陣冰冷毫無感情的斥罵聲。

在極重名利的洪荒中，大妖之間交往，無論訪友還是拜山，都是不能空手登門的，甚至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禮物的貴重程度，決定著對對方的重視程度。

整座大洞貼著石壁的四周，全部都是用藤條圍起來的簡單囚籠，密密麻麻，不下上百個。在每一個狹小的囚籠中，都或蹲或坐的囚禁著數十個巫族和妖族，污垢滿面，渾身惡臭撲鼻，如同待宰的豬狗一般。

這就是青丘北集，這就是山門口那句「山上不分種族；集中和氣生財」的真諦。

說完，還不忘恭維道，「一看您就是有身份的大妖，您這奴僕，依小妖的眼光看，就算放在四大妖山之上，也是絕無僅有的極品！」

靠近洞口，距離孔三他們最近的一個囚籠中囚禁的恰巧是數十個巫族，其中有男有女，大多赤身裸體、面黃肌瘦、渾身淤青，有的縮在角落裡，有的蹲在牆角，神態木然、眼神空洞，仿若死物一般，他們在麻木的等待，等待著被換走後，那更加凄慘的命運來臨。

這小妖倒是誤解了孔三的意思，以為孔三諷刺他監守自盜，不遵誠信呢。在青丘集做買賣，不講誠信可是大忌。

「幾位貴客，我們七曜山在這北集上可是老字號、響噹噹的招牌，不信您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們這裏不敢說是貨物最好的，但卻絕對是最公道的。我們山主說過，我們在北集經營，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圖利，而是為了能夠多結善幾位大妖，為嶺上多增加一些名望。」狼妖見孔三依舊面沉如水，趕緊說道。

「哦，我倒要看看，什麼極品敢說是我金星山上也絕無僅有的？」

看到孔三一行，那個正滿口咀嚼的狼妖趕緊伸手在鮮紅的嘴唇上猛擦一把，踮著腳快步衝到孔三身前。在北集廝混這麼久，這隻狼族小妖的眼睛可是異常毒辣，只一眼，就看出孔三才是這些貴客中的首領，而且，氣勢十足。

「不錯，那幾個傢伙雖然也是太古龍族出身，卻非甚麼講究之輩，送些巫族過去，也算我等兄弟看得起他們了。」敖傲點了點頭，女巫、美酒、還靈竿，這本就是大妖之間請客送禮常用之物。

嬌軀不由自主的再次靠近孔三雄壯的背脊，嫦娥心中頓覺安穩了很多，低頭再看這些巫族奴隸時，除卻憐憫，心中更多的則是慶幸，以及……一種優越。

「我等龍族，還是實際一些好，就去北集吧。」孔三思索片刻后，隨口道。在孔三看來，東集的秘籍、法寶之類雖然適合作為禮物但卻大多華而不實，遠不如送些精壯巫族之類的吃食來的實際。

近年來，巫妖之間雖然以休養生息為主，沒有發生大戰，但是巫族部落與各山大妖之間的衝突卻從來沒有停止過，互相劫掠之下，俘虜越來越多，除卻留著自己吃，剩下的俘虜大多被用來交換兵器、法寶等物資，逐漸的也就衍生出了奴隸集市，這青丘北集正是其中之一。

同樣的一幕，在這座囚籠的隔壁也上演著，不過，被切割的對象則換成了一隻豬妖，而邊割邊吃的，則是兩個精壯的小巫。

「幾位貴客，快這邊請！」

名利的背後，永遠都是血淋淋的。

這些巫族手指腳趾都在輕輕的蠕動，明顯沒有死，但是此時他們的處境，卻明顯是生不如死。

嫦娥不是沒看過妖族吃巫，但是孔三兄弟生吞的吃法，卻明顯文雅了很多。

狼族小妖話音未落，一個傲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在洞中回蕩起來。

奇怪的是，這吃的過癮的巫妖們相隔不過數丈距離，眼睜睜看著同族被殘忍虐殺，卻沒有一個上來打抱不平的，而是非常默契的各吃各的，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

正要猛吹一番的狼妖突然注意到了孔三身後身姿裊娜的嫦娥，狼眼一亮，再轉頭看看囚籠里自家奴隸，頓時又尷尬起來，訕訕笑道，「當然，這些下等貨是不能和您的奴僕相比的，不過，吃起來卻不錯，肉也挺嫩的……」

「吃相太差，真沒文化。」孔三一個側步，與狼族小妖拉開了距離，冷冷道。

這是一座足有數千丈大小的圓型洞穴，但整座洞穴的石壁上卻僅有數十隻火把在燃燒，光線異常幽暗，氣氛也顯得分外陰森。

嫦娥不知不覺間抬起了尖尖的下巴，彷彿為了顯示自己較之這些奴隸更加高貴一般，將目光緩緩移向了別處。

待一行進得洞中，看到洞內景象后，一直笑靨如花、略帶好奇的嫦娥瞬間小臉變得蒼白無比，膽顫心驚的緊緊躲在了孔三的背後。

「如此甚好。」孔三沉吟道。

這還不是最令嫦娥害怕的，最令她恐懼的是，有兩個小妖打扮的狼精竟然拿著把駑鈍的青銅小刀，在其中一個女巫小腹處費力的切割著，隨著女巫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痛哼，每割下一截拇指粗細的腸子，兩隻小妖都嘖嘖有聲的咀嚼良久，這付活吃巫族的場景，令嫦娥觸目心驚。

世界本就是殘酷的，洪荒世界更不缺乏殘酷的一面。

看著這些絕望的巫族奴隸，嫦娥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當年如若抓她的不是孔三而是其他妖族，那麼，恐怕她此時的境地還不如這些奴隸。

「這七曜山倒是有些名望，那山主貪狼大妖在周山一帶非常活躍，他們兄弟七個素以好鬥著稱，近年來，名望已然躍居二流。」孔宣在旁介面解釋道。

放眼望去，整座森幽洞穴都是這副奇異的血腥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