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山的那邊

陳四點了點頭，接過罐頭，卻沒有打開罐頭，也沒有說話。他獃獃地看角度還很高的太陽，良久才感慨說道：「在很久之前，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服食過不死葯，那時候我曾經想過，等將來天下太平了，我就要跟我娘子一起周遊天下，看盡天下的美景。」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四的聲音變得很輕柔。

「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最好提前一兩個小時出發，我建議，下午兩點就開始出發。」陳四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這裏就是H區的外圍，往裡面深入二十公里，就是我們所尋找的具體坐標之地了。」陳四攤著一張地圖，用鉛筆在一個被他用硃筆花了一個大紅X的地方勾了一下。他感慨了一聲：「終於來到這裏了。」不僅是陳四，其他人也鬆了一口氣，來到這裏的時候，不過是下午六點多，剩下的路程不過兩個小時，留給大家的時間還很充足，於是陳四馬上下命令，隊伍就地休息，補充給養，養足精神后再出發。隊員們心裏也很是激動，終於到了傳說中的目的地，眾人也鬆了一口氣，連日的趕路，眾人的體力雖好，可是也隱約有點吃不消了。

不過陳四卻沒有在意這個，揮了揮手，濟示意古風淳離開自己的沙窩，他得好好睡一覺。剛才他的精神力量損耗可不小。如果不睡一覺補回，那接下來的工作，那就很難有精力繼續下去了。

陳四又吁出了一口氣，打發走了肖忠華等人，又對著古風淳說道：「史前人類似乎也已經按捺不住，他們頻頻出動，想來奪取軀殼，主要原因，不一定是看出了我們的威脅。說句實在話，在我們隊伍里，真正能夠威脅到史前人類的，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我們這些，不過是過來陪襯打醬油的。他們奪取了軀殼，恐怕也是為了將你擄走，你對於他們；來說，雖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但更是一個天大的機會。」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四臉色就變得不怎麼自然了。他心裏想道，如果古風淳要是半路出事，被史前人類得逞了，那自己豈不是成了助紂為虐的敗類了？

……

陳四沉吟不語，他想不通這個問題。過了一會，他就說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媽在內。」

陳四點了點頭，古風淳的疑問，同樣也是他的疑問。但是他相信，這史前人類之所以這樣子做，肯定就有他們的道理于其中。可是除了古風淳，這隊伍里還有什麼，能夠讓史前人類動心窺探呢？

古風淳聽到陳四竟然說出這一句話，心裏很是驚訝。他自忖自己掩飾得很好，應該無人知道自己和邱暉燕之間的關係，卻沒想到陳四竟然隨隨便便一句話就道破了玄機，他老臉一紅。生怕陳四會責怪於他。畢竟陳四對他也挺哥們，秘密越來越少瞞著他了。自己還對他隱瞞了自己和蘇青的身份，這一點似乎很不應該。

可是當他踏上這個區域的時候，他的心情卻莫名地激動著。好像這是一個久違的地方，彷彿這裡是宿命一樣，更讓他奇怪的是，覺得這裡有著一陣陌生的熟悉感。

古風淳了解陳四的想法，也贊同陳四的小心，因為此舉成敗，並不只代表著這支探險隊的命運而已，還可能影響到了人類的命運，古風淳心裏隱約覺得，如果這一次的行動失敗了，他就要成為人類的罪人了。

陳四正想往睡袋裡一鑽，通訊器就響起了呼叫的聲音，他連忙接通，那邊馬上就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最新的數據表明，神殿將在今天晚十一點零三分開啟，持續時間不變，也就是說，我們下午十六點就要開始趕路，到晚上十點才能趕到那裡！」

古風淳「嗯」了一聲，手中的壓縮餅乾也放了下來，他對陳四的一切故事都很感興趣，聽到陳四主動提起這些故事，他就忍不住停了下來，仔細傾聽。

聽到陳四的話，古風淳頓時就覺得鼻子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我倒不是很贊同你的觀點。」古風淳搖了搖頭。他拿起水壺，「咕嚕咕嚕」地大喝一通之後，接著說道：「如果史前人類目標是我，那他們大可不必如此大動干戈，等我們進入神殿之後，那裡才是他們正在的大本營，在那裡動手，豈不是更加方便？」

「好。」邱暉燕在這方面並沒有異議。「你通知其他人。」邱暉燕不想多說一句廢話，又鑽進被窩裡，呼呼大睡。越接近緊要時刻，就越需要休息。邱暉燕在這一點做得非常好。或許這與她聖女的身份有關，她應該懂不少自我催眠的法子，可以讓自己在極短的時間里就能夠睡著。而陳四就不行了。這個千年老妖生活壓力太大，每天又勞累無比，每天不轉輾反側一段時間，就無法睡得著。陳四一抬手錶，這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了，距離出發的時間已經不多，想睡個覺已經是不可能，他苦笑了一下，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拿出一疊A4白紙，又拿出了一支鉛筆，神情凝重地寫著什麼。這一疊A4紙上面已經有不少張是寫滿了字跡，他只是在繼續著自己尚未完成的工作而已。

陳四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是後來我娘子去世之後，我走遍了很多地方，但是我從來就沒有仔細看過那些地方。就像這一片沙漠，我來過很多次，也曾經在這裏呆過很久，但是我卻從來沒有認真看清楚過這一片沙漠。」陳四速度話里頗有傷感。古風淳又點了點頭。

陳四唯一擔心的是，自己的那一群手下。他立即召集 肖忠華等八人前來諮詢情況，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好的情況之後，心裏懸挂著的一顆心才鬆懈了一下，但是他卻也留下了一個心眼，這些手下，需要監控一下，看有沒有異常的行為，此行本來就是危險重重的一次探險，需要應付的困難已經夠多了，要是關鍵時刻還禍起蕭牆之內，那隊伍就得慘遭滅頂之災了。

再往前的幾十公里，不能完全用沙漠來概括。因為這一帶地區，實際上是長著稀稀落落不死不活的篙草的鹽鹼地，這裏曾經是湖泊的深處，可是如今卻被風沙掩埋，讓人無線噓唏。這一帶曾經被重兵把手過，但是現在軍隊已經完全撤離，周圍幾百里都難找得到一個人影。

陳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服食過不死葯的人，這個隊伍里，連同他在內，就有十個之多，雖然有八個服食的只是他製造出來的劣質產品，但是效果卻很讓人驕傲，說不定史前人類奪取不了自己的軀殼，退而求其次，奪取了肖忠華等人的身體，那就是糟糕至極了。至於另外的一個正版不死人秦川，陳四就沒有這麼擔心了。秦川本來就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哪怕他甘心成為史前人類的走狗，也不會甘心將自己的身軀奉送給這些史前人類，只有權力和能力掌控在自己的手裡，才符合秦川的作風。以陳四對秦川的了解，他很清楚，史前人類想佔據他的身軀，比佔據自己的還要困難。

隊伍準時在下午兩點鐘出發。因為在一點三十分的時候，陳四就發出通令，隊伍起拔繼續前進。這時候的太陽正是猛烈的時候，眾人又剛好到了睡眠正深的時候，個個都是一肚子怨氣。但是看著陳四那陰沉的臉龐，沒一個人發出牢騷，眾人迅速地洗刷之後，打包好行旅，隊伍就快速地前進了。

「風淳，陪我一下。」陳四走上一個沙丘，一屁股坐了下來，回頭對著正在跟羅小丹聊天的古風淳打了個招呼。見陳四找自己，古風淳不敢怠慢，快步走了近來，坐在陳四身邊，說道：「什麼事？」古風淳手中拿著一個大水壺，還提著一個食物袋子，陳四也不客氣，搶過水壺，大口地喝了一口，說道：「沒事，就是想跟你聊聊。」

古風淳默然。關於自己的身體秘密，史前人類已經明了。從陳四的話里，他也明白了史前人類要奪取的軀殼的目標，就想那些像陳四一樣，服食過不死葯或者像蘇青這種本來壽命就很長的巫族族群，才能夠落入史前人類的法眼。

踏上這一塊地方之後，古風淳發現自己的心突然就變得激蕩了起來。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是奇怪。他經過敦煌，見到那矗立千年的莫高窟裏面的古迹時候，沒有這樣的感覺；路過古長城，見到古代戰場遺迹時候也沒有這樣的感覺；深入大漠之中，見到沙漠里被風掀起的陶瓷碎片和殘牆斷壁時候，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就連看到了沙礫里的貝殼，他明知道那是億萬年前，這裏還是一片汪洋大海遺留下來的痕迹，他也依舊心靜如水，絲毫不像以前那個對著古物痴迷不已的古風淳。

古風淳點了點頭，拿出牛肉罐頭遞給陳四，說道：「咱們一邊吃一邊說。」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天，四娘指著山那邊問我，山那一邊是什麼，那時候，我和她一樣，也不知道。我就告訴她，山的另一邊也是山。」陳四說到這裏，眼裡一亮，嘴角似乎還有著一絲的笑容，「四娘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對我的答案很不滿意，就繼續追問下去，最後我告訴她，我也不知道山那一邊是什麼，但是我卻願意，陪著她走到那山的盡頭，看看那山的盡頭是什麼。」陳四眼裡含著一絲的淚水，繼續說道：「但是到了後來，四娘終究沒有知道，山的那一邊是什麼，而山那一邊是什麼，對我來說，也沒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