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狐夜
第六十四章 夜戰八方
胡桂揚卻放聲大笑，「又死一個，真是有趣，而且還是身手最好的十六哥，嗯，這說明武功已經沒用了，只有十三哥這樣的聰明人，或許能夠活到最後。」
「御劍只是粗淺功夫，老夫要領教你的搬運之術，請接招。」
「投官也不容易，先得殺出一條血路，何五瘋子，準備打架吧。」
何五瘋子騰出手來，調轉槍頭，大聲道：「走！」
胡桂揚手裡沒有兵器，只能握拳走在前面，不禁後悔小時候沒有刻苦練功，如今落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何五瘋子沒太用力，見胡桂揚不動，向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事實上，先出招的不是她。
胡桂揚心裏清楚得很，五哥、十三哥原想暗中解決他，失敗之後，將不得不動用更多的力量，到時候，只憑他們三人絕不是對手。
「中城兵馬司和東廠最近，但這兩家都有錦衣衛的人，不可信，刑部在西城，中間隔著一座皇城，路太遠。咱們往這邊走，一路向北，或許可以到順天府。」
「就因為沒犯法才要投官。」胡桂揚看向何三姐兒，主要向她解釋，「之前我還不能確認，如今已經非常清楚了，五哥、十三哥投靠聞家，錦衣衛、東廠都不可信，眼下之計唯有先投官，或有一線生機。」
胡桂揚笑了，「那就死戰一場，沒準真不用坐牢了。」
何三姐兒壓力驟減，卻沒有乘勝追擊，只求自保。
昂的一聲，街上的毛驢慘叫一聲，隨後是瘋狂的蹄聲，還有一個憤怒的喝止聲。
兵丁有十幾人，呼的散開，手持刀槍要將膽大的瘸子包圍。
兩人說話間，何五瘋子已經跑到門口張望了一會，「外面沒人了。」
「什麼？投官？咱們又沒犯法，幹嘛投官？」
胡桂揚向何三姐兒道：「抱歉，把你們連累了，我會盡一切努力不讓你們坐牢。」
事情不會就這麼完結，胡桂揚笑道：「糟了，房子快要拆光了，蔣二皮回來，非得氣瘋不可。」
「可我不會天機術，用不著遵守你們的規矩。」
「嘿。」外面的人不屑地冷笑一聲，隨即退後。
何五瘋子一把沒抓住，還以為胡桂揚要跑，正要開口責罵，卻見他沖自己擺手，似乎另有目的，於是又將嘴巴閉上。
門縫裡有陰影遮擋，外面的人走到了門口，透過門縫向裏面望了一眼。
跟在後面的何三姐兒道：「我立過誓，天機術只用來對付天機術，還有管教五弟時偶爾一用。」
碎屑尚未落地，一片粉塵當中，又有石塊飛來，比較小，像是路上或是牆內的磚石，但是速度更快。
他們實在低估了這個瘸子的實力。
「呵呵，小姑娘有幾分本事，你的師父是哪一位？」外面的人問，胡桂揚覺得很像是那個聞不見。
胡桂揚不知道今晚能不能逃過此劫，臨死之前也要挑撥離間一下。
可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偌大的京城此時已經沒有他的藏身之地。
「先幫你自己吧，十三哥，五哥固然不好對付，大哥也未必就像表面上那樣軟弱，你得先過自家兄弟這一關，才有資格入選『祖神之子』，然後才是聞氏子弟、谷中
「我相信你，坐牢也沒關係，我受得了。」
胡桂揚正要再次開口，前面的何三姐兒抬起左臂。
門外又有一柄細劍躍牆而入，這回換了一個方向，比前一次稍低一些，幾乎貼著牆頭，像一條鬼鬼祟祟的蛇。
街上依舊無人，左鄰右舍就算聽到聲音，也不敢出來查看。
好在何五瘋子神勇無比，一桿槍掄得如狂風驟雨，眾兵丁圍擋不住，喊著要找救兵，紛紛逃散。
胡桂揚請何三姐兒先行，自己護在後面，蔣家大門沒必要上鎖了，就讓它敞開著，喊了一聲「大餅」，那條狗不知是膽小還是跑了，沒有出現，胡桂揚也不等了。
兩石相撞，不是當的一聲了，轟然巨響，碎屑紛飛，何三姐兒不得不退讓躲避，就連門口的胡桂揚與何五瘋子也要小心避讓碎石子。
遠處傳來何五瘋子的公鴨嗓：「走不走了？」
噹噹兩聲，敵方細劍迅速後退。
「江湖好漢，不吃皇糧。」何五瘋子自有一股英雄氣概。
「他就是來殺我的，難道還指望他會手下留情不成？」
「待會再有人來，讓我打一架。」何五瘋子心癢難耐了。
「一線生機？一路殺將出去，到哪都是生機。」何五瘋子不服。
何五瘋子一身蠻力，但也知道兵丁不是本司衚衕的龜奴，自己空手難敵，於是趁對方立足未穩，沖向一人，劈手奪過長槍，連槍頭都沒調轉，當成棍棒掄了一圈，大喝道：「擋我者死！」
一柄細劍躍牆而入，無聲無息，直到何三姐兒還招，胡桂揚才藉
何三姐兒快速揮臂，蔣家屋上的瓦片陸續飛下，替她阻擋進攻。
胡桂揚覺得這樣的誓言有點呆，聞氏子弟可不管這些，已用天機術殺人無數，「何五瘋子開道，我護著你。」
「十三哥，衷心希望你能活到最後，成為『祖神之子』，因為咱們兄弟當中，屬你最聰明，心腸也最狠，隱忍一段時間之後，能為我們報仇。」
這樣的戰鬥，胡桂揚更看不懂了，趁著院內一片混亂，他一貓腰，向院牆跑去。
胡桂兼沒再吱聲。
若不是事先知道細劍末端有繩索相連，這樣的打法看上去還真像是兩人以法術御劍。
「殺死妖狐餘孽！殺死妖狐餘孽！」前後都有人大喊大叫，火光中，照見服飾各異，絕不是官兵或者錦衣衛。
三人繼續前行，沒再遇到巡夜兵丁，卻被兩伙明火執仗的不明身份者前後夾擊了。
眾兵丁大吃一驚，想不到在城裡會碰見這種人，連聲吆喝，還是將他包圍。
「好。」胡桂揚敷衍道。
原來對手也有第二柄細劍，從門縫裡進入，貼地飛向，若不是何三姐兒眼尖，非中招不可。
何五瘋子早就憋著一股勁兒，二話不說，赤手空拳衝上去。
「咱們只能投官了。」胡桂揚轉身道。
寂靜的夜裡傳來清脆的蹄聲，打破了一切希望。
即便如此，胡桂揚還是迷惑不解，御劍與能射出鋼針的煙雨盒不同，只靠機關操縱似乎達不到如此境界。
何五瘋子第一個走到街上，「往哪走？」
磚頭瓦塊橫飛，何三姐兒雙臂揮動得越來越快，但是不
何三姐兒用的也是細劍，兩劍相擊，當的一聲，立刻各自縮回。
胡桂揚心裏還存著一線希望，或許消息傳得沒有那麼快，或許不會傳到五哥等人耳中，或許五哥並沒有投向妖人，或許五哥即使投向妖人也不敢明目張胆地派出聞氏子弟，或許他們不會太快找到蔣家……
「聽你的。」何三姐兒說。
蔣家的牆不到一人高，胡桂揚矮身牆下，等了一會，突然起身，順勢一跳，雙臂按在牆頭，左臂伸直，右臂彎曲，右手在左臂上輕輕一扳，煙雨盒射出三十枚鋼針。
屋門口的何五瘋子伸出一條臂，示意胡桂揚進屋躲一躲，胡桂揚沒動，讓一名年輕女子擋在最前面，已經夠丟人的了，他不能在這種時候當縮頭烏龜。
何三姐兒沉默一會，「你說得對，現在沒必要死守規矩，但你以後要加倍小心了。」
「放……」何五瘋子強行忍住後面的話，滿面怒容。
「嗯，但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天機術有規矩，不傷馱獸。」何三姐兒說。
胡桂揚跳回地面，扭頭笑道：「他有一部分機關由驢馱著，對不對？」
胡桂兼又嘆一聲，「三六弟，你這是瘋魔了，誰也幫不了你。」
「你沒去邊疆建功立業，真是可惜了。」胡桂揚道，路上有兵丁扔下的刀，順手揀起一口。
胡桂揚也走到門口，向街上望了幾眼，的確沒人，聞不見和胡桂兼都走了。
何三姐兒沒有回答，站在原地，集中精力準備迎接下一招。
胡桂揚明知殺人者必是三九弟，卻沒有戳破。
蹄聲在大門外停
話音未落，一大塊石頭破門而入，砸出一個大窟窿，直奔何三姐兒而來。
「如果我能開出一條路，咱們就不投官，直接出城。」何五瘋子道。
「唉，事已至此，你還要狡辯嗎？三九弟說是何家姐弟下的手，可你當時就在現場吧，而且現在也還跟他們混在一起。」
很快，又有一個聲音在外面傳來，「三六弟，十六弟究竟怎麼得罪你了，你要殺他滅口？」
何三姐兒盯得緊，立即還招，兩臂同時揮動，操縱的不是一柄細劍，而是兩柄，第二柄劍直到大門。
「你傷了驢，他絕不會放過你。」
「我的煙雨盒可以吧？」
胡桂揚認得這是十三哥胡桂兼的聲音，愣了一下，「十六哥死了？」
胡桂揚問何三姐兒：「你真不能對這些人用天機術？」
胡桂揚姿勢笨拙，還有幾分可笑，效果卻是奇佳。
蔣家的狀況沒他說得那麼誇張，但是的確一片狼籍，院子里到處都是碎石破瓦，房頂漏洞百出。
外面的胡桂兼長嘆一聲，「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眾兄弟對你仁至義盡。」
蔣家窮得一無所有，小院里除了幾樣破爛兒，只在角落裡放著一個多年不用的石碾子，外面的石頭尚未破門，石碾子已經騰空而起。
何三姐兒站在小院中間，距離大門不到十步，紋絲不動。
一隊巡邏兵丁迎上來，一人喊道：「什麼人？站住！」
「姐姐，投官就是要蹲監，你沒進去過，不知道那裡有多苦，我可知道，絕不能讓你進去！」
何五瘋子不管去哪，有個方向就行，邁步急行，腿腳不好，走得卻快。
「不能。」何三姐兒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