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狐夜
第七十八章 最後三個
亭外的隨從大聲道：「山下有人上來了，要阻攔嗎？」
話剛出口，胡桂猛、胡桂大同時按向手臂，胡桂揚也抬起手。
「五行教聚會的時候見過一次，他用的化名，還戴著假鬍鬚，可我能認出來，回去一查就知道是誰了。」
胡桂大小聲回道：「殺死十六哥之後。」
胡桂揚還是沒有動手的意思，「三九弟，你寧願用神子來解釋這一切嗎？什麼樣的神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哈，你胡說什麼？覃吉……你他娘的套我的話！」汪直終於明白過來。
胡桂揚突然感到厭倦，也突然明白了要對汪直說什麼，一扭頭，開口道：「雲丹要殺皇帝……」
胡桂揚走向亭子邊緣，身後的弓弩手發出聲響，在未得到汪直示意之前，沒有射出箭矢，胡桂揚也不回頭，極目眺望，「果然，我能看到東方木位的燈光，那是什麼地方？」
「嘿。」胡桂猛冷笑一聲。
「我本來就比你高，還用分嗎？」胡桂揚笑道，好像這是兄弟間在開玩笑。
「小牡丹不會騙我。」胡桂大低聲道，做好了出招的準備。
「我連一個對手都嫌多。」胡桂揚說，直起身子。
「有個人讓你覺得自己很特別。嘿嘿，咱們兄弟都很特別，獻祭者、失去記憶、刀下被救、絕子校尉……咱們被雲丹選中，還真是一點不冤。但這些還不夠，得有更多的奇遇，才能讓趙家義子覺得自己更特別，從而相信自己可能是神子。我猜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待遇，我被義父提起過名字
可胡桂揚還是覺得有漏洞，最致命的問題是，雲丹、何百萬將太子塑造成為神子，能得到什麼好處？太子已經是太子，用不著再爭什麼，更不會因此特別感謝雲丹。
「你……」汪直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就是十多年前挨刀的人。
「大哥和五哥去年就分別遇到奇人了。」胡桂大上前兩步，站到了胡桂揚的對面。
「最好別再有人來了。」汪直希望事情能儘快結束。
胡桂揚卻沒有做出拚死一擊的架勢，身子反而微斜，右肘支在欄杆上，「這就說得通了，大哥、五哥都相信自己是神子，所以才要找一切借口殺死自家兄弟，只是沒想到，殺著殺著，最像神子的人反而不是他們兩個。」
「小牡丹。」
汪直憤怒了，罵了一句，「快動手吧，還等什麼？誰活著誰就是神子，跟我一塊進宮去。」
「這是幾天前的事情，看來你被選中得比較晚，大哥、五哥肯定更早一些。」
很快，汪直的一名隨從進亭，「督公，山下來了幾名趙家義子，與賴望喜等人打起來了，要不要阻止？」
等了一會，有人跑進亭子，略有些氣喘，聲音卻很鎮定，「只剩咱們三個了？」
「嗯，大哥很失望，還有點害怕，想要退出這場屠殺，是我勸他先下手為強，就在剛才，我以暗器射中
「原來他是太子身邊的人。」胡桂揚又明白了一點事情，笑了笑，「老太監告訴我說妖狐必在宮內，就是想引我入宮。他為什麼要參与這件事？如果他忠於太子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太子地位不穩，需要神子的身份。」
「那就讓他們打去吧，能活著上來再說。」汪直揮手攆走隨從，感覺到亭中兩人即將殘殺，心裏不由得有一點小小的激動。
汪直屁股靠著欄杆，月光照耀下，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這才是他盼望看到的場景。
還有，太子年紀很小，還是個孩子，更符合神子的形象。
「不能。」
「那就應該在十多年前給我們一人一刀，用不著非得等到現在。」胡桂揚仍然看著對面的胡桂大，即使只能看到一具僵直的模糊身影。
「你的『奇人』是誰？」
「覃吉這個老笨蛋，居然用自己的本姓，他化名什麼？」
「是嗎？」胡桂揚絕不能顯出一絲的困惑，夜色幫了一點忙，他只需要控制好自己的聲音即可，「自從去年以來，宮裡是不是頻繁請進道士？」
「別猜測神意，你沒這個資格，更沒這個本事。」汪直搶著說，「大概你們上輩子都做過孽，所以這輩子要償還。」
兩兄弟相距不到七步，無論誰發出暗器，對方都很難躲避。
汪直突然也笑了，而且是大笑，然後撫著心口說：「我差點就被你繞進去。」
「少廢話，你知道個屁？陛下對萬貴妃的寵
胡桂揚其實不知道，他只是錦衣衛外圍的一名小角色，平時又很懶散，對朝堂事務極少關心。
太子為什麼會是祖神之子？胡桂揚心中有一些線索，比如太子的生母來自斷藤峽，沒準也曾是被獻祭者之一，據民間傳聞，太子的出生充滿了意外與傳奇，更有神子的意味。
「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或許是真的，但是沒有神子，三九弟，你不必相信我，但是請相信義父，鬼神背後必是貪婪之心，雲丹與何百萬的貪念歷經十多年的等待，只會更執著，絕不會減弱。」
「問問是誰，趙家義子可以上來。」汪直道。
「我能想起一些，雲丹與何百萬當年肯定詳細調查了祭神一事，才能策劃整個陰謀。聞天王死了，沒準谷中仙也死了，現在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一切都是何百萬的主意，他就是神仙，教會何家姐弟天機術與火神訣，他自己卻假裝不會武功。向小牡丹傳授武功的人會是誰呢？」
「嗯。」胡桂大承認了。
「五哥。」胡桂揚笑了，「我就猜如果還有人活著，肯定是你。」
胡桂揚雙手一拍，將胡桂大嚇了一跳，旁邊的汪直也一哆嗦，直到確認胡桂揚並無出招之意，兩人才鬆了口氣。
三兄弟分處不同位置，誰也不說話，夜風穿亭而過，吹動衣裳獵獵作響。
汪直冷笑不止，一掌拍在欄杆上，突然對入口的弓弩手喝道：「滾吧，
十名弓弩手立刻後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譚喆，兩個吉。」胡桂揚蒙對了一次，雖然還不知道是哪個「譚」，卻能肯定其名字當中必有一個「吉」字了，「老太監不好對付吧，他的經驗更多，肯定將陛下服侍得舒舒服服。」
「別想了，出手吧，早點有個結局。」
第三聲銃響。
「單憑你這句不敬的話，我就應該把你殺死。」汪直冷冷地說。
「三六哥，你說得很好，但是沒用了，咱們還是得分個高下。」
胡桂揚看向汪直身邊，三九弟胡桂大站在陰影中，只露出大致的身影。
胡桂揚加快語速，此時此刻，說服汪直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比事實真相更重要，「太子生母早逝，自幼失怙，只有成為神子，地位才能穩固。與此同時，萬貴妃的地位就會受到打擊，汪直，這對你毫無影響嗎？」
「夠了！」胡桂大怒喝一聲，「我不是小孩子，到現在為止，親手殺死了四名兄弟，在我的挑撥之下死的兄弟更多，你說了半天，都是揣測之辭，可我這幾天聽到、看到的都是事實，咱們當中必有一個人是神子，只有他能活下去。」
胡桂揚仍然隨意地靠在欄杆上，「小牡丹不會騙你，但她會受到欺騙。你能想起往事嗎？」
「能被殺死的，必然不是神子。」胡桂大冷冷地說，他有一百個機會先下手為強，卻遲遲沒有動手。
胡桂揚抬手在腦門上輕輕一拍，「我糊塗了，這麼重要的儀式，怎麼能讓陛下置身事外呢？只有四
「當然，關於這些事，大臣們的反對奏章摞得都快比我高了，你當然知道。」
胡桂揚卻扭頭看向汪直，「譚太監還好嗎？」
「嗯？你認識他？」
胡桂揚心中稍稍理順了一些，轉身笑道：「唯一應該殺死我的人是三九弟，雲丹與何百萬共同策劃了這場好戲，怎麼能在最後一刻走樣呢？如果陛下知道是你殺死我，將會非常憤怒，因為你的無知會讓陛下失去一次長生不老的機會。」
此外，太子成為神子，對汪直能有什麼影響？
今晚的安排是讓趙家義子自相殘殺，賴望喜、袁茂、樊大堅都是外人，汪直一皺眉，「怎麼還有活著的？你們兩個想要更多對手嗎？」
「妙啊，竟然是小牡丹，她跟誰學的武功？不會是何百萬，何家去年才來京城，也不會是雲丹，他根本不會武功。而且小牡丹學會武功之後隱藏頗深，所以教她武功的人只能是——神仙？」
接下來的事情，他全要推論了，「一共五名道士，李孜省只是其中之一，今晚他鎮壓廣寒殿，那是北方水位，還有四處地方，分屬金、木、水、土，站在這裏應該能看到。」
「呵呵，何家姐弟的師父也是神仙，看來雲丹與何百萬認識的神仙不少。」
外面又傳來一聲銃響。
胡桂揚只是笑，腦子轉個不停。
「你說得不對……」
胡桂揚還在搜腸刮肚地想接下來該說什麼，亭外半山腳突然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