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一十章 蠱蟲
聞不經手上托著一個小小的機匣。
「『飲紅』並不特別，特別的是你。」聞不經向前邁出一步，容貌稍微清楚一些，他還年輕，比胡桂揚大不了多少，忽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你見過養蠱嗎？」
沒什麼可暗示的，這就是最好的機會，胡桂揚當先衝出去，尚未直腰，就已激發機匣，射出小劍。
小草止步，胡桂揚走到她身前，打量攔路者，「你姓聞？」
看樣子，此人也是天機術新手。
聞不經慢慢將左手從袖子里露出來，「我這裏也有一件。」
「我不是小女孩。」小草氣憤地說，輕輕晃動手中的槍頭。
小草沒有回答，仍然死死地盯著倒下的黑影。
「說。」
不用猜了，那人就站在村路上，與此前兩人的穿著截然不同，寬袍大袖，在夜色中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
從這裏看不到祠堂與村民，只能隱約瞧見通紅的火光，兩人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
「噓。」胡桂揚四處看了幾眼，「很可能還有同夥。」
胡桂揚的內心沒有表面上那麼冷靜，他很擔心村民一旦散開，會死更多人，而他根本沒辦法一一保護。
安靜片刻，小草再度開口，聲音極低，「會有人過來……」
小草愣了一下，十分不情願地後退。
這一擊的目標是小草。
小草跑過去，她用力過猛，槍頭刺入體內，必須用雙手拔出來。
「沒錯，總得有人證明你的普通，否則的話，怎麼堵住悠悠眾口？」
胡桂揚跟在後面，提醒道：「別上當，這可能又是個陷阱……」
小
胡桂揚站立不動，只將雙臂稍稍抬起，覺得木牌這時用不上，乾脆放入懷內，「反正都是殺人的兵器，若論威力，沒有一件能比得上鳥銃。」
聞不經停下腳步，他一點也不著急，「嗯？」
小草這回沒有自作主張，而是看向胡桂揚，等他給出暗示。
胡桂揚晃了晃左手的木牌，啞聲道：「沒事。」
「胡桂揚！」聲音再起。
他相信會有人來，即便不是為了同伴，也要帶走那些機匣。
「你退下。」胡桂揚說。
「你們一家都是怪名字，不過你敢現身，起碼還有幾分膽子。」
「許多毒蟲養在一起，互相廝殺，剩下的最後一隻就是蠱蟲，據說有種種奇效，其實沒那麼誇張，仍是普通的毒蟲，只是有過一段廝殺的經歷，顯得與眾不同而已。胡桂揚，你就是那最後一隻蠱蟲，雖然普通，在外人看來，卻不免有幾分神奇。」
胡桂揚抬頭看向小草，低聲道：「喂。」
胡桂揚出招了，不管要害不要害，直指胸膛。
一道黑影出現在不遠處，他看到了地上的屍體，明顯吃了一驚，緊張地向四處看了看，慢慢蹲下，在屍體身上摸索。
「呵呵，所以你們幾個人就跳進來，自願當蟲子？」
第二擊中了，小草的槍頭也再度出擊，正中黑影胸前。
胡桂揚冷笑一聲，四名村民、兩名行兇者，的確已經死了六個人，但是只有后兩人的死亡與「飲紅」有關。
「他是我殺死……」小草突然開
胡桂揚扭頭向小草說：「以後永遠別接觸這種人，他們不止自己愚蠢，還要將所有人變得跟他們一樣愚蠢。」
胡桂揚防不住，也躲不過，他被擊中了，位置是咽喉，可他沒有死，因為小劍刺中的是他的左拳。
胡桂揚不像一開始那麼緊張無助了，對手雖然強大，但並非不可擊敗，他現在只擔心一件事，假神仙是不是親自來了。
「等等。」
「在京城，養蠱是死罪。」胡桂揚曾經跟隨義父去過一次南方，對那裡的養蠱風俗略有了解。
胡桂揚也笑了，原本戒備重重，這時放鬆雙臂，「『飲紅』有什麼特別嗎？值得你們濫殺無辜。」
小草瞥了胡桂揚一眼，終於相信行兇者還有同夥了。
「活著的人有兩個，大家都傾向於你，等你死了，我們再去解決另一個。」聞不經沒有回答第二個疑問，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你不信鬼神，而我不信邪，你殺死了我的兩個師弟，的確有點本事，但是到此為止，接下來是你和我之間的比武，完成『飲紅』的第七次擊殺。你死了，就不會再有什麼蠱蟲之說，我死了……」
一聲慘叫，黑影倒下。
這已經是第四個人遇害了，村民們沒法再保持鎮定，許多人在喊「胡桂揚」的名字，偶爾也有人叫「小草」。
「噓。」
「噓。」胡桂揚只有一個回應。
在他身後不遠，小草也出招，她從來就不是聽話的女孩。
「人是我殺死
「胡桂揚！」一個聲音傳來，分不清遠近，帶著一絲調侃與輕蔑，絕不是村民的叫聲。
聞不經大笑，「不必多說了，這是你我之間的決鬥，讓小女孩走開一些，今晚不再需要多餘的死者了。」
「等我死了才輪到你報仇。」胡桂揚冷冷地說。
聞不經猜到了胡桂揚的想法，笑道：「與『靈緲』不同，『飲紅』並非一件機匣的名字，而是一類，共有七件，一模一樣，都是一個月前新造出來的，今晚之前，還沒有在活人身上用過。」
小草又瞥一眼胡桂揚，見他不動，自己也不動。
小草茫然地點下頭。
聞不經臉上又一次顯露笑容，突然向前躥出，與此同時，激發了左手上的機匣。
小草一驚，舉著槍頭做要出刺的動作，最後一刻才停下，「他死了？」
小草緊張地點點頭，慢慢放下握槍的手。
黑影雖然沒有發現埋伏，但是已有提防，原本是單腿跪下，順勢一撲，倒在屍體身上，隨後翻身而起，也激發了自己手臂上的機匣。
聞不經收回小劍，明顯愣了一下，天機術主要靠十指操縱，他沒料到胡桂揚居然敢於犧牲左手。
聞不經微笑不語。
「胡桂揚。」那人放低了聲音，仍顯調侃，好像早就認識他。
「死了？」胡桂揚問。
「你覺得他們還有同夥嗎？」
兩人並排趴在地上，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屍體。
他的動作極為流暢，躍起的一瞬間離胡桂揚還有二十幾步，出招時已經進入攻
小草前頭帶路，在十幾步之外找到一叢灌木，看上去亂糟糟一團，下面卻有足夠的空間容納藏身者。
「我有句話要問你。」
胡桂揚不知道，抬頭望去，離子夜不知還有多久，如果假神仙真的在意所謂的期限，子夜之後就不會再殺人。
「『飲紅』只是很普通的機匣，勝在操縱簡單，十分適合初學者使用。不像『靈緲』，手法多樣，但你只會一樣。」聞不經邊走邊說，似乎對這場決鬥不是很上心。
胡桂揚再次激發機匣，看不清哪裡是要害部位，對著胸口射出小劍。
胡桂揚慢慢爬過去，看清了行兇者的容貌，那也是一個年輕人，為了夜行方便，沒有穿寬袍大袖，一身緊衣，胸前和兩臂上各綁著一隻機匣。
胡桂揚的準頭還是差了一些，黑影倒下，翻身又爬起來，伸出手臂，將要發起反擊。
小草當先跑去，她辨出了方向。
小草的動作一點也不慢，槍頭擲出得還要更早一些，只是速度終歸不如器械，與小劍幾乎同時到達黑影身上。
「你倒有幾分自知之明。」聞不經笑道，邁步走來，走得很慢，左手依然露在袖外，套著機匣，他就是要用「飲紅」殺死對方。
「你覺得自己死後會變鬼嗎？因為我只想殺一次，不想再找和尚、道士殺你第二次。」
她已不像剛才那麼緊張，看到鮮血湧出也無動於衷，轉身看向胡桂揚，「你沒事？」
還好，村民們叫嚷了一陣，慢慢安靜下來，似乎沒有人離開空地。
「我早想現身與你一戰，只是時機不
「不，我要為村裡人報仇。」小草不是那種聽話的女孩。
小劍直接刺透手掌，胡桂揚想將它留下，卻沒能成功。
「嘿，你才學多久，就以為自己能評判天機術了？」
「據說它叫『靈緲』。」聞不經手一翻，機匣掉在地上。
胡桂揚猜想得沒錯，行兇者不會放棄珍貴的機匣。
「我看不清。」胡桂揚全神戒備，右手套著機匣，左手握著木牌。
「是我的又怎樣？」
而且他的準頭極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認準要害。
不見到何百萬或者某位聞氏高手，胡桂揚還不能放下心來。
「第一，四十個兄弟當中，我不是唯一的倖存者。第二，除了你們聞家莊，還有人把我當蠱蟲？」
「今晚的事與『靈緲』無關，是為了你手中的『飲紅』，七個人，胡桂揚，還差最後一個。」
就是這一愣，給了對方一次機會。
「聞不經，經天緯地之經。」
「換個地方，能監視到這裏。」
他以真火令牌擋在脖子上，這是木牌第二次救命了，早在沈乾元家中，木牌就擋住過聞不見的一擊。他猜行兇者的準頭比自己好，所以一開始就準備好防守咽喉。
胡桂揚連想都沒想，一步邁到小草身前，硬接了敵人的一招，同時再度激發「飲紅」。
遠處傳來一聲驚叫，接著又有人叫喊「胡桂揚」名字，顯然是又有村民遇害。
黑影再次倒下，露出身後的小草，她手裡握著染血的槍頭，臉上也有幾塊血跡，雙眼睜得奇大，雖在黑夜中也有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