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塌房
「這個……我真以為……午時過了嗎？」
張五臣擦下腦門，「我沒流汗，是上面滴水。」抬頭看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不好，三日之期馬上就到，誰跟這五人待在一起誰倒霉……」
「為什麼？」
胡桂揚搖搖頭，這個時候多說無益。
「因為……高將軍，郭舉人曾為他兒子向高將軍求親，被高將軍拒絕，還打了求親者一頓，所以……」村民一臉苦笑。
話音剛落，身後轟的一聲，房子竟然真的塌了。
眾人陸續出屋，胡桂揚守在門口，當最後一個。
「這個肯定不算過，四才叫過三，三怎麼能叫過三呢？」
「白澆一通，雨停了屋子才倒。」小周倉還沒明白過來。
沒過多久，烏雲密布，老郭七預言的雨下起來了，來勢洶洶，很快變成暴雨，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裡，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沒法上路了。
「我隨便一猜，隨便一猜。」老郭七與普通山民一樣，對山外的人，尤其是官府的人，心生畏懼，不敢爭論。
張五臣睜眼轉身，正色道：「別小瞧這篇經文，入門雖易，精通卻難，你就算倒背如流，也未必能理解其中深意。」
樊大堅趁沒人注意，走過來小聲問道：「不用告訴他們嗎？」
山路難行，騎馬也走不快，前往郭家村至少需要三天，到另一個李家村則要五天。
「哈，我不懂？我……天又不熱，你流汗幹嘛？」
小草總算聽明白一些，怒道：「誰這麼混賬，咒我們活不過三天？而且我們不是高家五人，是三人，老郭七、小郭火不姓高。」
五名村民毫髮未
「因為上仙說了『高不過三』，不出三天，你們高家村的人……」張五臣說不下去了，畢竟五個人就站在他面前，預言還是沒有實現。
所有人還是盯著張五臣。
何五瘋子一把搶過去，轉交給姐姐。
這個上午特別難熬，胡桂揚不停地出來巡視，幾乎將所有地方都看過了，除了一條迷路的蛇，沒發現任何問題。
「沒事，叫什麼都行。我原來是郭家村的，父母早亡，來高家村投奔舅舅，就一直住下來了……」
「跟我進山，就得守我的規矩，在這裏休整半天，下午出發。老高七，在地上畫個地圖。」
張五臣在雨中叫道：「胡桂揚，這是高家的劫難，你解不了……」
「對啊，我讓你們離開屋子的。」張五臣醒悟過來。
何三姐兒在一邊道：「我能看看你的香爐嗎？」
老郭七是名經驗豐富的獵人，對山裡的道路極為熟悉，但是不會畫圖，只能口述，胡桂揚拿木棍在地上劃出模樣。
那邊的樊大堅已經恢復正常，走過來道：「可高家五人都活著呢，預言到底是准還是不準呢？」
好在高家村五名倖存者當中有一位是郭舉人的親戚，老郭七又生在郭家村，進村應該不難。
「誰說不是？但他不認識小草，所以別提小草是高將軍的妹妹，可能也沒事。」
樊大堅止步轉身，不耐煩地問：「幹嘛？」
張五臣越來越不安，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只是傳達上仙的意思，發生什麼都
張五臣一直盯著香爐，聽到問話，脫口道：「你怎麼知道？」說罷立刻捂嘴，卻已來不及了。
胡桂揚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搖頭笑道：「這位郭舉人的膽子也太大了。」
咔嚓一聲響雷，張五臣嚇得一哆嗦，再不敢多嘴，樊大堅等人臉上也已變色，慢慢後退。
「還是不對，『高不過三』是預言，可高家當時就剩這三人，用不著預言。」
何三姐兒回頭笑笑，沖他擺下手，示意不必擔心。
胡桂揚忍不住笑了，「原來是這麼一位郭舉人。他今年多大歲數？脾氣如何？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胡桂揚明白過來，訕訕地低頭，查看剛剛畫好的地圖。
樊大堅也不謙讓，跑在最前面。
胡桂揚走來，張五臣步步後退，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胡桂揚上前將他扶住，然後拱手道：「你救了我們所有人一命，我欠你這個人情，以後一定會還。」
房子一直不倒，所有人，無論對預言知情與否，都盯著張五臣。
「不算什麼，救人一命勝讀十卷經書。」張五臣有點不好意思了。
小草等五人還對預言一無所知，鬧著要回村裡再看一眼，胡桂揚親自去將索橋上的木板都拆下來，不準任何人離開。
小周倉甩甩頭，「就是你，害我們淋了一場透雨，怎麼賠償？」
聞聽此言，張五臣雙手一拍，興奮地說：「這就對了，高不過三，是說高家活不過三個人。」
「對不住啊，可是謹慎一點終歸沒錯……」張五臣呵呵傻笑。
胡桂揚抬頭看了一眼，發
張五臣不停地抬手擦試臉上的雨水，再想強自鎮定是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上仙明明告訴我……難道你們當中有人能解厄？」
樊大堅也惱恨淋雨，但是也有幾分得意，「行了，沒事了，有我在，災星厄運都得避讓。嘿，這場大雨，全讓咱們趕上了，我得進屋找找我的東西……」
小草等五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小周倉想一會，也向張五臣拱手道：「你還真救了我一命。」
張五臣笑不出來了。
胡桂揚看到空中只有幾片浮雲，「真的？」
所有人都出來了，站在傾盆大雨里，對面的屋子卻沒有坍塌。
老郭七雖然出生在郭家村，對這些事情卻不了解，直撓頭，叫來另一名村民，「郭舉人是他舅爺。」
郭舉人五十多歲，力氣肯定不如年輕時了，脾氣卻依舊爆烈，又是族長，在村裡說一不二，將一百多人管得嚴嚴的，與外村來往不多，外人除非是實在親戚，否則的話，連進村都難。
幾名知情都都看向張五臣，尤其是胡桂揚，一直盯著他。
張五臣轉身背對眾人，閉上眼睛，小聲念叨，樊大堅湊過去聽了幾句，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高深經文，原來是《太上感應篇》，在靈濟宮，剛入門的小孩兒專背這個。」
話一說完，張五臣拔腿就往外跑，進到大雨里，向屋內幾人喊道：「快出來，房子要塌，高家五人該有此劫，你們別被連累！」
樊大堅道：「那肯定是我
老郭七顯然不知道什麼叫「鄉試」，眨了幾下眼睛，說：「郭舉人力氣大，年輕的時候曾經單手舉起過一個壯漢，所以大家叫他郭舉人。」
老獵人笑著走來，小草在一邊道：「他不叫老高七，他叫老郭七。」
何三姐兒從香爐底部拿出一枚玉佩，舉在手中給胡桂揚看。
「上仙說『高不過三』，意思是我自己解讀的，我以為算的是死期，所以……」
他是在三天前的午時左右發布預言的，如今離最後期限越來越近，高家村的五個人卻沒有任何暴斃的跡象，至於刺客，就算知道他們躲在這裏，只怕也沒辦法冒雨過來殺人。
玉佩幾乎遍體通紅。
別人都是驚惶錯愕，只有張五臣哈哈大笑，「終於倒了，我就說嘛……可是，你們幾個怎麼沒事呢？」
地圖畫得差不多了，老郭七抬頭看看天，說：「在這裏多待一會也好，今天可能要下雨。」
村民扭頭看了一眼，小聲道：「有件事我得先說一聲，小草可能進不了郭家村。」
胡桂揚看著老道：「你當時說的是『活不過三天』，那不是上仙告訴你的？」
「下雨更好。」胡桂揚巴不得能有東西阻擋一下聞氏高手，「跟我說說那位郭舉人吧，他參加過鄉試？」
小周倉第一個跑出去，接著是樊大堅，然後是何五瘋子，但他沒跑遠，站在門口向姐姐招手，「快出來！」
何三姐兒扭動香爐，轉了幾圈，竟然將它一分為二，張五臣連聲驚呼，想奪回寶物，被何五瘋
太陽西傾，午時早就過了。
張五臣眨眨眼睛，實在圓不過來了，只好道：「仙意難測，我只是凡人……」
胡桂揚道：「他提醒得確實早了一點，可他若是不說，咱們雨停之後就會走出屋子嗎？」
天亮之後，胡桂揚沒有下令出發，而是決定多留半天。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們都姓高。」胡桂揚聽過他們的介紹，郭、高發音差不多，他一直以為此人叫老高七，而老獵人也從來沒有糾正。
其他人就慘了，很快被澆個濕透，還要去將馬匹、行李帶過來，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滑，人人都摔了幾個跟頭。
何三姐兒翻弄香爐，頭也不抬地突然問：「上仙告訴你，見到胡桂揚就說『高不過三』四個字，對吧？」
雨勢絲毫不見減弱，何五瘋子找出傘，何三姐兒與小草共撐一傘，也只是勉強遮住頭臉不濕。
張五臣猶豫半天，從懷裡取出香爐，「只在我手裡才有用，別人不行。」
「行，我知道了。」
「那三個人算過，還是算不過？」樊大堅要較下真兒。
胡桂揚望見何三姐兒、小草出屋，走向高處的樹叢，立刻大聲問道：「你們要去哪？」
別人都看到了房塌，樊大堅卻只聞其聲，也不敢轉身，兩腿發軟，一步邁不動，站在那裡瑟瑟發抖。
「樊真人稍等。」張五臣叫了一聲。
袁茂上前扶住老道，讓他沒有當眾摔倒。
與此同時，另一個預言也因為這場暴雨似乎沒法實現了。
這場雨來勢兇猛，去得也快，說話間雨勢越來越小，再過一會，雨住天晴，抬眼望去，天空真跟被雨水洗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