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二百零二章 浮雲
蜂娘還在院子里無目的地遊盪。
胡桂揚突然停下，小聲道：「原來如此。」
胡桂揚笑笑，「楊九問是怎麼回事？他從哪了解丹穴的？」
不知為什麼，胡桂揚覺得李孜省也沒說實話，「官兵為什麼要將一處丹穴讓給山民？」
李孜省臉上擠出一點笑意，「你想知道什麼？坐下說吧。」
「一步一步來，我們還不知道胡校尉對治病到底有沒有幫助呢。」
「嗯？不累。」
上次見面，李孜省被當眾打了幾巴掌，事後向胡桂揚發出一通威脅，現在兩人默默互視，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李孜省點點頭，沒有懷疑，繼續道：「楊九問說，鄖陽城有長生之道，尤其是身體虛弱的人，接觸天機丸之後能夠強身健體——這一點他沒說錯，但他沒說，應該是沒想到，身體好了，心智卻糊塗了。」
「都是聞空壽告訴他的？」
「別著急，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胡桂揚伸個懶腰，忙碌整夜，他又犯困，見到小草神智清醒，他覺得自己可以睡個好覺。
胡桂揚大吃一驚，沒想到小草的武功真比侏儒更厲害，更沒想到小草比東廠動作更快。
楊九問盯著胡桂揚，擔心受到戲耍，見他神情嚴肅，於是追上蜂娘，又轉兩圈，回到胡桂揚面前，略有所悟，「她不是隨意行走，好像……好像有固定線路，但是又不太一樣。」
胡桂揚笑道：「僬僥人不算人？行了，你找到阿寅了？」
楊九問乾笑一聲，「朋友、敵人，皆如浮雲，江湖險惡，朝堂更是步步難行，該合作
「你不想說點什麼？」
「當然不是，楊九問預言了許多事情，比如金丹會越來越多，武林高手頻頻湧現，還說鄖陽府這邊將有異動，諸如此類，都實現之後，我才相信他。」
「他從哪知道這些事情的？」
兩人對面而坐，胡桂揚道：「什麼都能問？」
「有，大有關係。」胡桂揚也不解釋，等對方回答。
小草搖頭。
心裏想著小草，胡桂揚臉上卻笑一下，「那你找錯人了，我可不會治病，尤其是這種怪病。」
「眼下有一場大功，做成了，我的地位會更穩固，你會一步登天，再也不會有人說你地位低。」
楊九問帶領兩人進到衙門更深處，在一間不起眼的廂房門口止步，小聲道：「我進去通報。」
「再多走幾圈。」
「這三人身負重罪，谷中仙原是斷藤峽的逃亡反賊，何氏姐弟……」李孜省更覺為難。
「據說東廠在抓這些侏儒。」
「丹穴有五處，官兵佔據四處，七月十五那天，人數如果平均分配的話，提供的力量大致均衡，另一處無論人多還是人少，都會失衡，兩邊差距越大，失衡越嚴重。楊九問聲稱，這種失衡會使得山谷里的丹穴發生大毀滅，反賊盡亡，官兵這邊卻沒事，而且有一部分人可能會多少保存一些功力，這些人將是朝廷的精兵強將。」
「嗯，我認得這個侏儒。關於丹穴楊九問是怎麼說的？」
「你累不累？」
「也聽說過。」
「那你再跟著走幾圈，或許
「嗯。」
「我在小時候接觸過金丹，大概這就是原因。」
胡桂揚笑笑，明白對方的意思，在皇帝和李孜省看來，能夠得到一位「活神仙」，比強身健體重要多了。
李孜省先開口，「從前，我是順天府里的一名小吏。」
「嘿。」
楊九問道：「我帶那個女人找個寬敞的地方。」
「有一件事你別問，想必你也猜出來了，心裏知道就得了，誰都別犯忌諱。」
「嗯，跟我聽說的內容一樣。」
「我要見西園裡的少保大人。」
「哦……小丫頭呢？」
「院子太小，她沒辦法完整走一圈，所以會出現偏差。」
袁茂一直等在院外，見到胡桂揚出來，心中稍安，鄭重地點下頭。
胡桂揚邁步要走，楊九問卻伸出拐杖攔住不放，「咱們算不上朋友，但是……咱們有仇嗎？這一切都是因為高家的小丫頭？」
「我們想，侏儒有三十六人，一旦天機船飛升，他們就將全部離開，隨之而去的是仙人的全部秘密，如果能留下哪怕一位……」
「用不著笑，遇到這種機會，誰也不會錯過。」
袁茂識趣地留在外面，等了一會，見沒人搭理自己，屋裡也沒有意外發生，他轉身離去，回知府衙門等候汪直，那畢竟才是真正的頂頭上司。
「她也是。」胡桂揚撒個謊，不想讓小草成為關注對象。
「對，你想合作，不是我想。」
「無論友敵，皆如浮雲。」胡桂揚用楊九問的話做答，拱手告辭，心中略微踏實。
楊九問
「嗯，你去吧。東廠的人都跑哪去了？」
楊九問恍然大悟，笑道：「胡校尉果然聰明。」
李孜省不想往下說了，「你先告訴我一件事，為什麼你沒事？姓高的小丫頭好像也沒事。」
「聽說他一直憋著勁兒要殺我來著。」
楊九問也停下，「你看出什麼了？」
穿行至前面寬大的院子里，楊九問還在與蜂娘同行，見到胡桂揚，楊九問大步走來，到了近前低聲道：「已經十幾圈了，為什麼越來越沒有重複的跡象呢？」
見楊九問進去，袁茂小聲道：「待會我可能要走，廠公快回來了。」
「後來偶遇仙師，學會一身法術，得以進宮服侍陛下。」
「我只是不知道幫你能有什麼好處，我是西廠校尉，若能找出病因，直接找汪直就好，用不著跟你這樣一個江湖散人聯手。」
胡桂揚站起身，「不只是商輅，還有何氏姐弟和谷中仙，他們肯定也從僬僥人口中得知一些東西，都應該拉攏過來。」
小草立刻從正房裡走出來，「不是讓你看家嗎？跑哪去了？」
小姑娘越來越自信，原本還承認何三姐兒更厲害一些，現在卻已不放在眼裡。
「能見正主了？」
「很明顯，僬僥人不撒謊，但是對不同的人，他們講述不同部分的真相，只有合在一起，才是全部。」
「噓。」胡桂揚越跟越認真，幾乎一步不差。
「我沒去過名山大川，也沒
那個一臉病容的年輕人果然是皇帝。
「你什麼都想知道？」
「對，來到鄖陽城的時候，我見過一次聞空壽，所言一致，可我留不住他，侏儒說走就走。」
李孜省顯然覺得為難，思忖良久之後，點頭道：「好，我會試一下，但今晚肯定不行，得等到明天。」
楊九問放下拐杖也跟上去，三人站成一排，動作完全一樣，在院子里兜了幾圈，蜂娘對身邊的人全無察覺。
「你沒有。」李孜省還是沒法忘記宮裡的受辱經歷，站起身，「我想說的是，跟你一樣，我出身微賤，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今天的地位，除非死，我永遠不會讓自己再從這個位置上掉下去。」
胡桂揚離開，楊九問盯著他的背影，忍了又忍，沒有發作，只從嗓子里哼哼幾聲，此時此刻，敵人對他來說可不是浮雲。
「出城了，據說在找侏儒……」
「不對，重複就是重複，不該差別如此之大。」
「為什麼你沒事？」楊九問走近一些，抬頭仔細打量胡桂揚。
楊九問看在眼裡，「你……」
「有道理。」胡桂揚轉身走到蜂娘身邊，與她並肩緩行，亦步亦趨，連轉圈也跟著模仿。
「嘿嘿，觀賞法術需要資格吧？我肯定沒這個資格。」
「我沒找到阿寅，但我抓了一個侏儒回來。」
「治病的線索不一定藏在哪裡。」
楊九問出來，向胡桂揚招手。
「冤家宜解不宜結，何不以此事為契
回到住處時天快要亮了，胡桂揚一進院門就察覺到有人，「小草？」
李孜省尋思良久，開口道：「我曾有過一段落魄光景，交過幾位知心朋友，他們算是江湖人。一個多月前，楊九問通過他們找到我，聲稱要送我一樁天大的富貴。」
「這跟病症有什麼關係嗎？」
「聞空壽。」
胡桂揚拱手道：「恭喜老怪，證明蜂娘的行走並無它意，咱們今後不用再關注了，省去一樁麻煩，此事若成，首功在你。」
「他自己為什麼不出面？」
「誰也不想，我這麼低的地位都不想掉下去，何況仙長？」
「我知道得太少，沒法說。」
屋裡狹小簡樸，點著一盞油燈，燈光如豆，勉強照出李孜省的乾瘦面容。
「受人之邀。你沒事吧？」胡桂揚走近一些，盯著小草的臉仔細觀察。
李孜省尋思片刻，「據說那些侏儒要利用人力將天機船送上天空，丹穴既給予力量，最後也會奪走力量。」
李孜省點下頭，楊九問拱手告辭。
小草茫然，「我能有什麼事？天下沒人是我的對手。」
「聽說過。」胡桂揚沒明白他說此話的用意。
「稍待……算了，請隨我來。」
楊九問關心的不是蜂娘，更不是一心想要殺他報仇的小草，而是住在西園裡的大人物，那人昨晚剛剛帶出一枚天機丸，今後怕是會步蜂娘後塵。
「你就這麼相信他了？」
「我覺得自己的記憶的確不如從前了，比如我就不記得咱們曾經是朋友。」
李孜省一愣，「我已經告訴你一切，見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