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第三卷 異人志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公主

第三卷 異人志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公主

「不會。」胡桂揚突然於心不忍,公主顯然極少與外人打交道,心裏的話一套就出來,「抱歉,其實是我想知道其中的脈絡,花大娘子不肯向我透露,所以……抱歉,同時這也是提醒,請公主再對外人說話時要十分小心。」
公主還是太單純,胡桂揚笑道:「咱們怎麼說不重要,拿到牢里,李嬤嬤肯定會實話實說,還會添油加醋,將罪責推到公主頭上。」
他不由得大失所望,「只憑公主的這些話,抓不了李嬤嬤,況且抓她就會牽扯到公主,于公主的名聲沒有好處。」
「如果公主不想讓李嬤嬤知曉此事,最好梳理一下整條脈絡,提前預防消息泄露。」
公主沒有生氣,輕嘆一聲,「說不清,有點緊張,可是一想到我瞞過了李嬤嬤,心裏的確有一點高興。」
公主搖頭,「剛成親的時候,駙馬很願意來,可李嬤嬤頻頻阻止,駙馬的心思慢慢淡了,轉到別人身上。」
門竟然開出一條縫,胡桂揚感激涕零,如果公主這時候出現在面前,他甚至會跪下謝恩。
公主輕笑一聲,「最可悲的是,駙馬得到葯之後,並沒有用在我身上,而是拿到外面找別的女人花天酒地。等到用光之後,又來向我索要,我那時已經了解真相,自然不會同意,駙馬很生氣,說我端公主架子,說……」
胡桂揚沒動,稍鬆口氣,公主很單純,卻跟聰明過頭的任榴兒一樣難打交道。
公主愣了一會,問道:「外面的人都像你這麼奸詐嗎?」
胡桂揚很同情公主,管住自己的嘴,只是嗯了一聲。
觀音堂並非大廟,格局與一般人家相同,後門開在一角,進來之後繞過耳房才能進到院子里。
公主輕笑兩聲,不知不覺間,聲音變得自然多了,「這話若是傳到李嬤嬤耳里,她會劾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異人都不怕冷,他們功力高深,能夠抵禦寒風,像趙阿七,越冷越高興。
門裡終於傳來咔嗒一聲響動,胡桂揚又等一會才走過去輕輕推動。
公主卻陷入沉默,策劃這麼久,她似乎還沒想好該從何說起,好一會才開口緩緩道:「外人只知道我是公主,卻不知道當公主有多難,從我記事時起,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是這不許、那不許。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張。」
胡桂揚又咳一聲,剛要向前邁步,身形開口道:「男女有別,深夜相見已是驚世駭俗,恕妾身無禮,就不請胡校尉過來了。」
院子里寂靜無聲,連殿里的那點燈光也變得越來越晦暗。
「在外面,我算是老實人,經常被人耍得團團轉,若非實在走投無路,我也不會非要見公主一面。」
「唉,那就沒辦法了,她會吸干我的血,直到我死在她前頭。」
「不知道,她也不會告訴我。我拿出自己的一對金釵當作禮物,她才同意幫忙,但是什麼都不對我透露,說公主不適合了解這些事情。」
「我見你不是為了受到質問,所以請胡校尉免開尊口。」
唯一可能的線索中斷了,胡桂揚此行除了聽說一點「秘聞」,從此不羡慕公主與駙馬之外,再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胡桂揚也愣住了,發現公主的話居然無可辯駁,尋思片刻,他說:「如果公道要用到陰謀詭計,我自愧不如其他人,更比不上宮裡的太監和嬤嬤,如果這份公道需要的是膽量,那公主找對人了。你可以打聽一下校尉胡桂揚是怎樣的一個人。」
「告狀啊,皇帝不是公主的兄長嗎?」
「沒了?」
公主笑一聲、嘆一聲,「要說靠山也沒有多大,不過是宮裡的一群老太婆而已,可是在府里,她隻手遮天,任何事情都由她做主。她向駙馬索賄,駙馬給過兩次,後來不想再給,就只能逢年過節來見我一次,吃頓飯、說幾句話而已。對我來說,駙馬一直是個陌生人。」
公主又一次愣住,覺得外面的人真是複雜,連「老實人」說話都這麼高深莫測。
胡桂揚正想著怎麼告辭,公主問道:「外面熱鬧嗎?」
「所以說我膽子大嘛,李嬤嬤罵了我幾天,也沒見她真去宮裡告狀……」胡桂揚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覺得此行不虛,脫口道:「公主應該進宮去告狀。」
公主又沉默一會,輕聲道:「既然如此,胡校尉請回吧,我沒話說了。」
「嗯,你提醒得對,我想不到這種事情。侍女紅菊、買菜的李三娘、貴府的花大娘子……誰會泄密?我這邊的兩個人不會,她們都不喜歡李嬤嬤,可以說是憎恨她,胡校尉那邊呢?」
「小時候看過,百姓看燈,我們在上面看人,那時我就想,擠在人群中一定很有意思,結果出宮之後反而更不自由,因為駙馬亡故,李嬤嬤說我幾年之內都不能過任何節日,這樣才符合公主的身份。」
再推開一點,進到院子里之後,胡桂揚那點感恩之心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堆想問的事情湧上起來,爭搶最靠前的位置。
他將焐暖的雙手拿出來,包住兩邊的耳朵,低聲道:「花大娘子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三更早就過了。」
「我打聽過了。」公主不管說什麼聲音都很輕,「你說得沒錯,我要的是膽量,而不是計謀。」
胡桂揚一愣,「這不是質問,只是……公主叫我來是為什麼?」
胡桂揚止步,笑道:「能聽到聲音就好,首先我得感謝公主的召見……」
「熱鬧,今晚是元宵節,百姓都出來看燈,公主沒看過嗎?」
「我聽著呢。」
胡桂揚急忙收回這個念頭,照這樣想下去,他擔心自己會輸給谷中仙。
乾魚衚衕離皇城不算太遠,卻遠離燈火與喧囂,一邊人山人海,一邊冷風呼嘯,街兩邊的燈籠又小又暗,畏畏縮縮的樣子像是無人理睬者的一聲嘆息。
「兄妹也分親疏遠近,胡校尉兄弟之間的感情就不太好吧?」
「為什麼?」胡桂揚吃了一驚。
「沒用的,有李嬤嬤中間攔著,我平時進不了宮,更沒機會單獨見到陛下或太后,怎麼告狀?」
胡桂揚恍然大悟,原來公主召見他只是為了除掉身邊令人討厭的老太婆,而不是真掌握著驚天的秘密。
公主猶豫一會,「請說。」
院子不大,只有正房裡隱約透出燈光,那也是觀音堂的正殿。
公主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說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倆雖是夫妻,一年見不到幾次面,我連『一妻』都算不上。」
這是一座小型佛殿的格局,神龕前方點著長明燈,胡桂揚找了一會,才在香案側前方的陰影里看到一團跪坐的模糊身形。
公主楚楚可憐,胡桂揚卻不想過深地參与其中,「李嬤嬤從誰手拿到滿壺春?」
「從小長大的兄弟尚且如此,何況我呢?我與陛下並非同母,出宮這幾年裡,我只在每年初一回趟宮,跟許多人在一起,遠遠地拜見陛下與太后,連人都看不到,怎麼告狀?」
胡桂揚有些意外,「李嬤嬤有多大靠山?竟然敢阻止公主、駙馬夫妻相聚?」
胡桂揚笑道:「公主還真打聽過我,沒錯,我們兄弟曾經互相殘殺,我是倖存者,感情早就沒了。」
「不能將我撇清嗎?就說……就說駙馬買通李嬤嬤。」
「那種葯是我托李嬤嬤從宮裡求來的。」公主不肯說「滿壺春」三個字,但是非常坦白,一句話就道出多半真相,「駙馬想要,他說那是求子丸,事後我才知道自己被騙——我總是被騙。」
「我願意跟老實人打交道,但我不能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老實人,你自己都被耍得團團轉,又怎麼能為別人主持公道呢?」
「抱歉,我只是想查清駙馬死亡的真相,相信這也是公主的願望,嗯,我有幾個疑問……」
「對啊,你不是調查駙馬的死因嗎?他服藥過量而死,而葯是我托李嬤嬤從宮裡帶出來的,所以,罪責都在她身上,你想抓人,我不阻攔。」
「下雪了。」胡桂揚雙手插在袖子里,與附近的燈籠同病相憐,他兜了一個大圈子來到觀音堂後門,等了兩刻鐘,推了三次門,一直沒能進去。
「不是告她,是告我。」
胡桂揚停住腳步,不再懷疑花大娘子,改而懷疑管家婆李嬤嬤,如果這是一個置人于死地的陷阱,他可是完全掉了進去,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
「原來如此,請公主接著說。」
「沒了。」
「公主……就這麼忍著?」
胡桂揚沒忍住,「見不到面?是樓駙馬不願來嗎?」
胡桂揚還是邁步,來到殿門前,輕輕推開,咳了一聲閃身進去,立在門口沒再往前走。
「也沒那麼有意思,人擠人、人挨人,還會碰到小偷,走一晚上,不過看幾座燈山而已,累得腳疼,還要假裝興至勃勃,好像看過皇家的燈,這一年不會虛度似的。」
「我說,你聽,解得了你的疑問最好,解不開,也與我無關,請胡校尉從此後切莫再來打擾。」
「感覺不錯吧?」胡桂揚笑道,說完就後悔,可他怎麼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是你逼人太甚,我沒辦法才行此下策。」
「我能提個建議嗎?」
「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