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主
到達目的地，兩人被拖進一間房中，門戶緊閉，周圍漆黑一片。
房間里突然傳來笑聲。
年輕乞丐笑道：「兩位可不像叫花子，起碼像我一樣，弄身真正的行頭，臉上也得多抹點泥。」
「你聞到什麼味道沒有？」袁茂問。
「誰讓你過來的？」樊大堅以為是蔣、鄭二人找來的人。
「不知道，我就記得最近幾天的事情，再往前的事情都不記得。」
「原來是你！」兩人齊聲道。
「像是……藥材，這裡是藥鋪？」
袁茂搖搖頭，與老道一樣困惑。
「他們真相信天機船、相信會有一位人間新主？」樊大堅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鬼怪世界。
「還能吃下去東西。」鄭三渾用牙齒扯下一塊餅。
乞丐要走，樊大堅抓住不放，「我有點不太放心，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不怕被官府驅逐嗎？」
袁茂與樊大堅轉身，看到四名乞丐，手裡都握著短刀、匕首，個個神情嚴肅。
「清河乃龍興之地，我們有從龍之功，今後飛黃騰達，告訴我名字，或許我能提攜你們兩個。」
「呵呵，換上道袍、僧服也都一樣，既分尊卑貴賤，就免不了阿諛奉承……」樊大堅一拍腦門，「我突然有點明白胡桂揚為啥總是一副懶樣了，這小子分明是在同尊卑、齊貴賤，怪不得上司都不喜歡他。」
行程不算太長，袁茂與樊大堅卻是不辨東西，早已迷失方位，車上問話，沒有得到回答，反而挨了幾拳。
袁茂與樊大堅都沒見過這個孩子，看了一會，扭頭看向來者。
袁茂靈機一動，「來找神船的
「不記得，我也不想當新主，只想弄清自己是誰，如果有家的話，能回自己家去。」
「這些人未必願意……」袁茂話未說完，就覺得后腰一緊，被什麼東西抵住，隨後是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別亂動，我認得你，我的刀不認得。」
不知哪一句說到痛處，牛掌柜臉色驟變。
「怪事這麼多，你居然關心這個？」
袁茂拱手道：「幸會，恕我多嘴，便裝偵緝這種事情，應該由錦衣衛來做吧，兵馬司……」
樊大堅向前摸索，「這幫乞丐來真的？」
「這個胡桂揚是什麼人？你倆一會怪他，一會謝他？」聲音稚嫩，像是個孩子。
「拖進危險？我明明是自願的，不對，我先開頭，我拖你進來還差不多，也不對，要怪就怪胡桂揚。」
「你倆認得我？」孩子很高興。
樊大堅同樣僵住，顯然身後也有利刃。
蔣二皮擦擦額頭上的細汗，「這些叫花子倒是挺聰明，跳來跳去能驅寒，心裏還挺高興。」
片刻之後，有人提燈進屋。
還是銀子好用，蔣、鄭兩人分頭跑進人群，各自打聽消息。
袁茂點點頭，呂姓乞丐大喜，拱手道：「兩位怎麼稱呼？我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樊大堅一愣，「我們不是差人……」
乞丐跑了，樊大堅嘿嘿笑道：「怎麼樣？」
外面響起開鎖聲，三人全都閉嘴。
「你不去我也不去，待會咱們拿錢買幾個。」
「你什麼都不記得？
「你也是被那些乞丐抓來的？」袁茂問道。
樊大堅笑道：「有人就得用上。」
「不記得，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六七天了吧。」
呂姓乞丐笑道：「我一猜你就是錦衣衛，你們那邊最近不是忙嘛，人手都調進城裡，城外沒人管，上頭擔心乞丐們鬧事，派我過來查看。」
兩人重新擠入人群，在最熱鬧的地方找到了蔣二皮與鄭三渾，這哥倆兒倒是不挑食，也不挑人，一邊啃硬餅，一邊手舞足蹈，再加上一身破爛單衣，完全融入到群丐當中。
「對，咱們……」
乞丐們點起一堆堆的篝火，在周圍載歌載舞，臉上的幸福表情快要溢出來。
「我們哥倆兒決定了，以後沒飯轍兒的時候就跟他們混幾天。」
「別的怪事我找不出原因，就這件我可以去附近的衙門裡問問。」
樊大堅剛要開口，袁茂卻碰他一下，然後搖搖頭，樊大堅明白過來，也搖搖頭。
一名年輕乞丐擠過來，小聲道：「兩位在打聽消息？」
樊大堅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半塊硬餅，他厭惡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周圍的眾多乞丐，沒敢扔掉，小聲道：「這些人瘋了嗎？」
牛掌柜哼了一聲，「果然是你們兩個，胡桂揚派你們來的？他還沒死心？」
「你去吧，我還能堅持一陣。」袁茂笑道。
樊大堅正要說不是，袁茂搶先道：「沒錯，胡校尉派我們來的，天亮之後我們若不回去，他會親自到來。」
樊大堅摸摸肚子，「我還真有一點餓了，搶兩個包
年輕乞丐搖頭，「兩位是哪個衙門的？」
「我若是知道自己是誰就好啦。」
乞丐又要走，樊大堅依然不放人，「人間新主是哪位？我倆想去拜見一下。」
「胡桂揚……先說你是誰？」樊大堅發現對方年紀不大，懼意盡去。
呂姓乞丐滿臉苦笑，「跟兩位看到的一樣，據說還有幾處地方是神仆會的據點，吃喝跳舞，估計過兩天就能散去。呃，既然錦衣衛派人來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乞丐一臉污穢，看不出年紀，卻能看出發自內心的喜悅，「是啊，你是新入會的？」
「誰？」袁茂與樊大堅齊聲喝問。
周圍的乞丐突然高聲歡呼，向一個地方涌去，袁茂與樊大堅互視一眼，急忙跟上。
「沒飯吃的時候可以找我。」樊大堅不太熱情地邀請，馬上又道：「你倆去打聽一下人間新主是怎麼回事。」
乞丐有些不耐煩，面露鄙夷，「新主是隨便能見的嗎？到哪都有尊卑貴賤之分，你倆剛剛入會，寸功未立，就想見新主？」
「為何道歉？」
樊大堅將入會時編的名字給忘了，隨口又編兩個，將手中的半張餅遞過去，「沒啥好東西，算是一點孝敬。」
兩人大笑，蔣二皮道：「你們真相信這種鬼話？哈哈，別說人間新主，彌勒降世、玉皇轉世、太祖重生我都見過，無非是騙點小錢兒，何必當真？唉，我們哥倆兒沒這種本事，樊爺相貌堂堂……」
「你聽說過神仆會嗎？」袁茂覺得這個孩子必有來歷。
「什麼意思，你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周圍的乞丐似乎又多了一些，清河的閹丐自吹自擂，好像富貴已在手中，京城內外聞訊趕來的新人大都也是乞丐，嘴裏吐出的諛詞如雪片一般四處飛揚。
牛掌柜似信非信，「來做什麼？救你們兩人嗎？」
原來是有人站在一輛騾車上分發食物，饅頭、包子、燒餅、飯糰四處亂扔，「熱乎的，別搶，人人有份！」
「好吧，怪他。總之，很高興結交你這樣一位朋友。」
「真心朋友，千金不換，靈濟宮真君的位置也不換。這麼說來，還是得感謝胡桂揚，沒有他，咱們根本不會認識。」
「查看到什麼沒有？」樊大堅問。
「你還真是一位官老爺。」樊大堅走出幾步，隨手抓住一名路過乞丐的胳膊，硬拽過來，問道：「你是從清河來的？」
「你馬上就要發財，我卻將你拖進危險之中。」
「嗯。」
「關他什麼事？」
「要人。」身後的人輕扯一下。
「可能。老道，如果這次逃不出去，我得向你道歉。」
「哈哈，膽子這麼小，還敢來求取富貴？別怕，咱們又不是造反，官府憑啥驅逐？而且上頭說了，官府忙得很，沒工夫管咱們這些人。」
「呸，我是正經修道之士，不走這種歪門斜道。」樊大堅掏出一塊碎銀子，「人間新主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確有其人？乞丐們為何不怕官府驅逐？誰打聽明白，銀子歸誰。」
袁茂還是搖頭，擠出人群，找個僻靜的地方，說：「這麼多乞丐聚在城外，官府沒人管一管嗎？」
「兄弟，我們不是來惹事的，要錢要物
「你是差人？」樊大堅吃了一驚。
屋子應該是一間倉庫，堆放著大量包裹、木箱，牆邊有一張小床，床上坐著一名十來歲的孩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新來的兩人。
他將妖狐案時聽說的事情也用上。
呂姓乞丐也不勉強，笑著告辭，擠進人群，很快消失不見。
「不認得，但是大群乞丐湧來京城，聲稱將有一位人間新主降臨，想必就是你了。」樊大堅找到目標，心裏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忘了，咱們本來正常喝酒，說起他之後，咱們才覺得無所事事，想要找點危險的事情做做，正好碰見那兩個傢伙，咱們就跟來了。若是沒有胡桂揚，咱們還在喝酒，根本就不會出門，對不對？」
「噓，我是南城兵馬司派來的，姓呂。」
「不是跟他出生入死，咱們也沒這份交情。」
袁茂與樊大堅各拽一位，拖出人群。
「知道，天天有人向我講神仆會的事情，還說我今後會是天下主宰……」
食物分發完畢，騾車駛來，四丐連推帶搡，將兩人送上車廂，隨後坐上車尾。
袁茂笑著搖頭，「等於啥也沒問出來，就知道一件事，這些閹丐真相信那通鬼話。」
「咦，我認得你。」樊大堅很是意外，「你是……你是牛掌柜，這裡是烏鵲衚衕廣興鋪？」
乞丐並不餓，但是「孝敬」這兩個字就足以令他心花怒放，接在手中，「嗯，還是京城人有眼力見兒，別看只是半張餅，我記得你們的好處。」
袁茂看了一會，嘆道：「給這些人換上官袍，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