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三百七十三章 無變之變
太子丹盯著此人，臉上笑容消失，「你既然懷疑神船，何必參加儀式呢？」
李孜省大驚，一時說不出話來，目光傳向丘連實，「你是谷中仙的跟班。」
尚銘這回搶先，「我馬上派人下去。」
李孜省終於出現，身後跟隨數十名道士。
汪直這時有些後悔，他分出不少人押送五行教的教徒，如今可調用的部下遠遠少於東廠，萬一真有意外，西廠幫不上大忙。
汪直冷淡地嗯了一聲，扭頭看一眼自己的校尉，發出無聲的指責。
汪直眼尖，指著一處壁龕，「那裡還有一具屍體！」
地下黑暗，兩人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許久才到丹穴底部，抬頭望去，藉助陽光看到洞內一片狼籍，還有兩具屍體，不由得大吃一驚。
「汪公以為如何？要驅逐出去嗎？」尚銘問道，年紀雖然大得多，背地裡矛盾重重，表面上他卻要顯出敬重。
皇帝搖搖頭，表示現在不想聽廢話，抬眼看向李孜省，虛弱地說：「李、李仙長……」
李孜省搖頭，「事涉機密，不可隨意派人。」
兩廠校尉從未遭受過這樣的輕視，可廠公沒發話，他們只能忍著。
「靜候佳音。」太子丹堅持不了太久，「從今日開始，你們所經歷的一切皆是神船所賜，運數已經種在你們體內，信者得福，不信者得禍，一年之後你們再看，事事皆如神意。」
事關重大，李孜省不敢退卻，「我也去。這裏不是入口，咱們從另一處下去。麻煩尚公在此守候陛下。」
「我在等谷中仙，可他一直沒出現。」
「嗯。」汪直還是覺得過於平靜，努力向中間望去，可是祭壇之上卻遲遲
李孜省並不關心李刑天，目光最後看向唯一站立的羅氏。
「登壇再說。」李孜省帶路，三人匆匆繞過一段祭壇，循階而上。
「怎麼說？」
羅氏迎風發獃，察覺到有目光盯向自己，微微一笑，「所以大家都是凡人了？你們不用找了，谷中仙要麼已經獨佔神力，要麼就是也變凡人，真正的獲益者另有他人。」
汪直管不了那麼多，跑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的皇帝，一個急撲，跪在皇帝面前，口尚未開，淚已先流，「陛下……」
「天亮之前，我們暈過去一會，再醒來時就是這個樣子，儀式已經結束，可是陛下……並無變化。」
閹丐大驚失色，急忙道：「我不懷疑，我相信，完全相信。」
太子丹走到邊緣，一臉疲憊，說話聲音也失去了往日的豁亮，只好擺動雙手，很久才讓喧鬧的人群安靜下來。
張慨道：「壇上也沒有意外，不過……」
西廠終歸是西廠，校尉全來自錦衣衛，沒人真敢與他們對抗，嘴裏不服，手腳卻都老實，很快，數百名教徒以及十幾名太過囂張的閹丐，被押出天壇，送往城內收監。
汪直不會再上當，「我看東西兩廠還是各自行事吧，誰也不用問誰。」
抓捕引發一陣騷亂，五行教的人不服，那些閹丐竟然也有怨言，「誰讓你們來抓人的？這裡是祭神之所，凡人只可能旁觀，不可……嘿，連我也敢抓？知不知道今後誰在宮裡掌權？」
尚銘大笑，向汪直道：「居然還有這樣的笨蛋？莫說兩廠數百校尉在此攔截，就
閹丐帶頭，神仆們逐漸向祭壇方向聚集，沒人敢上去，都圍在下面，高聲叫喊，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眾神仆成片地跪下磕頭，隨後起身離開天壇，對成隊的錦衣衛視而不見，大搖大擺地從中間走過去。
校尉們剛剛離開，東廠百戶左預上前，拱手道：「據屬下所知，那些人都是五行教的教徒，與谷中仙約定要在昨晚產生五名異人，谷中仙失約，他們十分不滿，大概是到處找人算賬。」
等了一晚上，總算有些事情可做，汪直稍感滿意，可是太陽越升越高，祭壇仍然沒有動靜，令他非常惱火，小聲嘀咕道：「還以為這小子能鬧出點什麼……」
「還沒人下去，我們……都沒有力氣。」張慨代為回答。
閹丐跪下砰砰磕頭，連扇自己幾個巴掌。
見到他，兩位廠公終於鬆了口氣，搶著迎上去，可是不等兩人開口，李孜省就擺手道：「什麼都別說，我過去看看。」
丘連實坐在地上，與皇帝一樣虛弱，微笑道：「谷中仙連聞家人都放棄了，還會要我這個跟班？」
汪直嘿了一聲，鄙視尚銘的膽小怕事，向自己的校官下令道：「將五行教的人都抓起來。」
幾個人都搖頭，汪直搶先道：「昨晚我們盯得很緊，儀式開始之後，有出無進，更沒人鬧事。」
張慨搖頭，小聲道：「他一時接受不了，但是沒事。」
在他之後，再沒人敢於提出質疑。
「什麼？散去？散去哪？我們什麼時候進宮？」一名閹丐大聲質問。
汪直道：「我下去。」
張慨上前，跪坐在皇帝身邊，「李仙長怎麼才來？」
「一年？誰能等得起啊？」另一名閹丐失望地說。
祭壇上終於有了動靜。
尚銘笑笑，「那就再等會。」
兩人正等著這句邀請，汪直動作快一些，搶先跑到李孜省面前，拱手道：「李……」
兩位廠公看在眼裡，心中不喜，互視一眼，立刻叫來隨行校官，命他們去打探情況。
數百人四處亂闖，穿著雖不光鮮，但也絕不像是乞丐，到處抓人問話，問過就放。
李孜省走出一段路，改變主意，止步轉身，向道士們說：「你們留在這裏。」又向汪直、尚銘道：「請兩位廠公隨我一塊登壇。」
「得找人下去看看，畢竟……下面還有人。」李孜省很謹慎，沒提太子，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真相。
人群逐漸散去，即使有幾百名校尉，偌大的天壇也顯得空空蕩蕩。
「諸位，可以散去了。」
「傳聞說谷中仙要來爭奪神力，李仙長不知道嗎？」
前去打探消息的校尉很快返回，西廠校尉搶先一步，但也只是一步而已，東廠校尉緊隨其後，給出的答案與左預所言一致。
校官比較謹慎，互相看看，百戶韋瑛上前小聲勸道：「好幾百人，抓起來不好關押，還會鬧得沸沸揚揚……」
「李仙長哪去了？」汪直納悶地說，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皇帝就在祭壇上，雖然看不到人，東西兩廠卻都十分緊張，急忙召集校尉，慢慢圍過去，與神仆保持數十步的距離。
「應該結束了吧，谷中仙沒來搗亂，丹穴的紅光也已消失，沒死人，
尚銘沒去過鄖陽府，但是聽說過詳情，笑道：「殺傷眾人的是天機船，這裡有穴無船，當然不會有死傷。」
「汪公運氣好，像咱們這種人，想進天壇觀禮，不知得是多少輩子積攢的運氣。」尚銘笑道，神情頗為放鬆，「不管怎樣，昨晚無驚無險，東西兩廠算是無功無過。」
「太子丹就是……」汪直醒悟過來，太子丹是異人，張慨卻是凡人，十分不喜歡這種問話方式，冷淡地說：「看樣子是張慨。」
李孜省不願相信，向皇帝磕頭，爬到洞邊，「下面什麼情況？」
汪直與李孜省跪著退卻數步，起身下壇，找到壇邊的小洞口，一時找不到足夠長的繩索，汪直先跳，李孜省隨後，進到通道里。
汪直搖頭，皺眉道：「就是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對勁。」
李孜省目光轉向躺在地上不動的李刑天，「他……」
皇帝有口吃之症，一著急說話更不利索，臉反而憋得通紅。
校尉們噤若寒蟬，有人心裏後悔，五行教與谷中仙的交易並非秘密，他們也知道，卻沒有及時奉上，失去一大功勞。
「可你的運數在降低，每多一分懷疑，就會減少一分運數，等到低無可低……」
「那是太子丹，還是張慨？」尚銘問道。
「還沒看到陛下呢，我可不敢安心。」
一大群衣裳襤褸的人或坐或站，漫無目的地四處遊盪，他們到來的時候是夜裡，如今天光大亮，越發顯得與此地格格不入。
真正祭天的時候，壇上自有布置，如今卻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擺設，只有幾個人，還有中間的一個大洞，昨晚洞中曾有紅光衝天，令人嘆為觀止
兩位廠公守在大門口，身後各自跟隨一群校尉，踮腳向中間的祭壇遙望，未得旨意，不敢擅自走過去。
「這裏的丹穴與鄖陽府看上去挺像，可是——鄖陽府丹穴消失的時候，死傷眾多，這裏怎麼連個受傷的人都沒有呢？」
太子丹臉上擠出一個微笑，「神船自有安排，神船不會一次拔擢所有人，神船已將運數注入你們每個人的體內，少則三日，多則一年，必然顯現。你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候……」
「這裏可是天壇啊。」汪直感慨道，抓緊帶毛的衣領，期盼這個冬天快點過去，「沒想到我第一次來，看到的居然是這個樣子。唉。」
尚銘笑道：「東廠給西廠守門吧。」
李孜省也跪下，「陛下感覺怎樣？」
汪直一瞪眼，韋瑛再不敢多說，躬身後退，與其他校官一塊去召集西廠的人，進入場地抓人。
「屍體」就在這時動了一下，隨後打個哈欠。
他不會承認錯誤，只是悄聲命令韋瑛出去調兵。
「咱們是在這裏等著，還是上去看看？」尚銘問道。
汪直畢竟年輕，喜歡得到別人的奉承，馬上道：「全抓起來，關上幾天再說，東西兩廠各抓一半，怎麼樣？」
兩撥校尉快步散開，要以最快的速度爭搶消息，好讓自家廠公臉上有光。整整一晚波瀾不驚，這就算是不小的功勞了。
「不過什麼？」李孜省馬上問道。
比西廠廠公更不耐煩的人是那些神仆，昨晚的儀式足夠宏大壯觀，可是傳言中的一步登天卻連點影子都沒有。
「知道，所以我在外面等他，他若按時出現，說明傳聞不實，若是趕來鬧事，說明心懷鬼胎，可他一直沒有出現——有人看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