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集》第1卷 雁門關外 青衫烏蹄踏雪急

第13章 身死道消

第1卷 雁門關外 青衫烏蹄踏雪急

第13章 身死道消

燈火噗簌,有毒的氣息依然在無邊無盡的蔓延,籠罩滿整間屋子,散發著死亡的味道。
喝酒的人有幾個會承認自己的酒量小呢?楊天擒也不例外,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年春天,他們在黃鶴樓上連喝三天三夜,將整個武昌城所有的名酒都嘗了個遍,之後又大醉了七天七夜。
楊天擒收起笑容,忽然道:「也許你的心裏很痛苦,我知道被朋友背板的滋味,反正你我都要死了,免得影響黃泉路上的興緻,不如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
白雪道:「其次,你需要找到一個死士服下一半這種毒藥,讓這種毒散發到他全身的血液中,等到毒散開后再自殺以用來激活這其中最可怕最厲害的毒性,而另一半則想辦法送入敵人的體內的,於是當這種時候兩份毒藥再次相遇之際則是天下間最毒,無葯可解。」
楊天擒受不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開口道:「你現在也快要死了,黃泉路上我們相伴倒也是不寂寞。」
白雪道:「所以你投靠了一個人,一個一直帶領著族人反抗當今朝廷暴政的人。」
他們頭綁血帶,面帶死志,黑衣快刃,如一群地獄的死神,來此只為了帶走白雪的性命。
白雪皺了下眉頭道:「不錯,所以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首先你要找到離別環木這種毒藥,這已經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了。」
白雪嘆道:「所以你想到了你自己。」
白雪輕輕動了下身子,給自己找了個更好更舒服的位子坐著,道:「我知道,離別環木氣息一進口鼻之時我就已經發現了。」
白雪道:「在你心中,我是這個理想實現的一塊絆腳石,因為我一向與拜月教不和,而拜月教是巫月最大的依靠,所以你要殺了我。」
楊天擒心志如鐵,堅定道:「話雖如此,可人類的進步道路永遠是要靠犧牲和鮮血來洗刷的,我今願以身赴遠志,只為一朝世大同。」
白雪道:「不錯,我們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品不盡的劍,總也是不寂寞的。」
白雪嘆道:「哎,這我也不爭論了,爭論再多又如何。」他的眼中射出強烈的痛苦之色,當年為了分清講明誰對誰錯,早已是付出了無數鮮血的教訓,更帶給他十年的苦痛生涯,他實已不想再說了。
白雪大聲道:「是那張龍椅,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我說的對嗎?」
楊天擒大聲道:「不錯,我一定要殺死你。本來這十年來你人間不見,我倒是舒了很大一口氣。可惜,你又回來了,我……今生是我對不起你,來世必定銜草相報,嘗我今生虧欠,你一定要相信我!」
楊天擒道:「不錯,離別環木這種毒已被我做成了燈芯,藏在你剛才點燃油燈的一霎那的那縷青煙中,而我身上早已經服下另一半的離別環木,兩者再次在一個人的體內相遇,即使是苗域的那個人只怕也要就此一命嗚呼。」
白雪面色雪白,但依然誠懇的跪在屍體前,三拜之後道:「我為有你這樣一個朋友而自豪,你是一個很好的捕快,更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有一個人殺了另一個人,但是這個殺人的人卻還要被殺的人相信自己來生一定能夠把債還給他,這豈非是人世間最大的笑話,然而白雪卻認真道:「我相信你。」
楊天擒喃喃道:「那日子可真是痛快。」
白雪道:「過去的日子總是讓人懷念的。」
楊天擒道:「要找一個死士不難,難的是如何才能將這兩份毒藥很好的送入到你的體內。」
白雪笑而不語。
楊天擒大笑道:「若說品劍我自是不如你,可要說到喝酒,你是大大的不如我。」
「他雖然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們不是,也幸好我們不是,所以我們可以來幫你的好朋友做完他沒做完的事情。」
楊天擒奇道:「哦,你知道了?」
楊天擒道:「不錯,這花了我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才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找到這種毒。」
「不錯,」白雪睜開眼睛,那雙眼睛乾淨清澈,可以映入人的內心最深處,只聽他講道:「你一生緝拿兇犯只為懲惡揚善,造福人間,但是你抓得惡人越多,就發現有更多的惡人出現,不知是這個世間出了問題還是你出了問題?人性的醜惡往往在正義得到伸張的時刻也暴露無遺,太多的黑暗,太多的內幕折磨著你,直到有一天你發現了,原來世間最大的罪惡,最根本的惡居然來自——」
白雪道也沉默不語。
「好,好!好!」楊天擒大喝三聲好好好之後,怒目圓睜而死。
白雪閉上雙目嘆道:「不用,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白雪搖搖頭道:「此毒不需要從口鼻進入,它可以直接從肌膚毛孔進入,所以這毒我已中了。」
楊天擒的臉上露出一種神往、敬佩的神色低聲道:「不錯,他便是苗王巫月,沒有見過他的人絕對想不到世上竟有這般風採的男人,雪少,你雖然是風華絕代,可他與你完全不同,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充滿凝聚力和向心力的豪傑,是一方真正的領袖。」
死亡是什麼味道?了解這種味道的人都已經再也不能開口了。
楊天擒像是被擊中心中最大秘密,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軟癱在椅子上喃喃道:「不錯,那裡是人世間最大的罪惡,只有毀滅那裡才能真正的造福世間百姓,你的確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了解的我的朋友。」
「很好,」楊天擒突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他一笑立即牽動到腹部,引起一陣劇痛,但是他完全不在乎,一個人如果連死也不怕了,那麼他也就很少害怕些什麼了,「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天下間有三種毒無葯可解,是絕對的無葯可解,分別是一花一草一木,而這三種毒中最厲害最可怕的一種是離別環木,離別為了再次重逢的離別,此毒必須要用活人之毒血作為藥引子,而這毒血便是一個服下離別環木之後再臨死的人的血……」
楊天擒望著他平靜的臉,默默不語。
不知道何時,屋外院子里突然多出來許多人,許許多多的人,人影憧憧,鬼影憧憧。
楊天擒臉色一變,既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失望之極,他緩緩道:「你立即便閉上了呼吸,沒有中毒?」
白雪低聲道:「領袖,理想,有多少人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真有一朝身登九五之時,誰還念得當初的理想,而那些所謂的領袖到最後還不都是爭權奪利,為了自己的地位和勢力不惜殺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歷來這種事總是充滿了骯髒和齷齪,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