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大海無量 天地有崖風有信
第55章 紅光冷斃
這颶風和颱風都是同一種風，只不過地域不同叫法也往往不同，可它們帶來的殺傷力無疑是海上最可怕最不能抵禦的，颶風過處，寸草不生，無論你是百丈大舟還是絕頂人物，只要一旦遇上，絕無倖免。
紅光冷急忙想撤劍擋住這一刀，但他的長劍卻像被秦大刀右手的刀吸住了一樣，無法回撤，快刀眼看便要刺入他的心口，避無可避！
秦大刀的確刀法似乎比傳說中的還要恐怖，雖然招式並不華麗，但每一招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兩道銳利刀光像隨時都要將別人的肢體從身體上分離一般。
「哎……」許歡似乎張了張嘴，可又硬生生的勉強把話收了回來。
蘇情冷冷道：「我曾經在雪山中被埋于雪崩之中三個月，只靠吃雪水撐下來……等到天氣回暖冰雪融了才得逃生。」
白雪嘆道：「蘇兄的意思是他能夠忍耐，一個人若是能夠挨得住肚子餓的滋味三個月，那麼這個世上便很少有其他的東西不能忍受了。」
紅光冷用力拉著白雪的手臂，已有些喘不上氣來，「雪少，你該知道我已儘力了，可惜……」
已是深夜，諸多屍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或許永遠的沉浸在大海的最深處，或許不幾日浮腫了飄在海面，被群魚爭食。
紅光冷和眾水手的死使得原本便是困難重重的處境變得再無一絲迴轉的餘地，常人
眾人將天一閣的人全都舉行了肅穆的水葬，白雪在自己的白衣袖臂上纏了塊黑布，簡單的幾個火把微光中看著一具具屍體沉入海中，即便是最活躍的趙夢兒也覺得喉嚨發乾，心中慘兮兮。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前一刻還是活生生的，或許下一刻便是一句冰冷的軀殼，念及生前的庸庸碌碌，細細想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這個紅大俠的心中實在有些別人所不知道的傷痛，隱藏的很深。
白雪雖想再說些安慰的言辭，可無論說什麼都顯得異常的蒼白，他用力的點點頭，與紅光冷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傳遞著他的溫暖。
許歡苦笑道：「原本這個季節海上已開始吹東南風，也就是送我們回去的海風，可這幾日我早查看了風向，正是西北風大於東南風，也正是因為路上冷風強於海上暖風，所以侯天鑒才能肯定五日後將有颶風出現在這片海域。」
只是他這一殺，唯一能夠逃命的一條線索也斷了。
秦大刀得手后正欲哈哈大笑，卻見紅光冷詭異一笑，張口噴出一腔血水撲在秦大刀面門上，他奮起餘勇，狂獅般將手中的長劍向前一送竟猛地掙脫了秦大刀右手刀的控制，手腕急轉，生生斬下了秦大刀的脖子，鮮血如飛
白雪叱道：「不許再問！」
趙夢兒小聲道：「你也知道呀，這次真是的死定了。」
紅光冷又道：「雪少，我死後只願水葬，你將我等眾家兄弟的屍身全放于海中隨浪而去吧。」
白雪慚愧道：「紅兄……你……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許歡長嘆一聲道：「若是尋常時刻，即便少了水手，可在座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說掌帆回航並不是不可能，只是偏偏這幾天怕是萬萬不行了。」
終於，那林執意大聲道：「我等只出海一日，若是現在趕忙回航，一切都還來得及。」
許歡忍不住道：「不喝水與不吃飯是不一樣的。」
料理完紅光冷的後事，回到正廳，所有人圍著圓桌面色沉重的坐著，久久不發一言。
「所以憑著我們現在的這些人，想要回航是萬萬做不到的，」許歡道：「我本想這一趟當是順風順水，只怕不用四日便能到岸，所以也沒太在乎颶風的問題，現在……」
紅光冷泛著死亡的灰白眼珠從眾人絕望的臉上流過，低聲道：「可惜，我也知道因為我，大家逃生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乾屍的樣子大多是周身灰暗，皮肉乾枯貼骨，肚腹低陷，許歡這個比喻實在不是很好，不過常人若是三天不進一點水分，恐怕絕對無法存活，尤其船上幾個女孩
眾人但覺眼前一花，白雪已扶住了搖搖愈倒的紅光冷，輕輕的將他平放在地板上，頭枕著自己的溪頭。
「住口！」白雪喝住趙夢兒，又對紅光冷柔聲道：「誰也不能有對你半句怨言，只因這本不是你的錯。」
很多時候三天不喝水就死的人大多不是真的身子受不住，而是心裏上忍受不了那種極度的乾渴，上兵伐謀，攻心從來都是殺人的最利武器。
「哼！」林執意反手一巴掌拍在鳳女的臉上，喝道：「婦人之見……」
趙夢兒從未見過白雪如此難看的臉色，小嘴一扁，就要哭了，趙瑤兒將她拉入懷裡，摸摸她的腦袋低聲道：「阿雪是為你好，這些事情你的確不該知道。」
鳳女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道鮮紅的掌印，趙夢兒一見又要發飆，幸好白雪及時攔下，低聲沖她道：「你若是再這般衝動，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蓉蓉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起帆繼續前進，只要運氣好些，我們似乎也能在颶風來臨前登岸，那麼……」
白雪奇怪問道：「為何？」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的動作都快到了極點，慘烈到極點！
她說完竟轉身衝出正廳，消失在無邊黑暗中。
紅光冷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雙眼發昏，洒然一笑，沉沉睡去，只是他這一睡今生怕再不能醒來了。
白雪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看過
紅光冷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的目光已經開始渙散，喃喃道：「我天一閣多少年來盡心儘力守護沉劍池，卻不得傳授神劍劍譜，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身上的確有讓人不得不折服的氣概，我遠不及你。」
他的堅強和韌性也超越了人體的極限。
他此言一出，白雪的面色陰沉的可怕。
趙夢兒雖然已被嚇得面色如塵，可此時實在忍不住，她抓著白雪的衣袖，小聲沖林執意問道：「為什麼？難道他們死了還能幫我們嗎？」
鳳女雙手猛拍自己的雙膝，口上哇哇叫著：「我早先便說了不要出海！這地方邪的要命，你偏要……現在可好了！要死在這……鬼地方了！！都是你……」
許歡道：「不錯，若是運氣好些，我們還能在四天內到達南陵，可只怕到時候船上只剩下一堆乾屍了。」
現在已到了絕境，絕境如何逢生，江湖中雖不乏有傳說身負血海大仇的少年深陷絕境，可機緣巧合之下竟能習得一身驚人武藝，轉而出山報仇雪恨的故事，或許期間還有一段纏綿刻骨的緋色春意，但真正的江湖絕不是這樣的，或許，當你真正的面對這種生死絕境時，你才會明白，這些傳說是多麼的可笑和幼稚，那不過是些躲在家裡都怕屋頂掉下一片瓦砸傷
白雪也緊緊的拉著他的手，點點頭，黯然道：「不錯。」
這一幕雖然感傷，可如果不努力，只怕過不了多久，在船上的眾人也馬上變得和那些水葬的屍首一般下場，到那時，便要後人復哀後人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紅光冷一聲爆喝，張開蒲扇般的大手欲一把抓住快刀，這一刀極快，他久戰後真氣不純，只見左手血光四濺終沒能抓住快刀，刀光一閃，快刀劃過他的掌心，帶著一串血珠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左胸心口處。
他是在這天涯海角長大的當地人，自然對這片海上航行的情況比較熟悉一些。
白雪知道這是因為他心臟中刀，血液再也無力輸送到大腦所致，靈蘭秘典論篇有言：「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
在醫理上缺少食物和缺少水分是完全不同的，可對於一個陷入絕境的人來說卻是一樣的難以忍耐和痛苦。
燈光昏暗，死屍遍地，一代豪俠已命不久矣，讓人可嘆。
林執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滿面怒色，恨恨道：「或許剛才我們便不該將那些屍體投入大海……」
可紅光冷的悍勇大大超出了白雪的預計，殺伐果斷，不僅是對敵人狠，對自己也很狠，不墜天一閣大名。
鳳女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輕撫自己臉上火辣辣的掌印，道：「打得好，打得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