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高密語（下）

「主子難道真的從未想過為何龍鷹侯敢以龍鷹自稱，他掌中的利劍成逆鱗……」

「身世？」白雪發現最近很多人都在詢問自己的身世，他暗想莫非自己的身世中隱藏有什麼秘密。

劍奴道：「主子的意思是這其中還另有隱情？」

「謀者，謀而後定，是故龍鷹侯掌下從不殺生，這是他劍法所限，而柴飛飛以戰養戰，劍挑天下，血腥無比，便是所學這劍法中攻的緣故，攻，擊也。」

龍字左為「辛肉」，右為「鱗蟲蟠曲之形」。「辛」指「威權」。「肉」指「實體」。「辛」與「肉」聯合起來表示「威權實體」，自古便是帝王之證。

白雪只覺得自己如深深陷入了一團墨黑的亂麻中，尋找不到出路。

劍奴也只是知道一些最表面的事情，她遲疑道：「主子想過自己的身世沒？」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主子遊歷過四方諸國，可曾覺得四海寬闊，地大物博，可唯獨只有一樣東西是我中土獨有的……」

「潛龍騰空？」白雪喃喃道：「難道他們要與苗王巫月聯合，去摸一摸那條天上五爪金龍的鬚髮嗎？可這與我何干？」

什麼是江湖？人即是江湖。什麼是江湖？恩怨即是江湖。只要有人，就會有恩怨，人之悲哀，就在於江湖。

「是。」劍奴緩緩的閉上眼。

一個謀划，什麼樣的謀划要動用潛龍這樣可怕的名字？白雪只覺得今天所聽到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顛覆他長久以來心中的所有認識，一時間竟有些透不過起來，他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任那冰涼而火熱的液體慢慢的流滿自己的軀體。

「嗯。」

「這個布局已經謀劃了整整二十七年，」劍奴別有深意的轉頭看了一眼白雪，他的年紀剛好是二十七歲，「奴婢也不清楚這個布局到底最終的意義是什麼，但是有一點無疑很明確，主子便是那條潛龍騰空的關鍵所在。」

白雪啞然失笑道：「你的意思莫非我是龍鷹侯之子？」

白雪實在沒想到這簡單的一本劍譜中竟有如此多的隱故，他知道自己只怕要接觸到一個從前絕沒想過的新世界了，他喃喃道：「若說如此我自小早就開始學這神劍劍法了……」他心中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他覺得這隻怕不是巧合，更似有人故意這般安排的。

「古銅鎮紙下宣紙上只有一個名字：白雪。」

白雪柔聲道：「你要是困了將且睡一會兒，天快亮了，待會兒一起賞日出吧。」

「不錯。」白雪嘆道：「或許你說的對，等到了南陵劍池當面問了龍影，一切自然能明白了，現在還是不想了。」

「古籍記載，神劍十三式脫胎於十三式陽逆槍槍法，劍法分謀、攻、勢、法三大部分，其中龍鷹侯一脈六式中蘊藏謀字，而柴飛飛學的是攻，更有三式勢、一式法遺落不知何方。」

「一般家族重位，秘藏絕技都是嫡長子傳承……」

「不。」劍奴否定道：「龍鷹侯不是潛龍，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可潛龍並不是一個人或組織的名字，它是一個謀划的代名詞，是七個最神秘的人在一起商討出來的一個計劃。」

劍奴暗嘆你終於明白了，這其實是一場謀劃了將盡三十年的大局，若不是因為十年前你和陽春兩人胡鬧，出了大亂子，這網早就收了，她又說道：「主子明鑒，不過其實準確來說是主子自小便學了那魔槍十三式。」

天下有兩條龍，一條是朝堂之上的那五爪金龍，蒼生主宰，另一條便是江湖上的這條潛龍，潛龍勿用，尋常江湖客根本不知道這條龍的存在，可白雪曾聽柴飛飛說過當年他正值鼎盛之極被一群絕頂高手刺殺事件的背後便有這條潛龍的影子，誰也不知道這條龍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亦或根本是無稽的猜測。

「這樣的計劃為何要取名叫做潛龍呢？」潛龍勿用，這潛伏的人真的是他嗎？白雪不明白，他忽然又問道：「阿奴，我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你在你們家族中地位等級如何？」

白雪不住的倒吸著冷氣，只覺得肺里已被冰涼的夜風浸滿，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終於知道為何劍奴總是一副看上去懶洋洋的模樣了，只因她知道的太多了。

白雪已經想到了，他喃喃道：「他便是潛龍……」

劍奴沉默不語，白雪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凝固了，他慢慢的想到一個問題，這個解釋似乎十分完美，能很合理而準確的解釋了他心中大部分疑惑。

劍奴黯然道：「神劍劍奴地位獨特，並不參与家族中任何俗事……」

白雪聽得出她的痛苦，像她這樣的情況外人看去的確風光亮麗，可事實上便如大戶人家圈養的金絲雀一般，白雪將酒壺還給她，歉然道：「既然如此，你我所知的情況只怕是這個潛龍的計劃的群山一角，真實的情況肯定遠遠不止如此，我們也莫要胡猜了。」

劍奴嘆道：「主子雖然沒學過水龍吟劍法，可心中殺氣畢竟脫胎於此，那日閱覽劍意，自然間天火勾動，謀字訣不殺，自然與那血腥殺氣相衝，便落下了神劍劍意吞融主子殺氣的隱故……據奴婢推測，可能過幾日等兩者互根互用后，主子便自然能再出劍了。」

朝陽要來了，他也緩緩的閉上眼，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

白雪默默將自己今夜聽到的東西整理一番，發現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可又好似有一個關鍵點沒有把握住，不知是劍奴沒有說出來還是自己錯過了，這便如抓癢，總是去抓，總覺得抓住了，可真正的那種舒暢的感覺總是差了一些，到底錯過了什麼，他的心裏不住的問著自己。

這樣的解釋實在荒唐而且古怪，讓人難以置信，這計劃要操作起來幾乎是難上加難，幾乎是萬萬不可能，可白雪除了這樣解釋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解釋了。

白雪近乎夢呢的說道：「神劍劍法缺失，所以一個擁有謀字訣的劍客便想了個法子，他將自己的兒子送到了另外一個擁有攻字訣的人身邊做徒弟，等到時機一到，再告訴自己兒子他的身世，如此一來，便能輕輕巧巧的取到了這絕世劍法……」

劍奴見他沉默不語，自己說了下去道：「是江湖。」

「不對，只怕有不對。」白雪還是搖搖頭道：「我們師兄妹三人中春少學的是劍法，水龍吟應當便是那三式攻劍，若要說此時龍鷹侯該是去找春少的，卻為何把六式謀劍傳給我呢？」

而這個潛龍不同於尋常之龍，周易第一卦乾卦的象辭：初九，潛龍勿用。

「雖說他兒子沒得到真正的傳授攻字訣，可這麼多年下來那三式劍法對他兒子來說也不算是秘密了，他便也是成功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真正的江湖只有中土南國才有。

「這個江湖只是一個笑話，可它又不是笑話……只因它的存在是因為需要它存在，或許有一天那個人不再需要它的時候，它便消失了。」

劍奴早知道他一定會繼續想下去的，可這他知道的越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她已經不能判斷，她只能說下去。

白雪已漸漸的適應了她講故事從頭開始慢慢說來的特點，他極力思索一番，發現這個問題實在過於難以回答，中土天朝，物什眾多，奇珍異寶豈能說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