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集》第5卷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194章 陽春陽春

第5卷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194章 陽春陽春

他的心裏、眼裡,渾身上下都有殺氣,墨黑的殺氣。
白雪知道這個人是誰,他根本沒有去看這個人,他只需要看一眼那截劍尖就知道救了他的人是誰。
陽春沉默半響,迎著白雪的赤目,淡淡道:「你信我嗎?」
克孜勒用自己的生命傳了一張小紙箋給白雪,這樣一張重於生命的紙箋上竟然只有五個字,五個不明不白的字。
陽春極冷,他的容貌也極冷,冷到極點,寒風削成的額頭,凍冰捏成的鼻子,寒霜鋪成的臉頰,利刃刻成的嘴角,他就是塊冰,哪怕是在江南六月的烈日下,他也是塊冰,亘古不化的冰。
「畢竟你也是我的老朋友,很老很老的老朋友。」
「春少,是你。」白雪仰面躺在青石板的地上,從下面迎著有些燦爛的陽光往上看,陽春依然一身墨袍,劍氣如虹。
即便是名草堂的堂主也曾感嘆過:若要論這世上劍法之快,陽春當屬當世第一,而我,也不及他快。
「阿雪,起來。」
他並不解釋。
墨劍的主人只有一個。
「我殺不了你。」白雪想也不想的說道:「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豁然睜開雙眼,雙目已經赤紅,餓狼般的瞪著陽春。
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人的到來。
劍氣凌厲,長街肅殺,風如刀割。
他只為了殺人而生。
他們十年沒見,十年前最後一次見面,白雪的右手被陽春划斷了九條手筋,從此右手不能再掌劍。
「不要相信他。」
這個他是誰?寫這個紙箋的人又是誰?
在白雪的心中,陽春永遠是寂寞的,他的夠快,快如流星,比流星還快,沒有人見過陽春的劍法的人,絕對不能想象他一劍鋒芒和速度,沒有人能想像,也沒有人能閃避。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口劍。
劍光一閃,鮮血濺出!
白雪依然躺在地上,他甚至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刺眼到眼睛有些微疼,有些發紅,有些水花。
來的人是陽春。
陽春。
「我們是朋友。」陽春突然開口了,這句話五個字,可每一個字他都說的極慢,極慢極慢,朋友兩字更是重逾千斤。
所以陽春的面上、心裏絕不會有任何的感情波動,哪怕是他面對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最愛的人,他也絕不會有情感的起伏,冰雪、冷漠才是真正屬於他的色彩。
陽春淡淡道:「不錯。」
白雪已經完全無從得知,現在他已經看到了那截劍尖,然後又看見那截劍尖慢慢的從克孜勒的喉間抽出,很慢很慢的抽出,只有這樣喉頭的鮮血才不會濺起,不會弄髒了殺人者的衣服。
名草堂神劍門門主。
只因相信就是相信,相信了又何必解釋,不相信便是不相信,解釋再多又有什麼用,這就是陽春,他若是不願意,寧願天下人都誤會自己,也絕不會開口多說一句話。
而要練成這樣超出人類極限的劍峰,就必須要忍受常人無法想象的寂寞。
「我?」白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很想說我相信,可奇怪的是他的心底一直有個奇怪的聲音在吶喊:殺了他,殺了他。
陽春說出來的話也算是十二月的冰渣子,冷到骨子裡。
「前段時間,我遇見了一個老朋友,一個很老很老的朋友,她和我說,要我殺了你。」
這無疑是一個經驗老到的殺人者。
陽春麵無表情,漠然道:「起來。」
陽春三月的陽春,也是陽春白雪的陽春。
只有一個真正能體會到這種寂寞,而且甘願一直忍受這種寂寞的人,才能達到並且保持陽春快劍的那種境界。
不要相信他。
這是墨劍。
這一劍穿過了克孜勒後頸頸椎,人其實是一件非常複雜的機器,四肢的活動受命于腦部還有脊柱,此時克孜勒頸椎被貫穿至氣管,全身的力氣也在霎那間全部退去,哪怕他擁有別人無可想象的巨力也完全施展不出來了。
白雪也瞬間跌落在地,血涓涓的從克孜勒的喉間冒出,滲入了青石板下的泥土地里,他已經要死了,可他的眼睛卻直勾勾的望著白雪,甚至還帶著一點笑意。
遠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裡流星般閃亮的生命,天下無雙的劍……
白雪豁然睜大雙眼,他的眼睛從來沒有睜過這麼大,瞳孔深處那一抹碧綠幽森收縮,彷彿弱草不堪疾風。
「這是你第一次說我們是朋友。」
白雪將自己左足駕到了右腿膝蓋上,反而翹起來二郎腿,閉上被陽光刺傷的雙眼,繼續道:「她說你想殺她,所以她要殺你,你說我該不該信她,該不該聽她的?」
「你若是相信我,我不必說什麼。」陽春說道:「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也不必說什麼。」
而任何火熱的字眼更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白雪一直認為究其這一生陽春也絕不會說出「我們是朋友」這樣的字眼,可現在陽春說了,他就這麼突然的說了出來。
於是白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是來求死的,剛才做的那一切都是在演戲,騙過所有人就為了將那張小紙箋遞給我。」這是白雪的第一個念頭,他已經用一種誰也不會發現的手法看了自己左掌掌心一眼。
白雪腳跟一立,人已筆直的站立起來,他第一次看見陽春的時候才三歲,是在一個也是這樣陽光明媚的下午,小小的院子里,百年的大槐樹下,白雪第一次見到了陽春。
遠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冬夜裡流星般孤獨的寂寞。
真的是很小的一張小紙箋,小到輕輕一搓就能藏在自己掌心的皺紋中,上面只有娟秀的小字,很小很小的字。
「你認為現在的自己能夠殺的了我嗎?」陽春即便是說話,他的嘴唇也只會打開一點點,吐出一個個冰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