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集》第5卷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198章 箱子和人

第5卷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198章 箱子和人

廟裡那中年人沒動,他宛如一截枯木,不為物喜,不為己悲。
一個人。
可如果仔細想想又很不對勁,現在六月正是農田裡灌水的緊要關頭,一般的阿里人都在拚命搶奪水源,搶到水的無不是徹夜守候著,就怕不知何時被誰偷偷的在渠道挖條小道引走水源,所以他不該坐在這裏,更不該放口箱子。
「殺了它。」
衰草叢生,破漆的佛像也跌落下神案,這一尊什麼佛已經無從考證了,它淡金的臉容映照著門外夕陽,如痴如醉。
「你……你要殺了它,殺了小王!」大王面色雪白,嘶聲道:「江湖傳說果然一點不差,你真是個魔鬼!你的心難道是鐵做的嗎?」
騎士不住的搓著手在小破廟裡團團轉了三圈,最終狠狠的一跺腳,道:「好,小王是你的人。」
這箱子里究竟有什麼秘密?
「那你要什麼!」
「駑……」那騎士單掌一按,已從馬鞍上飛起,凌空翻身,箭一般地射入小廟。
沒有人知道,只有黃昏一點暈陽點綴在這個小小的破廟裡。
這大王行動矯健、武功也算不錯,為什麼往他箱子里看了一眼,就心甘情願地砍下自己最好朋友的腦袋?
小道沒人,可山路泥濘崎嶇,本不該策馬揚鞭,可這馬上之人騎術極精,他提氣縱馬猶如人馬合一,踏山路猶如平地,這無疑是一匹好馬,能夠和自己心神合一的馬自然是好馬。
騎士厲聲道。
人如虹,馬如龍,眼看那騎士已將要躍馬飛踏上小廟的屋頂,忽然,他勒繩一頓,那飛馳的駿馬一時收勢不住,上半身生生拔高,前足離地高揚長鳴。
更驚起面前無數飛鳥,只剩下一隻烏鴉還站立在枯瘦的樹榦上,泛著死白的眼珠不知道在看什麼。
「啊!!!」大王渾身打了個激靈,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的慢慢飄蕩走遠,他似乎已將自己的靈魂丟在了這裏,任誰沒有親眼看見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滿身血污如同乞丐的男人便是一刻前精明強悍的馬上騎士。
這樣的小道本不該有人來,可偏偏這時候卻有一個人躍馬疾馳而來。
「不夠。」
「不夠?」那騎士的刀已割破了頸脖上的皮膚,雪亮的刀映著鮮血的血珠。
現在他出賣了他的馬,他的好朋友。
他原本是個很普通很平凡的男人,卻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話就立馬變了,變成了一個極度危險、極度不平凡的人。
簡單的橡木,簡單的制材,簡單的漆料,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的平凡,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的普通。
「馬。」中年人抬起頭,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森森白牙:「你的馬!」
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穿著灰色的布袍,坐在廟中央的蒲團上,雙眼似閉還合。
「你想要什麼?」
中年人的目光中露出嘲弄的神色,對於一個能夠出賣自己好朋友的人,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別人尊重。
一間小廟,一間小小破舊的古廟。
他的模樣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有餘,雙鬢已被風霜染白,面上雖然不是溝壑重重,可也絕不見得年輕,這樣的一個老實巴交的阿里人你在杭州城隨便一淘就是一大把,全是這般模樣,這般打扮,甚至被生活磨平了激情的表情也一模一樣。
這個中年人又是什麼人?
騎士已經赤紅了眼,一個人交出了自己的生命卻還是不夠,那麼要付出什麼樣的東西才足夠,他的心裏在顫抖。
「你的要求我接了,只因你付的價錢很合理。」中年人望著大王遠去的背影說道,可他知道此時這對於大王來說或許已經不重要了。
騎士咬咬牙,手一翻,背後刀出鞘,刀光一閃已經往自己脖子上摸去。
只見他勁裝扎腿,背負長刀,滿臉悍色,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緒浮現在他的眉梢。
「我……」大王不敢面對他如刀般的目光,他倒退著一步步的走出廟門,忽然刀光一閃,一顆斗大的馬頭掉落在地上,鮮血如暴泉激射滿大王一臉一身。
它畢竟只是一匹馬,再通人性也只是一匹馬,一匹馬是不可能懂得人的心裏在想什麼,就算它能夠看懂,它也躲不過去,只因一個人若是背叛了他的朋友,那麼他要麼一輩子不再見到這個人,要麼便恨不得殺了他,只有這樣才會讓背叛者的心裏舒服點。
中年人第一次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有種說不出的懾人威力,這並不單單是因為他久居高位,更是因為他身上帶有一股極重的血腥味,殺人盈野后才會有的血腥味。
中年人已不再說話,他說的話永遠只有一遍,他的話就是命令,命令只發一次!
那鮮血淋漓的馬頭上一雙絕望的眼珠子緊緊的盯著他,似乎再問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它最好的朋友要殺它。
就在他膝前不遠處放著一口箱子,一口平凡而普通的箱子。
中年人沉默,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好似這進來的騎士也是根木頭,一根枯掉的木頭。
騎士猶如被重鎚狠狠的擊在胸口,他連退三步,失聲道:「你要我的馬?」
而他的要求又到底是什麼?
可他畢竟坐在這裏,還放了一口箱子,一口和他一樣平凡而奇怪的箱子。
他性王,外號叫大王,與大王相對的是笑忘歌,小王便是那匹馬,那一眼看過去就是匹好馬,也能和他心神合一的好朋友。
立馬勒韁,飛身入廟,這一連串的動作做的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人心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這樣一個平凡的人在這樣一個殘破的小廟,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也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中年人冷冷的望著他,不發一言。
那騎士看到廟內的中年人,全身的肌肉都似乎立刻僵硬,甚至連毛孔也不由自主的張開,汗毛自立,他抹了把面上趕路不斷冒出的大汗,長長吐出口氣,才大步走過來。
黃昏。
這小廟的位置說郊區也不算太郊區,可離杭州城也算是有點腳程,而且要到這間已經幾乎被荒煙和野草淹沒的小廟只有一條小道,一條雞肚般的小道。
「我只有一條命,你若是想要,儘管拿去!」
他並沒有去招呼那中年人,卻俯下身將那口箱子打開,打開一角,往裡面看了一眼,赤紅的臉突然蒼白,喃喃道:「不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