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校園路
第九十三章 魚庄頓悟
揚手招了輛的士，周樂帶路，兩人上車，直奔城西的老碗魚庄。一路上氣氛有些尷尬，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茶足飯飽之後，木青山起身結了賬，和周樂一同走出店門，這時已是夕陽西下，落日的餘輝恰恰只夠拖住兩人的一點點影子。
周樂悄悄打量了身邊的男伴一眼，結開心結之後的木青山，挺胸抬頭，舉手投足之前都有一股朝氣，仿若重生了一般。特別是聯想到這傢伙一日三變，倒也怪異，昨晚在台上演霸王霸氣十足，豪氣沖霄，剛才在美髮沙龍，突然變得老成執重，教人不敢輕慢，現在又有如初生的朝陽，春青氣息撲面而來，不禁暗暗稱奇。
「你活著是為了什麼？」眼神一直處在不聚焦狀態下的木青山冷不丁的突然發問道。
的士停到了老碗魚庄門口，兩人落了車，木青山總算記起來掏了車費，兩人進入魚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夏日的傍晚，一對對年青人相擁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柳絮的淡淡清香，還有女孩子身上獨有的味道，此情此景，氣氛好得簡直有些曖昧了。
周樂心中又有些動搖，暗自想到，這樣的傢伙，就算不拿來做男友，當個好朋友應該也不差吧。發覺自己的心志再度動搖，不禁偷偷伸了伸小舌，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
「啊？」周樂抬起頭，突然被這樣問道，本想順口損他一句，「白痴，人吃飯當然是為了活著，你這樣的傢伙活著當然是為了吃飯了！」不過看到木青山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變得那般清澈，周樂一時間呆住了。
「算了，我們去吃老碗魚好了。」周樂一旦對人失去興趣，語氣立馬變得平淡冷靜了許多。
周樂也覺得氣氛詭異，這個木青山進了美髮沙龍之後簡直是換了一個人，好像鬼上身一樣，怪怪的。為了打破兩人之間的這種僵局，周樂輕輕皺了皺眉頭
「那我上去了？要……要不要再陪你聊會？」周樂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之前對這傢伙不屑一顧，到臨別時候反倒有些依依不捨了。
「喂！你是個男人咧！一點主見都沒有？」周樂怒氣沖沖道。
木青山為自己終於想明白了這個道理而興奮不已，此刻的他，簡直像個小孩子般的開心，口中自言自語道：「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兩人先是相視一笑，然後雙雙站在了女生宿舍樓下。這次約會應該說還算順利，可就這樣上樓去了，心中又覺得彷彿欠缺了點什麼。
其實她的骨子裡是個極驕傲的女人，性格主動，攻擊性強，一旦對某件人或事產生了興趣，便會熱情似火，積極進取，但這種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旦失去了興趣，很快就無聊了。所以對於周樂來說，她的一貫人生便是在不斷的追逐和不斷的失落間徘徊。
木青山自行念出這番話的同時，眼神徹底的明亮了起來。陳肥肥平時塞在他抽屜里的那些武俠小說在這關鍵時刻還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周樂已經差不多喪失和面前這傢伙交流的信心了，很自覺的從紙袋裡掏出剛買的幾件小玩藝，拿在手上把玩。
周樂並不知道木青山腦袋裡的想法，而且作為一個完全沒有武俠情節的女孩子，對木青山的這番論調並沒有引起足夠重視，她現在的注意力已經差不多全都集中到老碗魚身上了。
木青山雖然自始自終沒有多說半個字，但是從他身上，哪怕是不經意間透出白先生的一星半點氣度與從容，已經足以讓這些人小心翼翼了。
靚菜一道一道的端上來，木青山此刻心結已去，自然胃口大開，加上這老碗魚庄的味道還真不賴
「我應該謝謝你，你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且，你也有請我剪頭髮，今天真的很開心！」木青山身材健碩，說話的時候眼神明亮清澈，瞧得人砰然心動。
木青山此刻心緒大佳，也無心在街上留連，只想回去711宿舍，跟幾個好朋友們分享一下自己的收穫。在他的心中，已把在學校里認識的這些朋友，當做了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存在。
但是木青山在剪髮過程中表現出的那份高深莫測，卻讓人不容小覷，話又說回來了，不管多牛B的美髮沙龍店，說到底仍是個美髮場所罷了，真正的達官顯貴又怎能招惹得起。
周樂見這傻小子突然高興起來了，心頭也有些溫溫的感覺，誰都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有個情緒低落的傢伙陪在身邊，因為那可是一件極倒胃口的事情。
此時的夜幕已經在眾人的不經意間降臨了，女生宿舍門口或蹲或站著三三兩兩的男生，眼巴巴的盯著樓門口，等待著自己約的女孩子出現，也有像木青山和周樂這樣一對一對的男女生，依依不捨的在樓門前說著情話，路邊時不時傳來女孩子銀鈴般的歡笑聲。
人生不過是場入戲的大夢，唯用心的體驗最真實，最難得。」
很實在的想法，木青山沒想到周樂會說出這麼幾句大實話，不禁笑了笑，平淡之極的說道：「我在想，我活著是為了什麼。我在這世上只有一個親人，他前幾年過世了，我只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她也不在了，我不知道活在這個世界上，我還能做什麼。」
「本來還想宰他一頓大餐的，可惜現在卻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唉，小子，你就快要失去被本小
周樂低首泯了口茶，事實上自己這般口無遮攔的說話，倒並不是對木青山有了什麼期許，正相反，以周樂的性格，一個連自己為什麼活著都搞不清的懦弱男生，已經越來越沒有讓她心動的資格了。
老碗魚上桌了，香氣騰騰，果然令人食指大動。木青山望著這堆香肉，卻起不了進食的念頭，腦中突然閃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八個大字。再回想起這半年來的林林種種，所有人和事如走馬燈般的在腦中一一盤旋浮現。
見到木青山仍然一副超然的表情，周樂在心中已經把這個獃子罵了一百遍，怨念衝天，心裏對這傢伙的印象評分自然也大大的打了個折扣，相信大部份女孩子都不會願意跟一個木訥內向的人交往。
這首是取自《大唐雙龍傳》里邪王石之軒名句，木青山一直都很喜歡，一時高興之下便背誦了出來。
周樂拿著菜單自顧亂點一通道：「招牌老碗魚是必點的，再來一個麻辣小龍蝦，嗯，再來個麻婆豆腐吧。夫妻肺片也上一個，什麼？你這們的蘿蔔乾炒臘肉很特色？行，也上一盤！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一樣上一個，素菜嘛，來個拍黃瓜，再來個蒜茸空心菜好了，先就這麼多了，不夠再要。」
木青山滿腦子全是寇仲，凌渡宇，石之軒這些人物的光輝事迹。他心裏已深深認同，能做到像這些書中人物一樣，快意恩仇，至情至性，才是不枉此生了。
「木青山，那個……今天玩得蠻開心的！謝謝你請客！」周樂不知怎的，開口略顯得有些羞澀，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木青山滿腦子都是今後的何去何從，哪有心思想著吃什麼，更何況他本來就從山裡出來的，面對著城市的繁華喧嚷，他能知道要吃什麼才是見鬼了呢。
略微調整了一下思路，周路一反常態的認真說道：「對於女孩子來
周樂聽了這句話氣得直想踢他，可惜是在大街上，真後悔今天穿得這麼淑女，心裏想著這木青山怎麼是個這麼無趣的人。
兩人在老碗魚庄門口攔了輛的士，一路駛回西楚大學。到了女生宿舍門口，木青山付了車錢，替周樂拉開車門。
「我明白了！其實還是跟在林子里一樣，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根本沒有區別。我要活得開心暢快，為自己而活，為身邊的人而活！至情盡性，隨心所欲，就是我的人生目的！
木青山自然不會把這句話當真，卻是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又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大對，腦中數種想法征戰不休，再度陷入了沉思當中。
也許你會遇到新的戀人，也許你會遇到比親人還親的人，甚至將來你還有機會站在權力，財富，一切令人羡慕的頂峰，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我們生存的意義，並不是為了什麼具體的人或事而活著，而是為了迎接每個下一天，每個下一刻的未知而活著。你難道不覺得挑戰未知真的很能令人興奮嗎？」
「你錯了！人不是為別人活的，人是為自己而活著的，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你的親人也好，愛人也好，都是你生命中的過客，遲早會消失的，但是只要你還活著，你就有著無數未知的可能性。
木青山起先沒留神她說的什麼，直到周樂氣鼓鼓的站定身子，這才反應過來，隨口說道：「好！想吃什麼你隨便吧。」
對周樂的這句氣話木青山置若罔聞，繼續低頭琢磨他的人生大道去了。
「人生有時候是需要等待的，因為下一刻的未知誰也無法預測，說不定你這傻瓜還有機會把本小姐撲倒在床上呢？如何？會不會很期待
這家老碗魚庄頗具特色，店子不大，也就三五百來平方，店內的服務員青一色的藍布褂子，黑布長褲，腳上再蹬一雙圓口布鞋。所謂的老碗，翻譯過來便是特大號海碗的意思，事實是他們盛魚的大碗，與其說是碗，不如說用盆來形容反而更恰當一些。
周樂毫不客氣的一通點了十多個菜，也不管兩個人吃不吃得完，反正她已經有打算了，吃爽這一頓，以後就和這個獃子一拍兩散，各走各路。
周樂聽木青山說這些話的同時，雙眼一直死死盯住木青山的眼睛，木青山的眼神沒有一絲變化，依然那麼清澈明亮，說話時的口氣從容不迫，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但是周樂知道，他不是在嘩眾取寵，故意扮可憐搏同情，而是真的在迷茫，確認不了自己的人生目的。
青花瓷的特大號海碗，只比尋常人家裡用的洗臉盆略小一圈，三斤多重鮮魚從水池裡撈將出來，當著客人的面宰殺之後，斬尾去鱗，小火慢燉，烹調的過程中不斷加料，到了火候，盛在青瓷盆兒里端上來，上頭再撒上一把火辣辣的朝天椒，當真是肉嫩味鮮，色香味俱全。
周樂慷慨激情的一番話，令木青山生出震驚的感覺，周樂這妮子的性格太具有攻擊性了，如果她是個男生，且生在亂世的話，誰也不敢擔保她會不會成為曹操或是朱元璋之類的人物。
服務員給兩人面前各上了一杯清茶之後便忙著招呼其它客人去了，上菜還需要些時間等待，在這段時間里，木青山和周樂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言。
兩人從美髮沙龍出來，那位首席髮型師和服務員小姐一直送到了門口，其實木青山剪的這個頭並沒有消費多少金額，只是在一般消費的基礎上增加了百分之十五的首席服務費罷了，並且還是由周樂搶著用會員卡付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