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都市行
第六十二章 迷離
看著已經暈死過去的木青山，畢東流咬了咬牙，只能招呼手下把水晶棺抬回地下室，反正這小子已經是廢人一個，只要其他世家不來人干涉，這份秘密終還是畢家的！
盯著水晶棺看了半天，張醫師自言自語道：「這小子的氣息起伏很有節奏，沒有絲毫淆亂的跡象，難道這些藥水真的失效了，但是他的反應很正確啊！奇怪，真是奇怪，我得先給他注射營養液吧！否則他還沒有變成植物人就先成殭屍了。」
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吐出憋在胸口的濁氣，木青閉上眼睛，心靜如水，再不起伏，心竟有若種靜空萬里，張開大口，讓這粒野果的清涼與芳香順喉而下，齒留余香，如果幸福是短暫，那麼，這些野果就作為生命最後的蜜糖吧！
電梯上了三樓，慢慢打了開來，一陣刺眼至極的眼光射了過來，這間電梯竟然是設置在房間的中間，看來是專門用來輸送物品的，並不是載人。
木青山還是微弱地掙扎著，眼瞳中一個白色影子在慢慢放大，張醫師走過他的身旁，然後繞到了他的頭部位置，一支細如毛髮，長約二指的銀針從水晶棺材的小孔中伸了進來，銀針的尾部接著半截碧綠色的液體，這種東西毒性奇強，是一種混合了古方曼佗羅花粉和高純度冰毒，甚至還帶入了瘋牛症桿菌的迷幻藥劑，通常使用過這種藥劑的人無一倖免，不是死掉就是變成白痴。
前方似乎傳來了一陣野獸的咆哮，出於來自叢林的最後一絲微弱意識，來不及回頭觀察，木青山也不知道那裡湧出力氣，立刻飛快地狂奔起來，身後狂風獵獵，無意中一回頭，緊跟身後的竟然是一隻巨型的金晴額虎，血盆大口已經近在咫尺。
一股涼意自小腹處升騰而起，峰迴路轉，很快就蔓延了木青山的全身的經脈，他整個人似乎泡在美妙的溫泉之中，意識開始慢慢蘇醒，他體內的異力本是萬物的根源，一旦吸收到營養，立刻又一次擊退了病毒細胞的入侵，這四天以來，受盡苦頭的木青山首度迎來了徹底的清醒。
哄！的一聲，腦袋又是一陣劇烈麻木，木青山差點直接暈了過去，這時候腳下一軟，下一步他已經踩空，獵獵的風聲如刀颳起，木青山搖動著麻木的腦袋晃了一眼，不禁苦笑了起來，原來自己已經掉下了懸崖，下面的實地清晰看見，地勢並不高，但是下面怪石連橫，如劍如刀，足以讓自己這軀傷殘之體化為粉末了。
二天，三天過去了，木青山已經被連續注射了六瓶迷幻藥劑，這份巨額藥力足以讓三十人變作白痴，木青山也是時暈時醒，神智不清。
木青山正罵得痛快，突然體內那股涼
「靠，這小子還是人嗎？竟然還能醒過來？」畢日輝似乎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這時候他旁邊那位醫師模樣的人說話了，聲音平淡，沒有帶著任何的色彩波動。
木青山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他還在孤獨地走著，一步繼一步，卻不知道，死亡什麼時候來臨，這種感覺，讓人隨時都可能崩潰。
張醫師嘆息了一下，終於拿起了第二支迷幻針水，走向木青山，說實話，他雖然是邪醫但並不是庸醫，對這藥劑的效果他比誰都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拗這位二世祖的意思，要知道，自己提著腦袋做人也不容易啊！
就在這時，香氣撲鼻而來，一顆紅通通的果實垂到了自己嘴邊，木青山頓時有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看來老天爺對自己不薄啊！至少讓自己努力過，有回報。
幻境之中的木青山意志咬下野果之後，現實世界中木青山的身體亦也有了反應，憑藉著堅強的意念與韌性，終於再度成功的引發了體內的那一線異力，開始緩緩的運轉起來。
「我的小病號，乖乖地享受我的待遇啊！」
「這些傢伙想幹什麼？難道畢東流想把我直接活埋？真是可笑，費了這麼大的工夫，真是可笑啊！」
經歷了四天的生死徘徊，木青山經受了人生所能想像到的所有辛酸苦痛，心志之堅定，已經直逼那些在深山中苦修的有道高僧，無憂無怖。
畢日晴的臉色頓變，張口想說什麼，但是又忍住了，他當然清楚眼下的情況，洛老做事從來不替別人考慮後果，明目張胆地騎著駱駝出現在二十一世紀的街道上，接著又光明正大地幹掉了獅盾公司幾大高手，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還自以為是高手風範，結果自己又不知躲到哪裡去養傷了，想想實在令人動氣，去他媽的高手風範，難道高手都得讓別人跟在後面擦屁股嗎？
畢東六沉吟了一下，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看來只能便宜這小子了。
老子有言：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木青山眼下的這份清靜正是切合了此種境界。
上帝曾說過，幸福不會接踵而至，而災難總是結伴同行，木青山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只聽到耳邊傳來了嘰嘰的尖叫，無數的白色老鼠突然從崖壁上冒了出來，狠命地咬著那根救命的樹根。
木青山喃喃地念了一句，眼皮顫動，慢慢地恢復了意識，眼前沒有沙漠，沒有老
一見到畢東流，也不知道從那裡來的氣力，木青山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開始奮力地掙扎著，帶動著固定的鐵鐐錚錚作響。
過了片刻，畢東流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站直了身體罵道：「靠，這小子竟然說他不服氣，還念叨著什麼周樂，這藥水究竟是不是真的？」
這是一個好機會，木青山的心神倏地提高，心跳不自覺的加快，迅速聚集著全身上下的每一分力量，他必須把握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一擊必殺！
身旁站著四個荷槍實彈的鐵漢，好傢夥，這些人一個個全都膀大腰粗，身材並不亞於朴存虎，倨傲的神態，一看就知道是鼻孔朝天的傢伙。
木青山的嘴巴在不斷蠕動著，似乎正在說什麼，畢東流立刻側下了耳朵，周圍的眾人都開始屏聲閉氣，只有那位邪醫心中忐忑，這秘密如此重要，要是自己也聽到了，一會該不會被畢家人給滅口吧。
視線內出現了四個人，其中三個是木青山很熟悉的人，畢家的三頭豺狼，另外一個卻是很陌生，一個身穿雪白醫服的中年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神色漠然。
頭頂的額虎咆哮如雷霆霹靂，腳下傳來野獸的飢餓的吼叫，木青山聽得分明，那分明是獅子的聲音。
木青山突然意識到他手上的鐵鐐早已消失了，畢東流早已以為他與死人無異，這些多此一舉的事物自然就拋棄了。
臂隨意動，木青山開始有了一種力量自生的感覺，當然，這種力量只是平常人的氣力，甚至有所不如，但是相對一直乏力麻木的感覺，這已經是一種久違的激動。
鐵床上的木青山身體猛然一陣抽搐，在他的潛意識內，身後的猛虎消失了，炙熱的沙漠也瞬間變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來的寧靜，有如將自己置身於漆黑幽暗的水底，只是不斷的下沉著，感覺到自己離光線越來越遠，無邊的寂寞，打心底出現的寒冷，凍結全身，那是一種靜的極致，同時也是麻木的開端。
空氣似乎已經停頓，張醫師甚至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這個死神，那雙死灰色的眼球。
「我不服，我不服啊！這是幻境，一定是幻境，我不要輸給畢家的混蛋，我不能死在這裏，我要報仇！」
這時候，畢日晴走了上來，以商量的口氣道：「畢大哥，這事先別急吧？先等這小子恢復了說話功能，我再好好地與他交談，……」
張醫師在給木青山注射了營養液后，背對著木青山開始調配迷幻藥水，他這怪人雖然無視人命，對於醫道很有敬業精神，任何藥劑的
木青山微微地張開了眼睛，視線內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背影，這個人正在輕鬆地哼著歌曲，似乎正在享受著什麼過程。
木青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冥冥之中，五腑六臟似乎盪來了一股清涼之氣，受到這股涼氣激蕩，身體似乎輕了不少，只聽撲的一聲，木青山整個身體已經掛在一棵橫生出來的小樹上，這是一棵接滿了果實的野果樹，這野果樹雖然孱弱，但是也紮根在深岩之中。
就在這時，水晶棺材中，十隻沾滿污血的手指突然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接著又是猛地一顫，這個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彷彿跳動著的生命音符。
下一刻，識海之中的場景又轉換到了荒漠之中，木青山已經跑得口吐白沫，而後面的虎嘯聲已經越來越近了，只要自己的意志一崩潰，定會成為虎腹之糧，經歷了這麼多事，木青山從來沒有感覺到，原來人生如此艱苦，死神如此接近，而自己已經開始意志動搖。
木青山的身軀還在無力的晃動著，雙手自胸前被鋼鏈鎖定，別說現在的他一絲力氣都沒有，就算恢復力氣也未必能掙脫這精鋼打造的手鐐。
張醫師色變道：「畢少爺，他的神經已經麻木了，眼前正在幻境中掙扎著，只要假以時日，他的意志一崩潰，一定會乖乖回答你所有的問題，如果……」
畢東流皺著眉頭，開始考慮如何向家族長老報告事情進展的情況，或者如何採取必要的手段防止消息的泄露。
月朗星稀，黑暗的地下室中，一具透明的水晶棺正靜靜地放在房間的正中央，氣氛顯得很詭異，棺中之人血肉模糊，一片祁紅，與水晶的色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長針無聲無息地破入了木青山頭頂的百會穴，液體緩緩注入，一絲獰笑開始在畢東流的嘴角處擴散，藥液一入腦，這小子已經算是徹底完蛋了。
想到了老虎，木青山立刻也回想起小妖的慘死，心中頓時像玻璃破碎的聲音，疼楚難當，只好閉上了眼睛，二顆滾燙的淚滴悄然滴了下來，這份濕潤很快就混入了凝固的血水之中。
英俊的面容折射著嗜血的光芒，張醫師嚇了一大跳，慌忙道：「畢少爺，這藥水可是千真萬確的啊！」
「把他抬過來，放進這副水晶棺材里。」畢東流似乎下意識地避開了木青山的眼光，向旁邊跨出一步，就在他的身後，露出了一副完全透明的水晶棺材，這條形的水晶棺並沒有蓋上，棺身二側還開了無數的小洞，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木青山已經被安置在水晶棺中，讓
不過最令畢東流差點吐血而亡的是，木青山一旦有了片刻的清醒，一定模糊不清地詛咒自己，這三天連續的咒罵下來，罵得他差點崩潰了，在連續暴踢水晶棺后，畢東流狠狠地拋下了一句：「張醫師，每天準時給他打針，等他徹底失去自我判斷能力的時候再告訴我，不過我不希望等太久，你應該明白的。」言畢，畢東流頭也不回地走了。
各種幻象在木青山的腦中不斷的生成，反覆衝擊著他的潛意識，同時令他的各項感官漸漸喪失，一種由內而外的破壞。
畢東流雙手緊握成拳，開聲喝道：「木青山，不要再撐了，快些給我說出叢林的秘密？到底在那裡？否則你會比死了還難受。」
轟！的一聲，頭部似乎受到了千斤鐵鎚的敲擊，眼前金星亂冒，接著就是無邊的黑暗迎面撲了過來，在發出了一聲慘叫后，木青山整個人掉下了萬丈的深淵，無數的洪荒怪獸立刻撲了上來。
「這人的體格很好，完全符合醫學上的完美比例，如果不出差錯，他的體格的強健絕對比得上一頭蠻牛。」
第四天，水晶棺像往常一樣被抬了上來，放下水晶棺之後，大廳里除了張醫師外，已經沒有其他的人員，就連張醫師本人也有點懷疑這藥水的效力了。
木青山此刻已經靜靜地暈了過去，他並不知道，識海中所遭遇的都是那兩支迷幻藥劑所造成的海市蜃樓，而那顆突然出現的火紅果實，令他悟通了生命之意義，被他的意志徹底引發了體內的異力，這份老野人在回歸自然之前，留給他的唯一禮物，在他的意志激蕩下，終於全面奮起反擊，開始對入侵腦細胞的藥物進行分解與同化，當然，這還需要漫長的過程。
畢東流色變道：「要三天？這麼久？」
畢日晴並沒有說話，直到木青山的身體被抬過他的身邊時，一絲難以覺察的愧疚慢慢地掠過了他的眼睛，轉瞬消逝。
「這是在那裡？畢東流那些狗賊呢？」
這個死神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然後雙手倏地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頭顱，由於俯身的關係，他的頭顱已經完全控制在這雙血紅的魔爪中，張醫師突然領悟到了什麼，剛想驚呼，一種奇怪的卡嚓聲響起，無邊無際的黑暗已經撲了過來。
第二支藥劑緩緩流入木青山的腦部，剎那之間，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劇烈性的痙攣，立刻口吐白沫，畢日晴轉過了臉不忍再看，他對於木青山多少還有一絲愧意，一個曾經燦爛的男孩，突然變成了一個如此恐怖的活死人，這麼巨大的反差，令他的心頭不禁有些慘然。
第二天一大早，木青山所
畢東流看著不斷顫抖的木青山，突然冷冷地道：「這小子還沒有失去意識，給我打第二支，快點。」
就在這時，一個讓他終生難忘的情景出現了，毫無氣息的病人突然整開了眼睛，這是什麼樣的眼睛啊？布滿血絲，殺氣騰騰，彷彿來自神話中的死神，他敢保證，就算是最恐怖的電影中，也沒有見過。
張醫師正色地道：「欲速則不達，即使這傢伙的體格再強悍，一天最多也只能注射一次，否則他腦細胞將完全壞死。」
畢東流不耐煩地走了一步，隨即怒道：「少廢話，給我注射。」
鏡片下的眸子發出熾熱的光芒，提到自己的專業，張醫師一邊在身後的藥箱里擺弄，一邊興奮地道：「畢少爺請放心，三天之內，我有把握讓這小子變成一個與眾不同的植物人。」
隱隱之中，他感覺到這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場又是由畢東流親手策劃的遊戲，但是具體又說不上來，腦袋的沉重，肉體的勞累，這一切都是感同身受，腦海里出現了小妖、朴存虎的慘死畫像，木青山七分傷心，三分不服氣。
腳下的滾燙的狂沙在無邊無際的蔓延著，頭頂是熔金般的烈陽，嘴唇早已乾裂，這裏沒有樹木，這樣水源，沒有任何的生存的希望，沙漠延伸的盡頭，也許就是地獄的世界。
顛簸起伏中，木青山慢慢地醒了過來，舌頭似乎已經麻木，自己竟然已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遊離的眼光只能吃力地直視。
畢東流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畢日晴的話，惡狠狠地道：「我等不及了，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傢伙比一頭野牛還犟，如果他的眼光可以殺人的話，我們早已死上千百遍了，畢日晴，虧你還是特攻隊的隊長，難道你不知道這小子的身份已經成為天價？現在滿街都是各大勢力的人在尋找他，如果消息一旦泄露出去，畢家將要面對其它三家的責難，任誰也保不了他。」
沒有了畢東流的虎視眈眈，張醫師真是感覺爽到了極點，他像個妓女一樣搖晃著乾癟的屁股，聳動著肩膀走向了木青山，嘴裏哼著小調，彎腰曲臂，準備注射藥水。
畢東流笑道：「張醫師，請你動手吧！我很想看看用你的藥力能達到什麼地步。」
「我……不……服！」
「畢東流，好！很好！給我一口棺材，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手段？狗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