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虎踞鐘山
第129章 秀秀被劫持
「來人啊——有人死啦——」
「東廠的？就你？啊喲，嘖嘖嘖……」
這個尾隨在哈豐阿和秀秀後面的，正是東廠女特工曹女式，就是先前在十四格格府當「侍女」的，日本名「早乙女式」的那位。
當他看著人民衛隊的坦克潮水一般衝過他的「最後防線」時，他就明白，全軍覆沒了。
自從向小強在司令部里當著大家的面，向秋湫跪下求婚之後，便有很多人半真半假地叫秋湫「夫人」。秋湫也不惱，最多只是嬌羞著啐一口，還很高興。於是，大家漸漸的都叫她「夫人」了。
這條巷子還不算深，外面馬路上的嘈雜不斷的傳進來。這時一個報童從外面跑過，大喊著：
「先生幫幫忙，我是東廠的，你能不能……」
「穿好衣服吧！」
這裡是南京最美、最古典、最有品位的地方。有人也把這兒叫做「烏衣巷區」，說的是這裏多為達官貴人的府邸。
這個「上尉」就是八旗第六師師長哈豐阿。
秀秀眼淚滾下來，看著他解開自己外面的羊毛大衣，然後那上尉又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顆手榴彈，用一根軍用鞋帶系住木把，掛在她的脖子上，然後擰開保險蓋。
……
女學生急得不行，看到又過來一個婦女，連忙撲上去：
「那……你既然知道我是向大人未……未過門的妻子，你怎麼還敢對我這樣……」
秀秀住院這一個多月來，東廠一直在派女特工偽裝成病人，住在她隔壁，即使監視，也是保護。因為秀秀也是東廠中人，東廠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名女特工，以避免秀秀察覺懷疑。
送秋湫來的司機跑過來問道。
哈豐阿大喜過望，立刻舉起一隻手，鄭重地道：
「你……你是粘桿處的嗎？」
「聽到沒有？說話！……你想死啊？你是不是也想死？」
「你能不能找個借口，把向大人單獨約出來，我和他，我們兩個男人面對面把這件事說開了，他只要給我個保證，給我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我就把你放了。怎麼樣？」
「尚秀？出院了呀。」
秋湫靠在牆上，獃獃的看著他們忙碌，大腦中好長一會兒都是空白。
地上一大灘鮮血，一個女醫生倒在血泊里，脖子被割開一個大口子，還在向外流著殘餘的血。她兩眼大睜著，仍舊是帶著大口罩。
曹女式有點納悶兒，跑到這裏幹什麼？
那行人一聽，搖搖頭，立刻走開了。
想了一會兒，唯一的活路，就是在這邊立一個大功，一個足以彌補全師覆沒的大功。這樣逃回去，自己和自己的妻小才有活命的機會。
他在醫院里思考怎麼逃跑的時候，也
秀秀聽到了報童喊出「清虜師長哈豐阿屠殺我四十余名村民，至今尚未抓獲」后，一瞬間就意識到這個四十多歲的「上尉」，應該就是那個劊子手師長。
「阿姨幫幫忙啊！」
但哈豐阿並不是因為「仇恨向小強」。他在戰場上穿上明軍衣服時，只想著如何逃得命來，如何不被明軍認出來。但是明軍打完仗后，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傷員送進城。哈豐阿也不得不讓人抬上車，送進了城裡醫院。他本來並不想進南京城。因為想逃回北清的話，無疑是在城外更容易。
梁大夫秋湫認識，就是秀秀的主治醫生，就是那個老是帶著大口罩、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的軍醫MM，秋湫來看秀秀時，還經常跟她聊天呢。
……
秋湫此時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本能已經告訴她，此時秀秀已經是很危險，需要用「救」的了。
……
哈豐阿猛拍自己後腦勺：
那女學生急得不行，喊道：
「那好，我今天就能讓你見到向大人。」
「小姑娘做啥呀？」
哈豐阿搖搖頭道：
好不容易又過來一個小夥子，戴著眼鏡，很青澀，看樣子是個男學生的樣子。女學生大喜過望，跳上前去攔住他：
秀秀想了一會兒，抬頭問道：
秀秀聽著他這篇拙劣的謊話，控制著不露出不信的神色，一面抹眼淚，一面裝著有些放鬆的樣子，撇撇嘴道：
他也知道，這事兒絕不像說的那麼簡單，要運氣很好才行。但是，假如老天真的不幫自己的話，那只有把向小強一槍殺死，自己飲彈自殺。這樣的話，憑著擊斃人民衛隊司令的行為，自己在大清的家人也不會受到牽連，還會得到優厚的撫恤金了吧。
「小聲一點！沒想把你怎麼樣！老子現在沒那興緻！」
那「上尉」猛推了秀秀一把，秀秀一下撞在牆上，咬著嘴唇，含淚點點頭。
秀秀低著頭，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上尉獰笑著哼了一聲，看看左右沒人，左手慢慢把臉上的紗布都扯了下來。
那上尉把自己的軍大衣扣好，遮住手榴彈，然後命令秀秀也把自己的大衣扣好。
「
「丫頭，你想哪兒去啦？我根本不是什麼粘桿處，我就是咱大明軍官啊！你聽我口音不像吧？我是以前從北邊跑過來的，加入咱大明軍隊的……怎麼，你不信？嗨，實話告訴你吧，我還就是咱人民衛隊的軍官，當時打仗我害怕，裝死當逃兵了……唉，現在想想真不應該。有心回去吧，又怕向大人治我罪，很害怕啊！」
她搞不懂，只得暗暗叫苦，繼續遠遠地跟著他們，他們穿過了幾條街鄉，越走越往南，漸漸來到了夫子廟一帶，十里秦淮附近。
上尉有從紗布上抽下一根長長的紗線，一頭系在手榴彈拉環上，另一頭從秀秀的大衣袖子里掏過來，拴在他自己的腰帶上。秀秀看到，他自己的腰上也別著一顆手榴彈，紗線把兩顆手榴彈的拉環拴在了一起。
「我有證件啊！給你看還不行嗎？」
曹女式知道那個人一直用槍指著秀秀，她不敢採取什麼行動，萬一秀秀挨了一槍，自己罪過就大了，只敢悄悄地跟著。跟到他們進了小巷子，曹女式知道巷子里一個人沒有，自己要跟進去就露餡了，回去叫支援這裏又會跟丟，急得不行。好在終於有個男學生為自己去叫援兵了。不知道人能不能在轉移陣地之前趕來。
秋湫兩腿酥軟，慢慢退到一邊，靠在牆上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吸著氣，心臟狂跳著。
她跑到住院樓外面，又跑到醫院大門口，極目張望，四下尋找，都沒有看到秀秀的影子。她不甘心，問了好多人，他們都說不知道。
哈豐阿鋌而走險，讓秀秀把向小強單獨約出來，爭取能把向小強也挾持了，用他當人質逃回大清。深入虎穴、活捉人民衛隊司令，這個功勞足夠大了。
秀秀抹抹眼淚，輕呼了一口氣，抬頭問道：
「噢，謝謝。」
他知道就憑這一條，被捉到后斷無活路。為了不讓被人出來，他讓自己的貼身軍醫給自己臉上纏滿紗布，偽裝成面部重傷的樣子。這樣既不會被人人出來，還可以借故不說話，避免被盤問，也避免口音露餡。
「啊……啊……請問，秀秀呢？」
但哈豐阿最初的興奮過去，頭腦清醒了。自己一個師全軍覆沒，就算隻身逃回大清，朝廷能饒了自己嗎？投降明朝吧，自己已經在張家村背上血債，不可能了。而且自己在大清還有妻小。
護士抬眼看了她一下，說道：
但好像她註定倒霉一樣，就在秀秀要出院、自己要順利交差的最後一天，出去買早餐回來時，迎面正看見秀秀被一
「這位學長，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
曹女式幾乎暈過去：這是剪子巷十四號。……十四格格的府邸。
秀秀耳朵輕輕一動，看著眼前的「上尉」，心中一驚，一個可怕的念頭進入腦子。她立刻垂下眼睛，繼續抽泣著。
「在這兒等著！」
他推搡著秀秀轉過一個彎，進了更深的一處小巷。這裏從外面馬路上完全看不到了。由於南京城接連許多天的大疏散，很多房子都是空的，現在這種小巷裡很靜，好像無人區一樣。
「……聽到沒有？我們就這樣慢慢走，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我是你舅舅！聽到沒有？」
於是，這個青澀的男學生扶著眼鏡、夾著書、紅著臉，氣喘吁吁地朝她說的地方跑去報信了。
「那……你就把我放了吧。」
秋湫拔腿就往外跑，卻一下撲倒在了地上。她兩腿都酥軟了。秋湫咬著牙爬起來，鼓著勇氣揉了幾下腿，向外面跑去。
她推開秀秀的單人病房門，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病床，一個護士正在收拾床單。
至於哈豐阿是如何偽裝逃出的，秀秀雖然沒看見，但馬上就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媽的，這爽快多了。」
……
阿姨慈眉善目地笑道：
現在梁大夫卻被人殺死在廁所里……秋湫一下急了：那秀秀呢？會不會也碰到那個兇手？
「小丫頭，別跟我來這套！我活多少年了？你才活多少年？呵呵，不過……看你丫頭的神情，這句話雖是想騙我，但也算是半真半假啊！」
「我是東廠的，請你幫我到東廠里去請求……」
「我哈……我……張富貴對天發誓，剛才對向夫人說的話，如有半句不算數，今天就讓槍子兒把我嘣死！」
秦淮區的僻靜小巷裡，那個上尉正和秀秀並排慢慢走著。那個上尉滿身血污，披著一件破軍大衣，右手插在大衣袋裡。
秋湫費勁兒想著，自己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好半天想起來了：來接秀秀出院。……那為什麼要找梁大夫呢？對了，是護士說，梁大夫就是為了送秀秀出院才出來的。
秀秀盯著他，心理思考著他耍什麼花樣。半天才說：
巷子里，哈豐阿笑哈哈地騙秀秀道：
「那不行！我還愛惜這條命呢！我現在就回去，非讓憲兵隊抓起來吃槍子兒不行！我是想，嘿嘿嘿……丫頭，哦不是，向夫人啊……」
「丫頭，你就是向小強那沒過門兒的媳婦兒？」
巷子口的馬路邊上，一個梳著羊角小辮的女學生守在這裏，急
……
最後一個輪到了曹女式。她開始不知道東廠為什麼對一個住院的小女兵這麼「照顧」，以為自己在十四格格那裡辦砸了差事，上峰把自己發配來坐冷板凳呢。後來看到向小強經常來看秀秀，兩人很是親密，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也把這當成了將功補過的機會，監視得很是勤懇，這些天覺都睡不踏實，熊貓眼那是早就有了。
阿姨也走了。
「你說話算數？」
那「上尉」很緊張，不住往巷子出口張望著，說道：
「走，這裏不安全！」
上尉右手從口袋裡抄出一把手槍，一下頂在秀秀秀下巴上，狠狠地道：
「夫人，怎麼了？」
秀秀咬著嘴唇，靜靜地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角，兩隻腳尖並在一起，上下動著，好像在考慮他的條件。但她腦中已然是什麼都清楚了：
秀秀臉一紅，身上一陣麻。
「有手榴彈就不抽煙了？媽的，點上！」
走廊上已經亂作一團了，醫生護士往裡沖，看瞳孔、做人工呼吸，統統都不行了。幾分鐘后，白布矇著臉的擔架被抬了出來。
「你是清……你是北邊過來的？……你究竟想怎麼樣？」
活生生的一個人，經常見經常聊天的，就那麼死了……那麼好的一個人……
哈豐阿繼續道：
秀秀看他並不是要侵犯自己，便閉上眼睛，放棄抵抗。
……
秋湫急了，大喊著秀秀的名字，院子里的傷兵、醫生、護士都在看她。
秋湫頭腦一蒙，立刻拔腿跟著其他人跑過去。走廊盡頭是廁所，那個護士滿臉慘白，顫抖著指著女廁所的門。秋湫推開門，立刻被眼前的慘象驚呆了。
「號外號外！我人民衛隊全殲清虜八旗師！……清虜師長哈豐阿屠殺我四十余名村民，至今尚未抓獲！……」
「丫頭，給我點著！」
然後避開來往的護士和傷員，向海軍醫院的住院大樓跑去。
秀秀抽泣了幾下，開始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打量著眼前這個「上尉」。
「秀秀……秀秀……」秋湫焦急地念著，突然她看到司機，「對了，小強一定有辦法！快，帶我到一個能打電話的地方，我要給小強打電話，讓他想辦法救秀秀！」
秋湫放心了，又興沖沖地跑去找梁大夫。
「……有手榴彈。」
但她越跟越覺得眼熟，最後秀秀帶著那個人走進了剪子巷，停在了一處幽靜的府宅門外。
這個清軍師長不是想劫持自己，威脅向大人，而根本就是想之向大人于死地！……他在戰場上打了敗仗，那時水平不如人，為什麼要把仇恨撒到對方指揮官頭上？
哈豐阿
哈豐阿長長噴出一口煙，這時好像才放鬆下來。他望著秀秀，聲音乾澀地問道：
秀秀低著頭，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
秀秀看到，這人四十多歲，臉上除了土灰，一點傷也沒有。
她低下頭，抹著眼淚，怯怯地問：
轎車停下，秋湫興沖沖地跳出來，對司機吩咐道：
突然，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尖叫。秋湫全身一凜，往聲音方向看去，只見走廊盡頭跑出來一個護士，跑兩步就跌倒了，靠在牆角顫抖著大喊道：
「你要幹什麼……」
這上尉看著左右，壓低聲音威脅道：
「什麼時候？」
那時候哈豐阿趁亂、趁黑、趁霧，帶著他的師部核心人員向後跑，或躺下裝死、或趴在灌木叢中。等明軍的攻擊波過去、也留下一片屍體后，他們便從明軍屍體上脫下軍服換上。哈豐阿在張家村伏擊完明軍增援部隊后，為了不泄漏自己師的規模、行蹤，命令把全村四十多人全部殺死。
誰殺的她？為什麼要殺她？
「唉，怪我怪我，怪我一時糊塗，剛才只想著當逃兵要吃槍子兒，想逃回北邊去，才抓了你，想拿你當人質，逼向大人派船送我回北邊兒呢！……現在想開了，男子漢大丈夫，都已經當了一回軟蛋了，還要靠挾持小姑娘逃命，算什麼英雄！一人做事一人當，留下來將功補過才是漢子！」
「好，多謝向夫人！」
「聽好了，現在兩顆手榴彈咱一人一顆，你要是有一點不老實，咱倆就一起玩兒完！」
曹女式還指望這倆人能在巷子里待到援軍抵達呢，現在他們又從巷子里出來，往前走了。而且看上去好像也不那麼劍拔弩張了。
秀秀看了他一眼，靜靜地划著火，給他點上了。
哈豐阿沒回答，只是靠在牆上，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手顫抖著，劃了幾次火柴都沒點著。他摸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把火柴扔給秀秀：
他把紗布扔到旁邊，然後把秀秀按到牆邊，打量她兩眼，伸手就去掀秀秀的大衣扣。秀秀驚恐地貼在牆上，雙手阻擋著他的手，顫聲道：
但是她問了很多人，都是剛才還見呢，這會兒不知道哪兒去了。
秀秀吃驚地望著他，立刻明白了他綁架自己，是衝著向大人來的。她搖搖頭，很傷心的說道：
正是梁大夫。
「就剛才呀。……哦，梁大夫送她出去的，你可以去找梁大夫問問。」
……不，他絕對不是人民衛隊的上尉。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不會還是上尉……還有他的口音，明明是北方的……
秀秀「嗯」了一聲，心中已有計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