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厲兵秣馬
第431章 槍杆子里出真相
「看吧，這些傷疤道子都是自己長出來的嗎？還有手臂上的煙頭燙傷，也是我自己弄的了？」
「這個，我們先得奏請皇上。」
這個軍官臉一下憋的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另一個北清官員馬上說道：
「這麼說，已經不是6312名弟兄了？」
「放開他！放開他！！聽到沒有！！！」
「哈，笑話！你自願干苦役給我看看？」
向小強胸口劇烈起伏著，怒不可遏。他一下把槍口移向那個最高級的軍官，也就是戰俘營的長官，陰森森地道：
「如果我沒在第一批遣返隊伍里看見張連生，我和郡主都會留下來繼續陪他，直到最後一批我們一起走為止。當然，你們皇上的弟弟也得在南京多住些日子了。」
向小強打斷他，冷笑著問道：
但是他顧忌，向小強可沒什麼顧忌，一骨碌爬起來，接著又向他猛撲過去，一胳膊肘掄過去，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這個清兵也栽倒在地上。
向小強是有恃無恐了，眼前對方兵再多、槍再多，也不敢動自己一根毫毛。
他問道。
「你們早好幾天就把我們挑出來，叫我們配合你們演戲，就因為我們還沒瘦到皮包骨頭，臉上手上也沒有傷疤，看起來好看些！不過幾千弟兄里，我們這樣還有人樣的，你們也就挑得出來幾百個！要不然幹嘛把那幾千弟兄藏起來，不敢讓向大人和郡主看到？」
向小強胸膛顫抖著，仍是短槍瞄著，同時嘶啞地問：
幾個北清官員陰鬱著臉，怨毒地盯著張連生。為首的那個官員說道：
「笑話！」戰俘營長官一抱胸，搖頭笑道，「你這話根本不值一駁，聽著就假！噢，幾十人的大坑就有好幾個，那豈不是幾百人都死掉了？一共才幾千人，要是死了幾百人，那豈不是你們每個班、每個排都有認識的人死掉？那你們還不早就造反啦！……人都有眼睛，向將軍和郡主也有眼睛，我們對你們怎麼好，他們也都看見了！別人都不鬧事，就你鬧事，難道這幾千人里，就你一個說真話？其他人說的都是假話？」
「怎麼？」
向小
「向大人，我們在那裡面的日子，豬狗不如啊……他們不讓我們說真話，他們說見到你就得按教給我們地說，要不然……」
「我們是被挑出來的……其他人都不成人樣了……呸！好多人都死了……啊！！」
幾個北清官員臉色都很陰鬱，相互看看，然後另外一個官員說道：
這個戰俘大聲說道：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周圍一大群官員也附和道：
鄭玉璁馬上也用力點頭：
地上被向小強放倒的兩個清兵，此刻也捂著臉慢慢爬起來，看到這個架勢，也不用長官吩咐，直接跌爬到自己的隊伍中去了，離向小強遠遠的。
地上的那個戰俘扯掉嘴上的繩子，激動得渾身哆嗦，爬起來，喊道：
「八千？！」
戰俘營的那個長官冷笑道：
「弟兄們記著，從第一批遣返到第四批遣返，最長只有一個月。也就是說，你們最晚也會在一個月後離開這裏。而且北清每釋放一批戰俘，我們大明都要用一批黃金和鎢條來換的。這些黃金和鎢條都是他們北清急需的物資，是他們皇帝點名要的。關於這一點，這裏的清軍長官們原先可能不知道，我現在說了，他們應該心裡有數了。你們現在健康狀況還算不錯，我都看見了。一個月後要是瘦了一兩肉，那他們皇帝可就少了一兩金子。……此外，大明還做了很多其他讓步，為的就是保住我們弟兄平安……如果我們弟兄不平安的話，那麼北清後方也就再沒平安了。」
向小強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舊傷，心裡有數了，又冷冷地端著槍，瞄著他們。
向小強沒理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
戰俘營的那個長官馬上呵斥道：
戰俘營長官穩了穩神，強笑道：
營房前的十幾個戰俘中，有一人直著脖子、臉漲得通紅，目不轉睛盯著向小強。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嘴唇顫抖著，表情相當怪異，或者說是……悲壯。
鄭玉璁指著那兩個清兵，轉頭向北清軍官尖叫道：
這個小夥子大聲喊道
向小強點點頭，明白了。怪不得這個「模範戰俘營」里的戰俘都那麼配合，怪不得跳出來喊出真相的，就只有這麼一個人。
喊了兩邊，再沒有人回答。
向小強呲牙一笑：
這個戰俘已經受不了了，「嘩」地一下扒掉上衣，露出傷痕纍纍的後背和胸膛給眾人看，一邊說道：
說完之後，他瞟了一圈神色各異、或驚或怒的北清官員們，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後哈哈笑了兩聲，抬手把步槍扔給那個清兵。
「向將軍……你不要胡來，你要冷靜……」
向小強心中一沉——果然！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戰俘們都被送進勞動營當奴隸了！
同時，他的心也一下充滿了滾熱的感覺——終於還是有一個兄弟喊出了真話。
兩個北清記者大叫一聲，肩上的機器雙雙掉到地上，倆人毫不猶豫，舉起雙手。
「這個銅礦就是個奴隸營，一人一天要背夠3500斤礦石，背不夠就被看守皮帶抽、皮鞋踹、煙頭燙……這裏只有中午兩個窩頭，早晚都是稀粥……當時剛來的時候是大冬天，弟兄們都只有身上穿的衣服，這邊又在蒙古，比大明冷好幾倍，能凍掉手指頭，他們又不給我們發衣服……好幾百弟兄都沒撐過冬天……都死了……凍殘廢的弟兄不知有多少……」
周圍一圈人都驚呆了，那兩個北清記者反應過來，馬上架起照相機和攝像機，把鏡頭往向小強對過去。旁邊幾個清兵也拉著架子要上來抓他。
「聽聽，到底是把我們弟兄弄到礦里當苦工了！你不是說沒有嗎？」
「你放屁！」這個戰俘指著他，悲憤地罵道，「我煽動弟兄們逃跑？還多次？這裡是北清腹地，離大明十萬八千里，就算逃出去了能逃到哪裡？我們又不傻！礦山裡邊幾十人的大坑，就有好幾個！那都是死在你們手裡的弟兄！」
向小強望著他，輕聲說道：
「六千？」這個戰俘哭著說道，「肯定不是六千……當時我們師投降的弟兄，剛來的時候清點的數是不到八千……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半年下來，被折磨死的、折磨
「向大人，他們都在礦山勞動營里！」
「再煽動也沒用。早跟你說過，他是胡扯的，你看半天都沒人理他。」
「每人每月十塊大洋？不低啊，比我們大明的流水線工人掙得還多。六千人，每人每月十塊大洋，呵呵，好，你讓他們把五十萬大洋拿出來看看吧！」
他還沒說完，立刻有兩個清兵撲了過去，把他反扭雙臂，強行按倒在地上。
向小強、鄭玉璁、以及所有的北清官員和軍官們，都一下子往那個方向看去。
這個年輕戰俘答道：
「對對，向將軍，先放下槍，先放下槍……」
「向將軍，有話好說，先放下槍……」
一個聲音突然從戰俘群中爆發出來。
「不錯！」
「向大人！」
鄭玉璁驚叫一聲，瞪著眼睛，和向小強對視著。
周圍的北清官員和軍官們，此刻全部瞠目結舌，望著眼前的情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鄭玉璁小臉慘白，手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向小強，毫無顧忌地散發著崇拜。
這個官員繼續四平八穩地說道：
這個年輕戰俘自己也一下流出了眼淚，帶著哭腔悲憤地喊道：
那個戰俘營長官面對槍口，頭上的汗一下就下來了。但他仍能夠張口結舌地說道：
幾個北清軍官和官員們，都冷漠地望著這一切，好幾個人都笑呵呵地。
身邊這個戰俘說道：
向小強喘著粗氣，心中閃過一絲快感：到底是「體制內」的官方記者，一丁點敬業精神也沒有。自己還沒要他們怎麼樣，他們自己就把機器扔了。可惜，自己這種野蠻行為，是北清多麼好的宣傳材料啊！不過，要指望這種「體制內記者」為拍珍貴鏡頭而拿自己的生命冒一點點危險，都是不可能的。
向小強點點頭：
「向大人！郡主！」
「因為我們銅礦牽扯國家機密，不能想看就看！」
向小強腦中一炸，蒙了半天。他拚命呼吸，才恢復了大腦的思考功能。這麼說，一開始就不是六千名戰俘，而是八千名戰俘！一開始統計就出錯了！
「我來
「向大人！張連生還是我方的戰俘，第幾批遣返，還得聽我們安排！」
鄭玉璁馬上抓住他這句話，質問道：
「繼續說！」向小強端著步槍，環視瞄著在場的軍官和清兵，一邊冷冷說道，「把真相都說出來！」
「我很冷靜。」
他舔舔嘴唇，岔開話支吾道：
「回大人，小的名叫張連生！」
現在天色越來越晚，自己這支槍不能永遠端著。放下槍，他們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也不能把鄭玉璁怎麼樣。還是得招待自己吃晚飯、招待自己睡覺的住處。但是，一放下槍，這裏的局勢就不歸自己控制了，他們會立刻把這些戰俘們趕開，不再讓自己聽到他們的話。
「弟兄們，還有什麼事，現在就對我說！大胆的說！過兩天你們就能跟我一起回大明了！這兩天我也會一直在這裏，你們沒什麼好怕的！」
這個官員一愣，頓時噎得說不出話，不知道如何應對了。他想說「工錢還沒有發下去，而是替戰俘們存著，等遣返回去的時候一次性發放」，但他又怕自己這一句話，又自找了50萬大洋的債務……
向小強看了看鄭玉璁，又看了看身邊的這個勇敢的弟兄，頭腦里分析著，自己放下槍會有什麼後果。
向小強猛地沖了過去，一下把一個清兵撞得四腳朝天，自己也跌倒在地。另一個清兵嚇了一跳，有點懵，拉著架子要往向小強身上撲，但又有些猶豫，因為向小強畢竟身份特殊，他剛才又聽見了，皇上的親弟弟還在南明，向小強要是有一點差錯的話……
「郡主，向將軍，我們是沒有強迫他們勞動，他們進礦勞動都是自願的！」
「向大人，這不怪弟兄們，他們事先就威脅我們了，戰俘遣返是分四批的，我們這些被挑出來演戲的兄弟，最後一批才能回大明！他們說，如果這次我們不好好配合的話，就叫我們在這期間統統
身邊的這個年輕戰俘豁出去了，帶著哭腔大聲說道：
「好，張連生，我記住你了。兩天後第一批戰俘回南明的時候，我要你和我們一起走。」
當時南郊之戰過後，在八旗六師伏擊的地點清理戰場之後，明軍方面得出的統計數字，大概就是被俘六千多人。而幾個月後和北清方面接觸，北清給出的數字就是6312名戰俘，正好和明軍的統計相差不多，於是就認可了！
向小強反應更快，一把抄起一個清兵的步槍，「嘩」地拉開槍栓，端起來瞄準那兩個記者。
「向將軍，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你要聽我說……我們這麼多人，堂堂的大清陸軍中校，還會騙你嗎？……向將軍我跟你說，那個人對我們戰俘營長官不滿，因為他……他多次煽動戰俘們逃跑，我批評了他，他就對我心生怨氣，對整個戰俘營的上下官兵產生仇恨情緒……」
現在看來，北清給南明的戰俘數字，是刨去了冬天死掉的戰俘后的人數！
向小強沒有放下槍，而是又拉了一下槍栓，大聲說道：
「你脫衣服又怎麼樣？我們沒虐待就是沒虐待！我們大清軍隊有『千師陸軍』的美稱，舉世公認，我們官兵的軍紀都是非常嚴明的……怎麼會隨便打人？就是戰俘們不服管教，和我們官兵發生口角，互相推搡，造成一些肢體接觸，這倒是有的……但是我們官兵絕對沒有動手打人……這些傷痕，每個戰俘的確都有一點，但我們詳細調查過，那都是戰俘們互相鬥毆留下的，絕對跟我們的官兵無關……」
另一個清兵扔過去一根繩子，按住那個戰俘的清兵就往他的嘴巴上勒。那個年輕戰俘不斷努力地吐出繩子，斷斷續續地繼續喊著：
其他的十幾個清兵也目瞪口呆，相互看著，有的把手伸到肩上的槍背帶上，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把槍摘下來。他們又怕自己把槍拿在手裡，會刺激向小強開槍打自己。
「是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