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蔡琬病重

那小婢上氣不接下氣道：「女郎……吐血了。」

「夫君。」蔡母目中含淚求助似的看向丈夫，女兒病情一日甚過一日，今日居然嘔血，她才十五啊，照這樣發展，怕是連十八也難過。

蓋俊無言以對，唯有攥緊拳頭，指甲深入血肉。

他之所以推論出今年為公元177年是因為從太學生中打聽到了曹操，作為後世人想知道曹操乃155年出生都不用翻看史書，只要常玩三國志系列遊戲就行。曹操今年二十三，不正是177年么。還有一事頗為詭異，袁紹已三十有二，記憶中袁、曹年齡相仿才對，以今所聞兩者相差足足九歲之多。歷史本無記載袁紹生年，不過他到此甚久，發現了一些端倪，曾稱大將軍梁冀為「跋扈將軍」而被毒死的漢質帝劉纘在位不到一年，元號即為「本初元年」，時為公元146年。眾所周知，漢代人的名和字必有關聯，袁紹名紹，紹是繼承的意思，字本初，當為本初元年過繼給去世的伯父袁成。

太學生對漢胡之戰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只是隨著戰局發展，一些有識之士漸漸收起聲音，己方騎兵縱橫大漠二千余里如入無人之境，看似風光，實則離敗不遠矣。

「不殺三將，何以慰藉數萬亡魂？」

蔡邕沖小婢喝道：「還愣著作甚，快去請醫師。」說罷快行向女兒閨房，蓋俊緊隨其後，顧不得首入蔡琬閨房，看向少女，由於劇烈的咳嗽，蒼白病態的臉上浮著一團觸目驚心的酡紅。蓋俊喉嚨彷彿被人緊緊捏住，以致有窒息之感。

一名太學生吼出了所有人心底的話。

鮮卑人消停下來，太學也重新歸於平靜，轉眼冬至已近。

蓋俊和蔡邕並肩而出。蔡邕走到院中樓閣前，狠狠一拍樓壁，語調悲苦地道：「半年了，至今無有華、張二位醫師音信……」看向蓋俊，無助地道：「子英……我該如何是好？」此時的蔡邕不是言辭正義的議郎，亦非名滿天下的大儒，而是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

陳嶷並沒有為自己所出計策和鮮卑人不謀而合而沾沾自喜，憂心忡忡道：「邊郡百姓完了。」

蓋俊急忙掐斷念頭，問道：「聽聞趙遼西是中常侍趙忠的從弟？」

蓋俊爽朗一笑：「此地乃我京都第二家，我並未把自己當外人，議郎又何須見外？」

蓋俊點頭表示已知。

後面的日子里鮮卑人正像他們擔心的那樣頻繁入寇，直到冬季一連下了數場大雪才停止攻勢。大漢國上下稍稍鬆了口氣，隨後立刻選拔士卒，日夜操練，以待來年。

看著他們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恨不得生吃了對方，蓋俊一旁啞然失笑，他和這些少年歲數相近，然而自己明顯比他們成熟許多，不可否認裏面如阮瑀、路粹、蘇林之流小小年紀就已經展露出傲人才華，不過和他一比還是稍顯稚嫩。

「若有一天……」

蔡質手握權柄，蔡邕知名天下，二者合住一處，休沐日自然賓客盈門。蒼頭麻利地上前接過韁繩，刻意露出幾分討好，對他的態度與旁人截然不同。

蓋俊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大漢國北方邊軍被打殘，防守必然漏洞百出，鮮卑人絕對不會放過這種良機，可以想象未來幾年對手將發起怎樣猛烈的攻擊。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為何現今無比強勢的鮮卑人沒有出現在三國中呢？此時距離黃巾之亂不過七年而已。

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所謂風雨無阻，霾雪無礙，說的就是蓋胤這種人。他可說無一日不在操練自己，向著武道巔峰狂飆突進，如非同樣大毅力的人，誰能勝之？蓋俊嘴上不服輸，其實早就絕了追趕他的念頭。

「寸有所短，尺有所長，不能強求。」蓋俊心中泛酸地想。

諸少年知蓋俊所學乃是古文經學，而魯詩屬今文經，兩者派別不同，交流不便，道聲怠慢，落回座位繼續高聲辯談。

「你們辯你們的，不用理會我。」蓋俊笑著說道。

推開廳堂大門，不出意外的看到蓋胤游橫于冰雪之中，長矛化作萬千虛影。

冬日清早，蓋俊醒來有一會兒了，卻因寒冷賴在床上不願起來，如不是阿白進來添火時數度竊笑，他非躺到日晒三竿不可。

「然。二人皆出自甘陵大族趙氏。」

搖搖耳聞詩經，蓋俊進入後堂。堂中十余少年跪坐一團，侃侃而談，言辭銳利，意氣風發。蔡邕少師從已故太尉胡廣，善魯詩，作為蔡邕弟子學的當然也是魯詩。

趙威豪諱苞，字威豪，冀州人，是前不久新任的幽州遼西郡太守，他到任后遣人迎母及妻子，路徑柳城時正值鮮卑萬余騎入寇，一家人盡數被俘。后鮮卑攻遼西，趙苞率騎兩萬阻擊，鮮卑于陣前推出老母，趙苞悲痛嚎哭，謂母曰：「兒子罪及當死，本欲以微俸供養母親於左右，不想反而使母親遭受大難。昔為母子，今為王臣，大義當前何能顧私，唯有拚死殺敵，否則無有他法彌補罪過。」趙母對曰：「我兒，生死有命，豈能因我而虧忠，勉之勉之。」趙苞即時出戰，鮮卑大敗，然而母親，妻、子悉死。趙苞萬念俱灰，棄官扶棺回鄉，謂鄉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遂嘔血而死。

蔡琬伏在蔡邕胸口，目光瞥向蓋俊，看著他焦急無助的樣子，眨眨眼以示寬心。

「父親，蓋郎君，咳咳……」

蓋俊心頭更痛，她是這般善良，蒼天實在是太殘酷了。他寧願折壽二十載以換取她的健康。

自古忠孝難以兩全，面對二者選一，趙苞當時一定痛苦不堪吧？

蓋俊不由無語，兩者做人差距太大了。又想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也就釋然了。

坐了片刻，蓋俊離開後堂，恰好蔡邕送走訪客，從監奴處得知他來了，兩人在後院撞上。

蔡邕輕撫女兒消瘦的背部，柔聲道：「琬兒，別開口說話。」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此為何意？」

「蓋郎君……」諸少年停下話語，躬身行禮。

蓋俊提著馬鞭入門，詢問監奴，即管家拜訪蔡邕者都是誰人，監奴口中吐出一串名字，皆名士之流。他「嗯」了一聲，不甚在意，表示不必打擾蔡邕，隨即轉入後院。

有著父母、蓋俊陪伴在側，蔡琬痛苦似有減輕，不一會兒就安靜地睡去。

直到有一天敗訊傳來，三將僅率數十騎狼狽逃回，數萬鐵騎一戰而沒。

二人邊行邊聊，一個小婢迎面跌跌撞撞跑來，神色慌張，二人皆是一驚，暗道不妙。

「正是、正是……」蔡邕聞聽此話面露大悅，對蓋俊是越看越愛。閑話幾句，他話題一轉：「趙威豪事你聽說了嗎？」

日中時分，大雪零零落落，不礙出行，蓋俊遂騎乘踏雲出太學，直奔蔡府。

裹上厚重裘服走出卧室，鼻翼微蠕，聞到一股飯香。太學沒有食堂，學子需自己做飯，當然有僕人的除外。阿白以前曾為婢女，可她僅負責照料蓋俊日常生活起居，對做飯一道不甚精通，但肯定是比蓋俊、蓋胤二人強出百倍。

太學一眾皆驚，立時呼嚎震天。

蔡邕踏著積雪前行，口中埋怨道：「子英前來怎不令人通報我？」

吃過早餐，蓋俊誇獎阿白廚藝大進，與蓋胤閑扯幾句，回房練一個時辰書法，撫幾曲妙音，翻閱史記，讀到衛青七出邊塞，霍去病六齣北疆，所向無前，戰無不勝，不禁悠然神往，恨不得為帳下小校，一逞漢威。再念及當今，唯剩唏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