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窮追不捨

「王、王……你看？」一個羌人手指遠方。那邊，有大股煙塵，似是騎兵疾馳而來。

「這樣——我給你三百人，你把戰利品和傷員帶回靈州，我率千人再追追看……」蓋俊一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他們肯定支持自己，傅燮的反對影響不到他。

若是有一日能夠回來，便是為此戰死又有何憾？至少他們的死能夠換來子孫後代衣食無憂的生活。

芒封收回心思，聚焦遠方，跳起大吼道：「難道漢狗追來了？」

關羽聽得心中激蕩，抱拳請命道：「異日蓋射虎領兵收復失地，某必為先登。」

芒封聽得一愣，繼而苦笑，看來自己真的是草木皆兵了。

「你、你……」傅燮怒目相視，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逃了，如今連族中第一勇士驢掌也死了，羌人心中慌亂，再無死戰之心，勉強支撐片刻后，土崩瓦解，或逃或降。本寨羌人突遭襲擊，群龍無首，死傷慘重，比他們投降得還早。

芒封見到兒子和女婿，幾乎感動得落淚，不過他到底是梟雄一般的人物，很快控制住情緒。他懂二人眼裡的含義，然而現今不是想那些的時候，目光惡狠狠瞪向身後，那是漢騎追來的方向。他決定要報仇雪恨，將漢軍全部殺光，以洗清他們加在自己身上的恥辱。

酋豪們可是還記得芒封入侵漢境前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模樣。

隨著雙方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像是瘋了一般歡呼，那是他們的援軍，期盼已久的援軍，他們再也不用逃亡了！他們安全了！

蓋胤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態度。

清晨蓋胤進來彙報戰果，五千餘人的羌寨只剩下三千多人，多為婦孺，入寇漢境的羌人更是從兩千多人銳減到五百，除逃了三五百人，其餘全被殺死。而漢軍僅亡七十四，傷百余，可謂大獲全勝。

當先之人是芒封之子封唐，他年僅十四歲，生得孔武有力，看上去好似十六七，肖似乃父。他不僅把家裡僅存的兩千精騎全部帶出，還將十二歲至十五歲的少年集中起來，組成五個百人隊。另外同是酋豪的女婿嘉良也率兵兩千趕來，嘉良為人不似芒封那般野心勃勃，在先零中人緣很好，這次拉來三個小酋豪助威，小酋豪每人帶兵一千，援軍總計七千五百人。

郭銳伴在左右，解說道：「長史，這是射姑山。前面那兩條河是泥水、參河，它們於此地匯合。過了河，羌人部族就開始多了。」

羌人小心翼翼地道：「王——漢狗的騎兵不在那一邊。」

「追不上我便返回，羌人還能攔住我不成？」蓋俊態度堅決，大手一揮，「就這麼定了。」

漢軍將士仰天狂吼，盡情發泄著內心的興奮之情。周圍，跪滿了顫顫發抖的羌人，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助。

押來幾個羌俘一問，得知賊首逃脫，蓋俊心裏「咯噔」一下，好心情立時沒了。此刻已是半夜，便是派追兵估計也追不上了，難道就這樣放棄？他很不甘心，不殺罪魁禍首，有何臉面回去？蓋俊躺在羌寨酋豪的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天明。

羌人和草原游牧民族不同，他們不住氈帳，而是居住在板房裡，顧名思義，就是用木板搭建的房屋，最易燃燒。蓋俊望著四處冒起的大火，心知不儘快熄滅的話，不說戰利品全部燒光，連他們這些身處寨中的人也有生命危險，關羽受命率人前去滅火。他之後又令蓋胤成立執法隊，看住漢軍，尤其是囚犯和靈州人，避免他們殺人泄憤。

漢騎過河后，北上千里，如入無人之境。

芒封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過，今日，他又被一個羌寨拒之門外，這是他遇到的第幾次了？恐怕一隻手都數不過來。更讓他悲哀的是，羌寨之主是他的結拜兄弟，曾經同生共死的誓言言猶在耳，現在他也拒絕了自己，還有誰會接納自己？

「喪地數千里，更有何言？真我輩之恥！」蓋俊拍山而嘆。「有生之年，必盡復之！」

在羌寨休息半天，補充了肉乾草料，蓋俊帶著千騎向北絕塵而去。由於此役俘獲馬匹甚多，漢軍變成了一人雙馬，甚是奢侈。

居然有上千漢軍橫行於家門口，這還了得？然而各個酋豪隨後聽說是為追芒封而來的，都默契的沒了聲響。芒封一個奴隸之子志在成為新的先零之主，崛起道路充滿了血腥，羌酋們恨之入骨，但是因為芒封實力強大，睚眥必報，一直敢怒不敢言。這次他被漢軍追殺，他們樂得看熱鬧。

對方為了逃命，每日皆以二百里的速度狂奔，連續幾日，漢軍被拖得疲憊萬分，這天漢軍停于兩河交接之處，蓋俊下令部隊原地休息，自己則飽覽周圍群山風光，興緻勃勃。

「射姑山？這麼說到了舊時參縣地界？」蓋俊熟悉地理歷史，自從順帝永和六年（141年）漢軍大敗，漢人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並且，從此處向北數千里，都曾屬於漢人。

蓋俊召集眾人，他想了整整一夜，還是認為不能放過賊首，稍稍透露出一些意思。他兩次出擊，皆獲勝利，用兵如神，眾人對他極為崇拜，以致到了盲從的地步，他現在說跳懸崖他們也肯。唯有傅燮不受其影響，激烈反對，「蓋長史，夠了，我們已經報仇了，再向前就有覆滅的危險。我們繳獲了非常多的牛羊馬匹，把它們分給戰死者的家庭，靈州百姓必會體諒。」

這番話通過郭銳之口傳至漢軍耳中，眾人皆呼「萬歲」。這裡是他們的故土，這裏曾經一畝地只值一石米、百余錢，為何？因為土地實在太多了，全家老少齊上陣也種不完。現今呢？避於左馮翊方寸之間，人多地少，貧困交加，實不堪細言。

「父親——」封唐和嘉良看著芒封及其手下，一臉震驚。他們聽說芒封敗了，急忙趕來支援，哪料到他會敗得這麼慘。那可是四千騎啊，就這麼沒了？芒封仇家遍地，以後拿什麼震懾他們？

回頭看看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數數還不滿二百，出來時他帶出四千騎，返回時尚有兩千三四百騎，即使那夜遭到突擊他仍舊聚起五百人，後來走的走，死的死，如今就剩下這麼些了。而他也終於知道，擊敗自己的竟只是一支千人的小部隊，難怪他會成為北地先零的笑柄，連他也覺得自己甚是可笑。

「贏了……漢軍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四千騎，整整四千騎啊，最後只有二百來人回來，據說驢掌也死了，唉！真是可憐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