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落雕長史

泥水河邊，皇甫嵩眼光越過漸漸枯萎的蒲草，望向遠方。

羌人高興得嗷嗷直叫，無論是匈奴人、鮮卑人、漢人抑或羌人，對能夠射落大雕者皆冠以英雄之名。

「落雕長史……」

「好啊！」皇甫嵩面露喜色，問道：「他何時歸來？」

關羽謂蓋胤道：「今日方知何謂射術，我一輩子也到達不到這等境界。蓋射虎，神射也！」

漢軍轟然沸騰，舉起雙臂大喊道：「長史神射……長史威武……」

雕性兇猛，貪而狡，一隻黑雕為了搶奪對手的食物，連續俯衝撲擊，或啄或爪，另一隻雕也不甘示弱，雙方激烈互斗，直打得羽毛紛飛，凄厲尖叫。

羌人有樣學樣，包括十幾名羌酋，全部跪到地上。

射箭是羌人們的拿手好戲，單以騎射論，漢軍不是他們的對手，很是挽回了幾分顏面，覺得漢人不過如此。漢軍將士不忿對方狩得獵物后動輒示威般歡呼，後面一遇獵物，亂弩齊發，無有不中。羌人面上裝作不在意，背地裡暗罵漢人無恥，自己本領不強，唯仗利器逞能。弩，大漢國最可怕的武器，從二石至十余石不等，最具威力的是腳踏弩壁而張之的蹶張弩和超遠程床弩，羌人多少英雄豪傑倒在了它的腳下，涼州大地布滿了羌人的鮮血。

蓋俊繃著臉道：「你們當知如今北地郡九成都讓給你們居住，不是我們無法收回，而是憐惜你們生活苦寒，如果你們搞不懂這一點，以為漢人可欺，芒封就是下場。」

麴義看著羌人的神態，暗道只要蓋長史不走，北地必得太平。

「不敢、不敢……」

眾羌酋神色一變。

他只以五百郡兵加數百雜兵就敢面對數千羌騎，膽子也太大了。皇甫嵩盡起四千余馬步軍，大費周章到達靈州，縣長告知圍困已解，聽到解圍之妙計，皇甫嵩當場拍案叫絕。但一聽他北上追殺羌寇，大為擔心，馬不停蹄北上接應，半路上遇見北地傅燮，他說蓋長史夜襲羌寨，斬俘數千，牛馬無數。沒等他咧開嘴笑，蓋俊率眾渡過泥水，直入羌人核心地帶。如不是皇甫嵩年富體壯，說不得要被驚嚇出一身病來。更讓他生氣的是，本來蓋俊已經返回，卻遇上前鋒騎軍主官麴義，麴義這廝也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他直呼選錯人了。兩個膽大妄為的人相遇還能有好？泥水至今還時有浮屍飄過，腥臭撲鼻。得知二人攜手過河，皇甫嵩已經徹底麻木了，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為二人搖旗吶喊，等他倆打痛快了，自然會回來。

蓋俊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驅馬去取雕兒。

忽而頭有雕鳴，聲震四野，響遏行雲。

「是兩隻雕，它們在爭肉。」

蓋俊繼續道：「聽說芒封是北地先零中勢力最大者？」

不過半月之久，居住在漢營方圓數百里之內的大小羌酋悉數趕來，總計十餘人。漢軍主帥是誰？他們疑惑甚久的疑問隨之解開。不是猜測中的皇甫嵩，亦非北地都尉部，而是新任北地長史蓋子英，蓋射虎，西州年輕一代名氣最大的漢人。

「快把它射下來。」

「諾。」

「這個……蓋長史說要當著羌酋們的面斬殺賊首，是以還要一個月。」

一個羌酋下馬情不自禁的匍匐于地，縱聲高呼：「落雕長史……」

蓋俊當著羌酋的面，把吊在轅門出氣多進氣少的芒封活活勒死，並將屍體橫放校場，四肢脖頸套上繩索，拴于馬後，五馬一瞬間同時發力，芒封身體頓時破碎不堪，場面血腥殘忍，嚇得眾羌酋面如土色。

「是嗎，把他招過來。」

「拜見明府君。蓋長史已經擒得賊首。」

羌人們面面相覷，俄而同漢人一道高聲吶喊。一箭雙鵰，箭術竟至於斯，即使他為漢人，亦值得他們為之崇拜。

眾酋心裏大罵蓋俊貪婪，他幾番大戰搶了數千匹戰馬，牛羊以萬計，猶嫌不夠，如今還要爭奪芒封的家產，然而形勢比人強，他們不敢拒絕，都是恭敬地道：「這是長史應該得的。」

蓋俊忽然一笑：「我也只是這麼一說，酋帥們不必緊張。」

這個蓋子英啊，給了他太多的驚喜，是的，驚和喜。

蓋俊派人去接收芒封家產，閑來無事，便率領漢軍四處遊獵，以增長騎射之術，羌人亦喜打獵，跟隨左右。眾所周知羌人愛狗，狗是羌人狩獵的好幫手，看到它們蓋俊不由想起了幼時豢養的「黑駒」，它便是羌狗，可惜他結婚回鄉前已經死去多時了。

「芒封罪該萬死……」

「是，他的六千大軍盡皆敗於長史手上，族中已經沒有壯丁了，覆滅在即。」

見到人後，所有人第一反應均是名不虛傳，第二反應就是年輕，蓋射虎太年輕了，他若在北地任職個十幾年，他們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涼州羌亂轉眼過去了十幾年，羌人早就舔好傷口，躍躍欲試。

蓋胤點頭贊同。

「此番率軍前來，糧秣錢物消耗甚多，我要他一半牛馬補償。」蓋俊笑著問：「你們不會與我爭吧？」

「落雕長史……」

一箭雙鵰，複製神話，或者說……創造神話？

蓋俊朗聲笑道：「酋帥們真是痛快，我就喜歡和痛快人辦事。伯嗣，去殺牛宰羊，我要和酋帥們一醉方休。」他當然沒有酒，酒是羌酋們帶來的，一同帶來的還有數百匹駿馬。

「不知學不學得了郭靖，來個一箭雙鵰？」蓋俊想罷策馬衝出，飛快靠近二雕，馬背上彎強弓、搭重箭，懷抱滿月，泛著幽幽青芒的箭尖緊緊鎖定獵物，他卻不急著射，在兩隻雕貼近的一剎那，突然「嘣」的一聲弦響，利箭瞬間劃破長空，貫穿一雕，沖勢不減，接著又鑽入另一支雕的腹部，二雕合鳴，自空落下。

蓋俊舉目仰望，果然如羌人所言。

蓋俊打馬歸來，高舉雙鵰，又引來一片歡呼聲。

「五馬分屍，在我們漢人中唯有十惡不赦才會施以此刑。」蓋俊瞥了一眼身側的羌酋，若有所指道：「這就是入侵我大漢國境的後果。」

皇甫嵩立時哭笑不得，恨得牙根痒痒，他堂堂一郡之長日理萬機，再等一個月，郡府還不得亂套？

「明府君，西岸來人。」一個小吏來到皇甫嵩身後小聲道。

「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