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24章 并州牧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24章 并州牧

二十一年前,他阻止不了竇武立幼小的漢靈帝,現如今,他依舊阻止不了董卓廢立,盧植心灰意冷,北上返鄉。
董卓頻頻舉杯邀飲,酒意正濃,突然對坐在自己左下首的袁紹道:「本初啊,惟有賢明之人,方配天下之主,每念起先帝,便令人心生憤毒。仆迎帝時,帝只知哭啼,話都說不利索,陳留王年紀幼小,卻很聰明,對答如流,依我之見,陳留王應該是個中興之主。」
董卓擺擺手表示無妨,笑道:「本初心中必然在想朝政吧?仆出身邊地,麾下儘是一班武夫,不足與論,仆以後可是全指望本初了。」
皇甫嵩呢?駐紮在長安的皇甫嵩有三萬邊軍,他支持誰,誰就有了壓倒性的優勢,董卓急需他的表態。然而號稱精忠的皇甫嵩卻意外沉默了。
起初對話只有兩人及周圍聽到,董卓這一嗓子喊出來,大堂瞬間變得奇靜無比。
「唉!……」
「司空言重了。」
袁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漢家君臨天下四百載,恩澤深厚,百姓擁戴。今帝尚未成年,並無惡行,今司空欲廢嫡立庶,廢長立幼,恐眾僚不從。」
袁紹面上冰雪融化,展顏笑道:「確實不勝酒力,讓董公見笑了。此等關乎天下興衰之大事,當回返與太傅商議一下,告辭。」說罷四面橫揖,轉身離去,數十人尾隨而出。
「本初……」
袁紹回過神,淡淡而笑道:「哦,在想些事情,讓司空見笑了。」
袁紹扭頭看向董卓,目光如炬,入宴以來,他尚是首次露出這般強烈的情緒。
董卓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諸衛退下。不是他不想殺袁紹,而是百官下意識向袁紹靠攏,這等聲望……殺此人,京中必沸,天下必亂,特別是蓋子英……
諸羌酋大驚失色,重須羌酋零當道:「落雕長史何出此言?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是您賜予的。落雕長史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
諸羌酋哈哈大笑,蓋俊也跟著笑了笑,而後面容一肅道:「閑話就到此為止,人帶齊了嗎?」
「諾。」
蓋俊、董卓、皇甫嵩一時間皆失聲,京兆尹蓋勛卻發言了,他給董卓寫了一封信,他說昔日伊尹、霍光聚天下所望,廢立猶然使人寒心,足下小丑,何以了結?別看祝賀者在門前,弔喪者卻在屋中。
「比超、零當、文房……」蓋俊含笑一一道出他們的名字。
何顒等人搖身一變成為了董卓腹心,對董卓建言道:廢立之事,非常人所能明白。袁本初不識大體,得罪董公,因恐懼而出奔,非有異志。如今捕之甚急,勢必會使他反叛。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若袁本初收豪傑,聚徒眾,山東非公所有。董卓認為他們說的有理,乃拜袁紹勃海太守,封鄉侯。又以袁術為後將軍,曹操為驍騎校尉。
諸羌酋紛紛附和,虛胖羌酋比超道:「我們只識落雕長史,落雕長史任北地太守,我們就聽北地太守的,落雕長史任使匈奴中郎將,我們就聽使匈奴中郎將的。」
袁紹低聲道:「我何嘗想走,奈何京中已無事可為。」
「甚好。你們有心了。」蓋俊拍拍比超肩頭,目光如劍,直視南方。羌中一萬五千騎,北地步騎一萬五千,從美稷帶出一萬兩千騎,西河、上郡貢獻五千步卒,合計四萬七千人,全部壓向漆垣一線,南俯左馮翊、西京,東窺河東。
袁紹轉首謂何顒道:「大兄,京中就交給你了。」
「喝酒、喝酒……」
「走,別站在門口,進去談、進去談……」董卓不由分說,拉起袁紹向里走。
九月初一,太傅袁隗摘帝璽綬,進奉陳留王,親扶陳留王劉協登基,年號由昭寧改為永漢,這已經是今年第四個年號了。初三,董卓鴆殺何太后,鞭屍何苗,淫威熏天。
何顒猶豫著道:「真的非要走這一步?」
袁紹絲毫不懼,直視董卓。
「終於來了……」蓋俊平靜無波的臉上浮出淡淡笑意,盤腿坐到一方大青石,將『悅己』置於腿上,閉目彈奏《平沙落雁》,一遍又一遍,全身心沉寂于音樂的世界中。不知過了多久,蓋俊緩緩睜開雙眸,扭頭回望,十數位羌酋恭敬站在身後。
其實這一手只是鋪墊,為的是令董卓放鬆警惕,何顒、伍瓊等人隨後露出了真實意圖,既然有人入京,當然得有人出京宣告百姓,撫慰地方。董卓深以為然,以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陳留人孔為豫州刺史,東平人張邈為陳留太守,穎川人張咨為南陽太守、泰山人王匡、泰山人鮑信為濟北相……
董卓心裏惴惴,他河東有兩萬人,京中掌握的力量看似很多,但真正敢戰的是他帶來的五千涼州軍和五千并州兵,西園軍、北軍還未完全掌握,最多可以調動萬餘人。換句話說,他只有四萬餘人堪戰,力量不及蓋俊。
次日,也是八月的最後一日,董卓再開廷議,以皇帝暗弱,不能為天下主,欲行伊、霍故事,更立陳留王為帝。公卿以下莫敢對,惟尚書盧植反對,言辭犀利,說得董卓啞口無言。董卓惱羞成怒,罷其官位,如非顧忌他聲望太高,定將殺害。
另有人建議調皇甫嵩回京,董卓想了想,認為把握很大,可就怕蓋勛、蓋俊父子從中作梗,若皇甫嵩麾下三萬邊軍落入蓋氏父子手裡……
太傅袁隗同意董卓提議。
蓋俊負手佇立於射姑山西峰,眺望遠方,目光深邃。不久,那天地盡頭處,忽然現出一條黑線,就彷彿憑空變出來的一般,黑線在漫天煙塵的襯托下緩緩蠕動,隨之,鐵蹄聲傳來,鋪天蓋地,驚得鳥雀齊飛。
何顒等人又說天下人多與袁紹相同,不懂董公用意,董公何不召集天下名士入京,遂舉薦潁川荀爽、韓融、陳紀等。董卓聞言大喜,他一直以在潁川出生為傲,如果能徵得這幾位潁川黨人、士人領袖,同殿相處,平生無恨矣。
董卓數日難眠,躺在塌上翻來覆去,有人建議他召韓遂為援,董卓直接把他砍了,這是什麼昏招,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先不說韓遂野心勃勃,一旦韓遂東來,皇甫嵩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曹操跑了或許沒什麼,袁紹、袁術同時逃亡影響就太壞了,董卓大怒急令州郡捕之,同時為了彌補此事帶來的惡劣影響,重用大將軍一系,包括何顒、鄭泰、伍瓊等人,這些人與袁紹關係很好,正好內部瓦解之。
「本初,你怎麼才來,仆等候久矣。」董卓上前一把抓住袁紹,其一身大紅袍,顯得喜氣洋洋。袁紹注視著眼前一抹嬌艷,想到了并州的蓋俊,這小子最喜歡的就是紅色。他膽子也真大,竟然威逼董卓河東部,今董卓勢成,等騰出手來,應該會吃些苦頭吧?
許攸打哈哈道:「本初定是喝多了。」
董卓兼并丁原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這邊不及反應,丁原人頭已然落地。涼並邊軍合計一萬,可以說傲視京師。至此,董卓算是站穩了腳跟,無人再敢與之一戰。
董卓縱橫邊疆大半生,經歷血戰何至數百場?多少年沒人敢和他這麼說話了……勃然大怒道:「豎子!我今便強為之,誰敢不從?欺我董卓刀不利?」
想不出個萬全之策,董卓被激起凶氣,打算命兩萬精銳以增援皇甫嵩的名義西進,令駐紮在河東的兩萬部眾疾速南下奪取皇甫嵩軍權,招降涼州韓遂、河東白波。
袁紹決然道:「此議作罷,不復再提。」
蓋俊大為受用,捏了一把比超的肚子,笑道:「一年多不見,還是這麼胖啊。」
酒宴上董卓談笑風生,展露出很高的經書功底,很難讓人把眼前這人與西疆嗜殺成性的董腹便聯繫到一起。事實上董卓可不是蠻人,雖然有所胡化,然他家是正兒八經西漢大儒董仲舒一支的後代。董卓父董雅,早年曾任潁川輪氏縣尉,董卓字仲穎,董旻字叔穎,便能看出二人是在潁川出生,並度過幼兒時光。
「本初以為然否?」董卓笑意吟吟,毫不相讓。
雨勢減小,細如牛毛,不礙出行,袁紹扭頭對王匡、鮑通道:「公節,允誠,你們二人馬上離京,返回州里。另外告知元偉退回本郡。」元偉即兗州東郡太守橋瑁,目前駐紮在河南尹成皋,那裡距離京師太近了,非常危險。
大漢昭寧元年(公元189年)八月二十九日,即董卓入京次日,大雨連綿,白天董卓召開廷議,以大雨不停,實乃天怒為由,罷免司空劉弘,自己代之。夜,董卓在司空府大宴百官,司空府自然不是新建,它原為大將軍府,由此可以看出董卓的野心。雖遭遇惡劣天氣,百官多是趕來赴會,沒辦法,董卓蠻人,動輒抽刀比劃,誰敢拿他的話當耳旁風。當然,也有不來的,比如袁隗,他乃太傅,身份尊貴,在董卓之上,比如盧植,兩人早年有怨,還是不見為妙……
董卓,希望你是個聰明人啊!
兩人進堂,上至公卿下至小吏無不與袁紹招呼,董卓嘴角微微躊躇,短短兩日間,他算是真切見識了袁紹巨大的聲望,不誇張地講,他的影響力不弱袁隗。聽起來很荒唐,可這就是事實,除非親眼所見,否則你絕對不會相信。
自認擺平山東的董卓將目光投向了西方,忽聞蓋俊于漆垣一線集結五六萬大軍,董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五六萬雜牌,而是五六萬邊軍、胡族精銳啊。
「嗯?難道我這個司空做不了天下事嗎?」董卓目光越發陰鷙。
董卓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劃出一條猙獰的弧線,涼州虎衛洶湧而入,大堂內到處瀰漫著殺伐氣息。
「落雕長史……」十數位羌酋伏地叩拜,神情嚴肅。
袁紹踏足大將軍府,瞭望四周,作為大將軍何進首席幕僚,他往來此府五載,就和自己家一樣熟悉,而今再來,憑空生出一縷陌生感。
蓋俊把『悅己』小心翼翼放到旁邊,一振紅袍站起,道:「呵呵,真的是有些出乎意料啊。我本以為卸任北地郡太守后,多半指揮不動你們了。」
比超滿臉堆笑,討巧的道:「我這肚子里裝滿了對落雕長史的忠心,瘦不下來。」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袁紹積蓄已久的怨氣猛然爆發,砰地一聲,將身前酒案踹翻,拔刀出鞘,怒目而視道:「天下健者,豈唯董公?以為我京中無人邪?」這也就是袁紹出身高、教養好,發怒下猶謂敬稱。
文房大罵道:「死胖子,你這不是變相說我們這些瘦人對落雕長史不忠心嗎。」
數日後,董卓戒備稍松,袁紹帶上家人及許攸、逢紀、陳琳等逃離雒陽。曹操、袁術亦出奔。
想到這裏,董卓拽著袁紹的手緊了緊,只要拉攏住這個人,京師不足慮也。
赤裸裸的威脅,赤裸裸的恐嚇,董卓驚懼交加,他怕的不是蓋勛在西疆的聲望,也不是他那一萬郡兵,怕的是他身為蓋子英父親的身份。他堅持討伐,蓋子英斷無推脫之理,大戰必然無可避免。到時袁紹、袁術在山東響應,他還有活路嗎。
比超正色道:「落雕長史的命令是一萬,我們生怕人手不夠用,帶來一萬五千騎。」
董卓紅著眼睛即將下令,蓋俊手書送到,上面只有三個字:并州牧。
「把食案收拾了。諸位,來,繼續飲酒……」董卓泰然自若的舉杯,暗下決定等廢立后,處理完皇甫嵩、蓋俊,即誅此兒。
皇甫嵩的心思不難猜,蓋俊、董卓為當世名將,力量強橫,就算他加入某一方,戰事短時間內也難見分曉,只會給韓遂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