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96章 龍虎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296章 龍虎

「……」呂布垂下頭,臉色陰晴不定。
龐德將兵疾行於谷城、雒陽馳道途中,驃騎將軍長史賈詡、司馬荀彧、并州刺史部主薄楊俊三人一同趕到雒陽。北邙山為南下赴雒必經之地,三人不可能看不到蓋俊明為平復皇陵,實為竊取錢財的行為。
呂布眉頭不自然的皺了一下,董卓試也不試,便開口獎賞,而且,這種獎賞看似深厚,自己卻只撈到虛名,無半分好處。對方是不相信馬鐙的威力嗎?若是不信,何以封他為侯,單純為彌補兩人間的關係?……
一過中段,蓋軍斥候漸漸多起來,雙方尚還克制,沒有爆發衝突,就這樣,在一股怪異的氣氛中,孫堅到達雒陽城南郊外的伊、雒二水交匯處。
溫縣現今在蓋俊的手裡,呂布得不到食邑,可封侯一直是軍旅之人奮鬥的終極目標,象徵意義遠大於實利。董卓自己沒進京前打拚大半輩子,也只是鄉侯而已,入京后才封自己為萬戶侯,其手下將士封侯者甚少,能夠比及呂布的人,不超過一隻手。
孫堅聽斥候報告函谷關火起,覺事有蹊蹺,乃命人生火造飯,決定天明出發,將兵入雒。不巧的是,天空落下雨水,這個天氣可不適合行軍。就當孫堅猶豫是不是還要堅持出兵的時候,斥候再度傳回消息,言于伊、雒水間捕得數名董軍士卒,稍加審問,對方事無巨細,一一吐出:蓋軍突然渡河南來,攻克平陰津,呂布竟棄守雒陽,不戰而逃,並被蓋軍堵在谷水,雙方爆發大戰,董軍望見函谷關失火,立即潰敗,呂布不知去向。
由於呂布部士卒源源不斷請降,另外董卓雖走,仍然值得警惕,龐德乃留兩千騎駐守谷城縣。
賈詡乃道:「如此,則雒陽安矣。孫堅桀驁不馴,然觀其行止,既有殺同僚之弊,又有擊董卓之烈,心懷偏節之徒耳……」所謂偏節,即偏離世人標準的節操。「將軍攜其修復諸陵,掃除宗廟,祭以太牢,共享名望,當可化解孫堅心中怨氣。」
應諾者不僅有跪在地上的士卒,還有身後諸將。
「太師午後起駕返回長安,此時差不多走到澠池境內。」
蓋俊轉看向荀彧,後者頷首,楊俊亦稱善。蓋俊欣然之。
士卒眼中閃過一抹狂熱,毫不猶豫的跪在潮濕的地面,抱拳稟道:「將軍,軍士飯畢,是否起行?」
「回長安?」呂布大為意外,當今局面雖處劣勢,也不至於焚關退避吧?道:「那此地誰為守將?」
五萬大軍欲抵雒陽,正常的話需要兩天時間,急行軍則是一日,孫堅猶嫌太慢,乃使諸將領軍慢慢出發,自將騎兵四千先行,不出意外,大半日可至雒陽。
荀彧沉默始終,頗令蓋俊感到意外,賈詡、楊俊二人的反應皆在他的預料之中,可荀彧介乎於二者中間,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就有些出乎蓋俊的預料了。在他的印象中,荀彧一直以漢臣自居,是一個一心保漢的人,最後由於阻擋了曹操的路,被後者逼死,蓋俊以為他會和主薄楊俊站在同一陣線。
董卓麾下,胡軫無疑是呂布最討厭的人,兩人才發生齷齪不久,聞聽斥候之言,臉現惡色,掩飾不住。隨後呂布又問了幾件事,便冒雨奔往西方,追趕董卓。
函谷關烈火熊熊燃燒,數十里可見,明知逃脫的成功幾率不大,但呂布麾下騎兵還是誓死相隨,無一掉隊。呂布的勇武、威信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是北、東、南三方均為敵對勢力盤踞,反正也逃不掉,不如跟隨呂布,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要不要過河?」孫堅略顯躊躇,遲遲不能決。當蓋俊手書送達,邀其入雒,孫堅目光直刺北方,似乎能夠穿透重重阻礙,看到蓋俊本人。
「難道今日我呂布便要喪命於此嗎?……」進入函谷關十里處,呂布望著那映紅得嬌艷的天,神色越發絕望,這等火勢,根本無法通行,而後方,龐德已率騎兵追來。
賈詡則謹慎的表示支持,認為收死人之財,解活人之困,雖無禮,卻有因,事後盡心力修復、宰牛羊以祀即可。說完自己的觀點,就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完全沒有要和冷麵瞪眼的楊俊辯論一場的意思。
這邊呂布隨董卓去往長安,另一邊龐德也開始命士兵一邊休息一邊招納夜間潰散、無路可走的呂布部步卒,次日收到蓋俊手書,得知函谷關大火驚動了孫堅這頭猛虎,其已出大谷關,率部北上,直逼雒陽,龐德當即將七千騎出發。
「回稟呂中郎,太師走時暫以胡郡將領兵兩萬,守澠池、新安。」斥候躬身答道。郡將是太守的別稱,胡軫遙領兗州東郡太守,乃有此稱。
孫堅收回散發的思緒,銳利雙目直視士卒,問道:「何事?」
董卓用力握了握呂布之手,又笑道:「我軍裝備馬鐙,不出數月,必可與蓋俊爭雄河朔,一較長短,關東諸侯亦不足慮也。屆時大軍四齣,平討不服,建功機遇多不勝數,奉先勇略過人,將軍、萬戶侯,唾手可得……」
「諾……」
果然,一聞孫堅將兵而來,楊俊打住話語,皺眉道:「孫堅,猛虎也,屢破董賊,屯兵大谷,看眼功成,將軍忽而南下,逐呂占雒,據有功名。孫堅性格剛烈暴躁,必然不悅……」孫堅殺荊州刺史王叡、南陽太守張咨,百無禁忌,一個處理不好,雙方便有可能爆發衝突。特別是雒陽士卒不多……
忽地,一滴雨珠落在披膊,摔得粉碎,呂布心神皆被懾住,並未注意到,第二滴、第三滴……呂布終於發現,面上露出狂喜之色,不只是他,部將士卒盡皆舉兵歡呼。
龐德沉默良久,道出一個「撤」字。對方是為了活命才冒死強沖火海,他沒有必要跟著去做,而且說不定董卓軍還未走遠,或者呂布有人接應,己方冒然追擊,極容易遭到對手圍攻,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無須過分冒險。
對此,楊俊反應堪稱激烈,一見到蓋俊的面,便勸諫他說不可竊取陵墓財貨,不然恐傷天下義士之心。
經過連續趕路數個時辰不間歇趕路,呂布終於在澠池追上董卓車駕,一臉疲憊的求見。董卓和先前斥候一樣,對呂布可以逃得一命極為驚訝,要知道,他從決定焚毀函谷關的一刻,就代表他放棄了呂布。以他混跡官場數十載,心黑臉厚,見面時也不免有些尷尬。
此次呂布將兵兩萬鎮守雒陽,一日間丟失雒陽,兵亦只剩下千余,不滿一成,可謂敗得異常凄慘,無以復加。不過呂布心中毫無憂慮,只要獻出馬鐙這件足以改變天下大勢的利器,他不僅不會遭到懲罰,還會受到嘉獎。
呂布利用萬餘步卒吸引蓋軍注意,自將近三千騎跨澗水,偷渡谷水,渡到一半,因函谷關突然火起,被蓋軍斥候發現,當下也不等後續騎兵,帶著千余騎落荒而逃。
董卓一眼似看穿呂布所想,拉著呂布坐到自己身側,笑道:「馬鐙,利器也,蓋俊小兒仗之橫行天下,全無敵手。其實孤前已知之,不過奉先此功猶可封侯。」
孫堅徘徊于岸邊,越過眼前這道河流,即三雍,三雍者,明堂、靈台、辟雍是也。明堂,大漢天子布政之所,凡朝會、祭祀、慶賞、選士、養老、教學等大典,都在此舉行。靈台,望氣之所,換句話說就是觀察天象之地,以太史令為首,歷代太史令中,張衡無疑是成就最高者。辟雍則為皇家學宮,在太學之南,二者緊鄰。
看來荀彧也不是一個毫不知變通的人。
昔年商高宗武丁任用賢臣傅說為丞,妻子婦好為將,內治子民,外御鬼方,使得商朝再度強盛起來,史稱「武丁中興」,被後人譽為武丁大帝。以其文治武功,賢明若斯,猶求箴諫,蓋俊當然也想適度的表現一下自己的胸襟,可是楊俊這麼沒完沒了的說,短時間尚可,久了總歸不太美妙,遂借孫堅北上轉移話題。
龐德率數千騎來到函谷關前停下,凝視火海,面色陰晴不定。
蓋俊點點頭道:「想來這時已在路上。」
「中郎,追是不追?……」胡車兒臉如鐵石,目光銳利,躍躍欲試。呂布三年前私底下交手輸給過關羽,但關羽一直是蓋軍麾下勇武第一,橫掃諸將無敵手,還曾挫敗另一個萬人敵黃忠。呂布小敗,毫無損色,反而使蓋軍諸將對他另眼相看。不久之後屠各、匈奴聯軍兵逼晉陽,呂布百騎貫穿十萬胡軍,更使他勇名遠播,去歲與黃忠交戰雖敗,卻刺死張楊,如果能夠取得他的項上人頭,蓋俊必不吝官爵。
呂布知趣的沒有提起函谷關事,反而獻上馬鐙,董卓已經知曉這件利器,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決定暫避蓋、孫鋒芒,徐徐圖之。
賈詡也收起老神在在的模樣,問道:「將軍可召龐中郎?」
對方的眼神令呂布心裏很不舒服,心頭之火「噌噌」的往上躥,鐵青著臉問道:「何以焚毀函谷關?」
蓋俊不知道的是,曹操歷史上發明了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等職稱,乾的就是盜墓的勾當,堪為官方掘墓機構的首創。荀彧期間未必支持,但肯定也未作阻攔。
孫堅想也沒想道:「傳令,出兵……」
呂布扯了扯嘴角,又問道:「太師如今身在何處?」
孫堅發泄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冷靜下來,凝望著漸漸泛亮的天空,以及綿綿細雨,怔怔出神。穎川太守李旻,破虜將軍長史公仇稱,妻弟吳景、侄孫賁、族侄孫香、孫河,程普、韓當、黃蓋、朱治、祖茂,袁術將張勳、文聘、野利等皆列于身後。
一條大龍,盤于京師,一隻猛虎,卧于河南,即將相會……
楊俊拿賈詡沒轍,繼而再度勸說蓋俊放棄盜墓行為,蓋俊洗耳恭聽,也就僅僅是洗耳恭聽而已,他需要北邙山帝王公卿陵墓中的錢財,絕不會因為楊俊幾句話放棄。
「這是天不絕我呂布!……」呂布大叫一聲,馭馬前沖,諸人緊隨其後,隨著臨近函谷關,雨水越來越多,雖不足以熄滅函谷關大火,卻可通行。
董卓為了安撫呂布,封其為溫鄉侯。鄉侯為列侯之第二等,高於亭侯、僅次於縣侯,溫縣則在河內郡,河內郡是距離呂布家鄉并州最近的地方之一。
孫堅兩度大破董卓軍,氣勢攀升到頂點,正欲畢其功於一役,克複帝都,誅殺董賊,迎回天子,建立不世之功,沒想到居然被蓋俊摘了桃子。據董卓潰卒說雒陽只有千人,八成已落入蓋軍囊中。哪怕換一個平日溫文爾雅的人,也要聞之色變,何況是性格素來剛烈暴躁的孫堅,當時他腦子「嗡」的一聲,氣得險些把房子拆了。
當然了,為了活命,免不了要受一些苦,橫穿函谷關的過程中,呂布手臂遭殃,張遼則是大腿,其餘部將魏續、成廉、侯成、宋憲以下至士卒或多或少都有燒傷,最嚴重者是幾名士卒坐騎受驚,跌入火海,身上火苗越燃越旺,撲之不滅,最終化為灰燼。
鮑出自請留下,他還在為高順逃脫他的追殺而耿耿於懷,聽說繆尚率眾搜山,至今未獲高順,發誓一定要親手擒住此人。
「太師之意,我等不知。」斥候皆為涼州人,對呂布並無太多尊敬,不過對方到底是董卓麾下為數不多的幾名掌握實權的中郎將,回答之語氣還算誠懇。
呂布率眾殺出火海,稍稍鬆口氣,顧不得手臂疼痛厲害,直趨新安,半路上碰到董軍斥候,斥候們無一例外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顯然是沒想到他們還能逃回來。
孫堅已經立於門口許久,諸人不禁面面相覷,最後轉到孫賁身上,後者作為孫堅兄長之子,可謂至親,由他開口正合適。孫賁受不得眾人矚目,乃行到孫堅背後,剛要說話,一名士卒冒雨匆匆走入院落。